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量怎么这么差?”许来果真抱不动颜景时。

  许来原本就是一条家里躺的咸鱼,躺了三个月,或者更长,忽然来了工作,最近加上王振雄给他安排的通告,忙得身心俱疲。

  今天也是一路舟车劳顿,光是上山都走了两个小时,后来又跟着桑吉走了一大通,晚上还喝了那么多酒……

  这些不是借口,是真的,许来现在感觉自己抱不动颜景时了,勉强把人抱起来都真的怕把人摔出个好歹:“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嘛。”

  许来想把颜景时弄上床,木箱也高,床也高,费劲得很,完全忘了刚才催颜景时喝酒的是什么人。

  要不干脆让颜景时在地上睡得了——可是被子只有一床,那该给自己还是给对方?

  而且,许来还不服气。

  颜景时看着挺瘦的,细胳膊细腿,刚一搂,隔着衣服都搂不到多少肉。

  他不可能连这么个弱不禁风的都抱不起!

  许来深吸一口气,把人扛起来,颜景时的腿撞到了木箱子上,人没醒,眉头先疼皱了。

  他把颜景时丢到床上,颜景时的手又撞到墙壁,眉头皱得更狠,梦里也极不安稳,像是在森林里逃窜被乱冲的动物撞了一样。

  许来彻底没力气了,靠在墙边大口呼吸,平复运动后骤然加快的心跳。

  眼前一片白花花的,晕。

  钱难赚,还要把导演弄上床,可太不容易了。

  好一阵,他才缓过神来,发觉颜景时身体压在手在睡,姿势也极其别扭。

  “……”许来也没觉得什么,只是把颜景时身上外衣脱了,顺便把人摆正了一点,又把那衣服放到凳子上。

  许来还挣扎着去洗了个澡、刷了牙,没有浴巾就用脏衣服充当,胡乱擦干身体套上他带来的另一套衣服。

  脏衣服变得湿漉漉的,许来现在是没精力洗了,带到房间里也搭在了凳子上。

  颜景时还是那个姿势睡在被窝里。

  这个床并不是很大,桑吉找来的木板似乎原先并不是用来充当床板的,像磨平了但没切割的,方是方,但又有点圆,靠在墙边没法完全贴合墙面,

  它横亘在两个大木箱上面,很重。

  两个木箱支撑在两边,中间和两头都留出了空,颜景时躺在上面,木板倒是没有弯曲,不知道许来睡上去之后安不安全,也不由得让人思考会不会把木箱子都压塌。

  灯没关,许来凑过去,推了推人,颜景时还是没醒过来的意思,

  那就是没办法,还是要两个人一起睡。

  这木板不算很宽,许来和颜景时也都不胖,睡两个人在上面勉强可以。

  许来把颜景时往里推了一点,弄完之后颜景时的脸刚好是面对着外边。

  颜景时的眼睫毛挺长的,下颔线很瘦削漂亮,鼻子也是,许来伸出手去捏了捏颜景时的鼻子:整过的吗,这种鼻子是真实存在的吗?

  颜景时那张脸看起来还挺像那种外国片里的忧郁男主的,眼睛很好看,现在闭上了眼睛,五官的线条也很好看,不动静都自成一张画。

  许来看不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又被颜景时的鼻子吸引住了注意力。

  摸摸鼻梁。颜景时的鼻梁很高,但没有突出的鼻骨,两翼薄。

  许来从山根一路摸到鼻尖,指腹仿佛顺着一条窄而直的小道前行,在鼻骨上戳了两下,骨头硬硬的。

  说实话,许来对于长相没有太大的概念,眼睛是长还是圆比较好看、鼻梁是宽还是窄比较好看、嘴巴是厚还是薄比较好看,许来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是,也许这也看组合,长的眼睛和窄的鼻梁搭起来就是好看,颜景时的长相在他看起来就是好看。

  许来寻思着颜景时去当个模特或者直接在娱乐圈出道应该也能混得很好,起码不用攀山涉水、跟着艺人到处跑。

  颜景时现在虽然在幕后也有出场,但是出镜镜头还是少啊,多浪费这张脸、浪费宝贵的人类资源啊。

  许来关了灯,躺上床翻了个身,又想了想,作为艺人出道也不怎么样,他也就是个例子。有实力也还得有运气,有的人熬几十年都熬不出头,有的人什么都没有却一夜爆红,能红多久也是个未知数。

  而且实力这个事情有时候也很难讲,有的艺术超前,有的艺术滞后,流行的就是好的吗,小众的就是不好的吗,许来也没个答案。

  总结起来,娱乐圈这行水深,谁都不容易。

  第二天,颜景时醒来的时候,身上像遭过一场泥石流。

  他喝酒之后的后劲倒是不大,就是睡,睡一觉就好,但是他这次醒来,腿上也疼,胳膊也疼,身上还被什么压着。

  窗外天已经亮起了少许,熹微柔和的光线落入房间,屋里的蚊香刚好燃尽,慢半拍地落下最后一截灰。

  颜景时还没睁开眼就已经察觉另一个人的呼吸过近地凑近,夜里本来是凉的,因为两个人在被窝紧密的靠近而两人都没感觉到丝毫凉意。

  颜景时记起他昨晚喝醉了,又慢慢地发现,许来的睡相和他平时的作风一样不拘小节。

  可能是床不大的缘故,颜景时猜想许来怕掉下去,于是往他这边靠了,也可能是夜间冷,所以靠得更近。

  但是好像这些也有点难说明这过近的距离,颜景时手脚都被压着、搂着,他甚至都在想难不成睡相不好的人是他,半夜逼得许来得禁锢着他的动作才能睡下去?

