“你不是走了吗?!”

  路闻杳又惊又怒,却全然无法抵抗。

  他的两只手腕相抵被紧攥着,腰腹被另一只胳膊箍住,后背有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跳不断传来。

  颈边有些扎痒,还有持续喷洒的炙热呼吸。

  身后一声低笑传来,震动从路闻言的后背传遍全身。

  “原来你一直在关注我。”

  这个声音让他耳朵发烫。

  “你想多了,我只是在等你走了好去办自己的事情。”

  “嗯嗯。”

  身后人明显在敷衍。

  路闻杳恼了,大力挣扎起来,“牧冷川,你把我放开!”

  像是对他有求必应一样,说完,手腕和腰间的力度果然松开了。

  但都不等他活动手腕打出一拳,就被扶着手臂转了个圈,再次被环住。

  这一次,两人是面对面。

  “你要是亲过来我就把你的嘴唇咬下来。”

  路闻杳眼里带着寒意,恶狠狠地说。

  然后,他看见牧冷川笑了,与今天见面时的笑容不同,这个笑极温柔也极好看,“没关系。”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落在路闻杳的眼睛,“你的眼睛总不会咬人。”

  贴着眼皮的双唇柔软又炙热,路闻杳睫毛如蝴蝶振翅般抖动着,险些就要因为这个吻丢盔卸甲。

  他咬住了口腔内侧的软肉,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

  “如果牧总再不松开,我会报警。”

  “我可以放开你,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在一起不能是两情相悦的必然结果?”

  牧冷川两月有余未见的脸,一颗心脏酸胀柔软,想要做些什么缓解这种快要溢出的爱意,还要时刻提醒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这一句话却是让路闻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

  他本来想斥责这人都听别人讲话,但随即想起来,他说这话的时候,牧冷川正和那个经理在一起。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乐如希!

  路闻杳咬牙默念那个女人的名字。

  “是的,我碰到你的女伴了,看起来她对于你不接受我的追求这件事感到……义愤填膺。”

  看着怀里的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牧冷川就知道这人一定是猜到了。

  路闻杳难得情绪外露的样子在他看来都格外可爱,也就不免想要说几句话逗弄一下。

  “所以,对于她的转述,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不可以,别瞎猜,不要理解!”

  路闻杳抬手五指分开往牧冷川脸上捂去,手掌遮住了对方半张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从指缝中漏出,含笑看着路闻杳。

  蓦地,掌心一处柔软向前顶了一下,路闻杳像触电似的赶忙收回手。

  “再不松手我揍你了。”

  路闻杳一连串的反应看得牧冷川心脏酸软的不行,说出来的话怎么听只有一股虚张声势的感觉,他揽着对方的手不自觉又收紧了一些。

  见这人油盐不进,路闻杳也放弃抵抗,冷下脸来,“你从谁那里听了什么话都和我没有关系,该说的话我早已经说过了,现在我和你没有其他话要说。”

  说着,他眉头压下双眼微觑着,神情带上恳求的意味,“我都跑到这里来了,你就放过我吧,行吗?”

  放过。

  两个字如一柄重锤,砸的牧冷川头昏眼花。

  方才积累了满心的喜悦尽数消散,那双交叠在腰间的手也缓缓松开。

  “放过?”

  牧冷川喃喃着两个字。

  他的表情路闻杳看在眼里,此时怎么也该装模作样继续扮可怜恶心人,但是路闻杳说不出话,只是从牧冷川怀里离开,后退一步。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到底有多狼狈,只有路闻杳自己知道。

  再多待一秒,那些可怕的真心就会漏出头来。

  “你想让我放过你?想都别想!”

  路闻杳刚转过身,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狠意。

  这是什么台词?

  这句腹诽刚出现,一股强大的拉力便从身后传来,钳住路闻杳的手腕便向后扯。

  眼前天旋地转,大脑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嘴唇便被用力堵住了。

  清醒或晕眩,两人接吻两次,却都是温柔沉醉的,这次不同,这不是吻,是撕咬。

  很快,路闻杳嘴里便尝到了血腥味。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蓄了劲准备给这人一下。可这一拳终究还是没有落到牧冷川身上,路闻杳的手再度垂下。

  双唇已经开始发麻,对方却依旧不肯放过。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带着怒气的吻终于停下,伴随着一声叹息。

  “牧……嘶——牧冷川。”

  路闻杳一开口,嘴唇的伤口就被拉扯着一疼。

  随即,与刚才相比轻柔许多的吻落了一下,啄了啄路闻杳嘴唇伤口的位置。

  路闻杳心里一动。

  不可否认,那样粗鲁的吻他可以拒绝很多次,但是这样的亲吻他总会沉溺,甚至忍不住想要回应。

  “我给你一个机会,问你想问的,同样,回答完所有问题之后,我们结束这种乱七八糟的纠缠。”

  异国的初冬本就更冷,路闻杳的这句话连此刻夜晚的冷风都要避让三分,一旁矮灌木的叶子应景的抖了两下,将落不落。

  “我不问了。”

  牧冷川垂眸,抬手屈指碰了碰路闻杳受伤的嘴唇,听见对方又是倒吸一口气,侧头躲避,后知后觉生出些悔意。

  “先进去吧,你不是有事情要和Bruce谈吗?刚才他搭讪了一位女士,如果再不去,他恐怕就迫不及待要去度良宵了。”

  他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用着最笨拙的手段,像一个不擅长搞笑的二流演员。

  路闻杳心脏揪了一下,却并没有改变主意。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不是喜欢你吗?

  我只说一次。”

  路闻杳直奔主题,牧冷川表情瞬间紧张起来,停下了转移话题的蹩脚手段。

  路闻杳深吸一口气,推动着那五个字的答案,蠢蠢欲动的实话被这五个字拼尽全力压抑着,他生理上泛起一丝恶心,

  “我不喜欢你。”

  听见这个答案,牧冷川像是早就料到一样,没有太大的反应,“你让我提问,但是却又不说实话。”

  “信不信是你的事情。”

  “你不记得慈善晚宴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了吗?”

  牧冷川终于还是踏进了路闻杳的陷阱里,跟他玩起你问我答的游戏。

  路闻杳眉头渐渐蹙起,眼睛快速眨动着,将记忆回拨。可那毕竟也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他只能记得那天晚上自己误喝了果酒,至于其他……

  “我说了什么?”

  “你说喜欢我,说我一定会喜欢上你,说我不能和别人在一起。”

  牧冷川一字一语,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像一个回放影像的智能机器人。

  好在夜色遮住了他耳尖逐渐变深的一抹红。

  “我——”

  路闻杳下意识想反驳,想说这都是牧冷川杜撰的,但记忆急于向他证明,逐渐从大脑深处浮现。

  他是这么说过来着。

  只不过原话和牧冷川说的有所出入。

  “你就当我喜欢他吧。”

  这是替牧冷川拍下蓝锥石后,廖清缠着问他,无奈之下说出的话。

  “现在不喜欢没关系,一定让他喜欢上。”

  这是他喝了果酒之后,拍着胸脯跟牧冷川哥俩好做出的承诺,至于喜欢上谁,当然是柳星月。

  最后一句更不用说,也是站在柳星月的立场。他记得当时是有人要给牧冷川介绍牵线来着,所以说出了这句话。

  这么三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竟然让牧冷川记了这么久,又惦记这么久。

  “好,我解释给你听。”

  这是一个持续时间有些久的乌龙罢了,只要说开,一切就结束了。

  观察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为了防止牧冷川听完真相恼羞成怒把他葬在他乡,路闻杳从对方怀里退开。

  这次牧冷川没再拉他。

  被那双浓黑的眼睛盯着,路闻杳将他们之间的误会一次性解释清楚。

  牧冷川的脸半隐在黑暗中,被会场灯光映亮的那半张脸,可以清晰的看到从眼角到脸颊的肌肉,最后是嘴角,都在展现惊愕。

  饶是这样一张无可挑剔的脸,此时也变得有些扭曲吓人。

  “……所以这一切都是误会。”

  路闻杳说完,对面人迟迟不做反应。他嘴唇有些干,抿了抿,伤后受到挤压,生疼。

  良久,牧冷川才开口,说话的一瞬间,他的表情又恢复如常,依旧像一块臭石头。

  “最后一个问题,你做这些,是因为喜欢柳星月,是吗?”

  那些无数次出现在眼前他都嗤之以鼻的花边新闻,原来是一早就摊开在眼前的真相。

  路闻杳点头,“……是。”

  多撒一个谎,没什么的,总不能把穿书的事情说出来。

  但这一刻的牧冷川,恐怕更愿意相信穿书这件事。

  路闻杳没有催促,也没有说要走,安静地站在牧冷川面前。

  面前的人表情一片平和——倒不如说更像是被冻住了,连眼睛眨动的频率都变得慢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来宾道别的声音传来,路闻杳看见牧冷川的嘴唇动了动。

  “我知道了。”

  他听见那人说。

  没有暴怒,没有质问,异常的平静。

  短暂的不受控也仅仅出现在表情上。

  牧冷川的反应平静的反倒让路闻杳心慌起来,心脏像是要冲破心脏,激素跳动着。

  他解释不了自己当前生理上的变化,或许是知道有望回去过于激动,也或许是因为看到牧冷川转身离开没有看他一眼。

  路闻杳深吸了一口气,手掌在胸口压了压。

  心脏的过分活跃让他有些缺氧。

  乐如希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了过来,看见路闻杳一个人站在花园里,仿佛一尊遇见美杜莎的雕像,心里咯噔一声,意识到自己恐怕办了坏事。

  “你,没事吧?散场了,回去吗?”

  她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路闻杳的肩膀,后者猛地惊醒,眨了眨眼睛,长而翘地睫毛看起来像脆弱地蝶翼。

  “没事,回去吧。”

  他转头看见是乐如希,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路闻杳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乐如希也不敢提,只能祈祷自己那句多嘴的话没让他和那位帅气的追求者,关系变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