  颜景时自顾自在心里摇了摇头,想在尽可能不打扰许来睡眠的情况下下床。

  然而木板压着木箱,他稍一动,木头就吱呀吱呀地出声,他的动作拖得越慢,声音响起的时间就越长。

  他也没法,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利索地起了身。

  “嗯?”许来也被这动静扰得醒过来,睁不开眼睛,迷蒙地哼声。

  “你继续睡,我回去洗漱。”颜景时揉了揉太阳穴,又理了理衣服。

  “嗯。”许来的声音淹没在呼吸里,他翻了个身,占领了颜景时刚才睡过的位置接着睡了过去。

  颜景时看到他的外套和许来换下来的衣服都在凳子上,许来的衣服还是湿的。

  他拿起自己的衣服,从里头掏出手机,时间还算早。

  手机上一堆未读消息,颜景时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熄了屏。

  他抬脚准备回他昨晚就应该回去的其他村民的民房,走之前弯着腰看许来:是许来昨晚把自己搬上床的吗,许来昨晚有喝醉吗?

  许来的睡相十分孩子气,没有抱枕,抱着被子也像抱着抱枕,枕头都被睡得有点歪。

  许来抱着被子微微垂下头的神情很安详,像无害的大白熊,虽然经历过无人岛四天三夜之后,他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白了,但他皮肤还是很白皙。

  和煦的阳光照到许来脸上,照清他皮肤上细小的绒毛,投下微弱而茸立的阴影。

  这样的场景拨动了颜景时的心,此刻他想他大概需要一台相机,不过没有也没关系,用眼睛和记忆也能留下这一刻。

  这也是他明明有手机却没有用手机去拍许来的原因。

  他只是拿着房间里现有的设备靠近,试着留下美好的一刻,但小摄影机的功能并没有那么齐全,拍出来的效果如何现在也没法直接看。

  颜景时拍完便离开,关门的一刻,视线在睡着的人身上稍稍停留过,接着关上了门。

  等到许来起床,节目组已有工作人员到来,负责跟拍许来的摄像大哥也到了场,颜景时没来。

  “你们导演呢?”许来喝得比颜景时多,睡得也比颜景时久,喝完酒之后的早上精神会比平时昏沉些。

  说起来,许来哪怕是第一次喝酒都比颜景时昨晚喝得多,没想到对方居然是半杯倒的酒量,有点好笑。

  “哪个?”导演副导演,这里导演还挺多的。

  “颜景时。”许来睡醒了还犯困呢,揉着眼睛,睡眼朦胧。

  “他有点儿事,得晚些才能过来,”摄像大哥看了一眼时间,其实也没到今日正式开始录制的时间,“你找他有事吗?”

  “没事。”许来就是问问。

  许来可以随意做自己想去做的事情,这是颜景时告诉过他的。

  大概颜景时没有告诉他,他也会这样去做。

  许来起床之后,桑吉家还很安静,只有桑吉的爸爸无声地坐在院门口,看着远山远水,神色宁静深远。

  桑吉的爸爸朝许来微微笑起,以表达早晨的问好。

  他伸起拐杖指指客厅,告诉许来里边有食物可以用来垫腹,又点点后山,告诉许来桑吉上山拿菜去了。

  许来向桑吉爸爸用方言说了声谢谢,这还是他昨天和那个翻译学的。

  他吃了一个桌面上的窝窝头,拿着自己的脏衣服出了门。

  村外有一个源源不断流水的水源,桑吉昨天带他喝过水,许来还记得。

  早晨的村庄安宁寂静,除了偶尔的虫鸣,几乎没有声音。

  踏在青石板路的脚步声也消了声,一步步融在山林里。

  好几家的老人家也都起了床,或坐在台阶,或坐在自家的小木椅上,一言不发地凝望着什么。

  当许来走过的时候,他们有时也会将注意力分给许来,姿态淡然,他们脸上的神情是那样慈祥和蔼。然后当四目相碰时,许来便会朝他们笑笑,往往也会收获对方的一枚笑容。

  许来几乎没有走错路,沿着小道找到了那根水管。

  它一如昨天那样哗哗哗地流着水。

  水管很长,不知是从山上的哪一个位置牵引而来,水流从水管涌出,全浇在青石板上,清澈而冷冽。

  许来脱了鞋袜,把衣服丢在一旁,一脚踩到水管旁边,用双手捧了水往脸上浇。

  那水分外清凉,浇透了脸和脖子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接着,许来像捧水洗脸一样捧了两大口水咕噜咕噜地喝下腹,还是跟昨天一样的甜。

  洗完脸,喝完水之后,许来才拿起衣服接在水流下,用手搓啊搓、拧啊拧,还直接把衣服放到那块青石板上,人站上去踩啊踏啊,一套动作做下来,就算是把衣服洗净了。

  许来身上的衣服也像是被洗过一样,这一块那一块都是湿的。

  许来把衣服放到旁边的木桩上,把自己身上那件上衣脱下来拧干,朝空中大力地扬了扬,甩干。

  “这么一弄,感觉衣服都快干了。”许来挺惊奇还挺骄傲自己发现了这件事似的,照样又把其它衣服也再拧了几下,大力地甩。

  此时,村里有老妇拿着衣服过来,似乎也是要洗衣服,许来赶紧把上衣穿上了,面对对方看过来的眼神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妇人看是见惯了孩子们的野行为一样也只是温和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