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司机十点到楼下，等到十点半，给温鸢打手机，接电话的是大影帝栾莫迟的声音，“你去忙别的吧，我给温鸢做司机就好。”
大影帝声音细弱，仿佛怕惊醒谁的美梦。
司机挂电话前，隐约听见温小少爷朦朦胧胧的嗓音：“谁啊？”
拉开窗帘，日光透过偌大的落地窗铺满房间，栾莫迟将床边的温水端给温鸢，“该起床了，小少爷，你的仆人已经在等待服侍你。”
温鸢坐起身，身下传来滞涩感，酸楚自身体深处蔓延。
他拉起被子，仰脸皱眉：“大影帝晚上如果不那么辛劳，也就不用你早上辛勤服侍。”
栾莫迟自喉间逸出声低笑，他将温鸢连被带人一起卷进怀抱，“辛劳一点是应该的。”
就着他的手喝下半杯水，温鸢想起什么似的，“今天去医院。”
“你还没忘？”
“你难道觉得我忘了你就可以不去医院了？”
栾莫迟失笑：“是是，少爷吩咐，我照办。”
温鸢满意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皱眉，“我没有换洗衣服，你能借我套吗？”
栾莫迟将人从床上抱起来，走到衣帽间，原本只用了半面墙的衣帽间，另一面也摆上男装，虽然只有几件，但一看和栾莫迟不是一个尺码。
他将温鸢放下，从架子上挑选一套休闲款的西装，“试试吧，温总，昨晚我让人临时准备的。”
温鸢接过米色西装，牌子、尺码和样式都是他惯常穿的，栾莫迟对他的观察细致入微。
“谢谢。”
早饭在餐桌上摆着，丰盛且美味，一看就是出自大厨之手。
而昨夜没来得及吃的意面，两碗倒成一碗，冒着热气摆在栾莫迟面前。
栾莫迟将娇嫩的鲜虾鲍汁水晶包、时蔬鲜贝松茸粥推到温鸢面前，“早上让人送来的，快点吃，有些凉了。”
他自己拾起筷子，开始吃意面。
影帝、筷子、意面、鸡蛋，一切都那么不搭，但栾莫迟吃的从容而郑重，吃出一种红酒配鹅肝的高雅。
温鸢将水晶包推到栾莫迟手边，“昨天晚上的别吃了，你吃这个。”
栾莫迟挑眉笑笑，“你做的，比那些好多了。”
他慢条斯理的吃掉一整碗意面，仿佛在吃最美妙的食物。
温鸢等他吃完，低头喝了口粥，说：“有件事我一直没来得及同你商量。”
栾莫迟夹起只玛瑙鱼丸放到温鸢碗中。
“我之前和山峦影艺签了五年合约，但是爷爷他有意让我接管家里的生意，我恐怕不能再参加综艺和其他活动。”
“那就解约好了。”
温鸢咽下玛瑙鱼丸，“解约费我会按照合同约定付给山峦影艺。你……”
“怎么？”栾莫迟又夹了只石榴素饺送到温鸢嘴边。
温鸢只得张口咬住，“唔……你会……”
“不会。”栾莫迟干脆回答道，“做你想做的，如果你想回归娱乐圈，我随时给你提供资源，如果你要继承温家家业，那请你做我的金主。”
“咳咳咳……”温鸢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不愿意？”栾莫迟双手交叉撑住下巴，一幅审视的样子。
温鸢艰难的咽下石榴素饺，脸色复杂难言，“可你是影帝。”
“养不起？”
倒也不是。
医院依旧是栾家的，栾莫迟提前联系好了骨科最有经验的医生，趁中午没人的时候做检查。
检查结果同栾莫迟本人的说法一致，无非是旧伤留下的后遗症，无法根治就只能多休养，否则只能忍受痛疼。
上了年纪的老医生看起来和栾莫迟很熟，拿到片子就开始念：你看看这愈合的也不好，你不痛谁痛。让你躺三个月你三天就跑去飞檐走壁，让你冬天多穿衣服多保暖你去海里泡妞，让你腰痛时赶紧休息要不然老了就驼了你还去极限运动，这么有反抗意识你来找我干什么，收尸吗，啊？栾莫迟你说话啊。”
温鸢瞟瞟栾莫迟，平时霸气侧漏一副世上唯我独尊的栾莫迟坐在患者小板凳上，一声不吭，乖乖给医生念叨。
“舅你别乱说。”栾莫迟回头望望温鸢，“那不是海里泡妞，剧情需要英雄救美，飞檐走壁极限运动都是工作，不可以因为我自己的问题影响节目。”
“哼。”老医生身形瘦削，仙风道骨的样子，他重重哼了声，“给你开点药，治不了本自己养着，哪天你要是再来一次，就等着瘫吧，看谁养你，你爸妈才不管你。”
栾莫迟突然抬眼，语气骄傲：“我有金主。”
老医生手里的笔“啪”掉在纸上，他推推眼镜，仔细看看栾莫迟又把视线转移到一直站在栾莫迟身后的温鸢。
栾莫迟笑着介绍：“温鸢，我金主，比我有钱。”
温鸢低头看向栾莫迟，又对老医生点头，“您好。栾莫迟是我伴侣。”
“噢。”老医生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最后淡定的默默吐出个语气词。
温鸢有些摸不着头脑，连栾莫迟都紧张的握紧他们相牵的手，最后啥也没等来。
栾莫迟松口气，就听老医生边写别吐槽：“你要是有空就给你弟弟也找个金主，让他别那么闲，整天来医院查考勤查效益查系统查卫生，我都快八十了还得学怎么用电脑，你弟再折腾我就直接回家抱孙子过我的退休生活，你腰断了也别找我了。”
温鸢差点笑出声，栾莫迟清清嗓子点头答应，“是，舅，他就是闲的，我最近没空收拾他，给你添麻烦了。我回家就教育他。”
老医生满意的撕下张纸，上面龙飞凤舞的，“吃的用的都有，去外面药店买，便宜，咱家医院卖的贵。”
栾莫迟和老头告别，领着温鸢出门，又被老医生叫住，“那什么，房事适度！”
温鸢涨红着脸和栾莫迟离开诊室，栾莫迟依旧稳如泰山神色自若，仿佛老医生那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喊得不是他。
“我妈的大哥。他和我妈年纪差了二十，舅舅从小把我和栾沣当孙子训，我还好，经常不在家，栾沣因为管理家业，没少被舅舅念。”
走到医院就诊楼门口，温鸢停下脚步，这里是他曾经等过栾莫迟的地方。
而此时，他正和栾莫迟并肩走在一起。
“刚才你说金主？”
栾莫迟笑着回应，“不，是伴侣。”
两个人沿着医院走廊往外走，中午休息时间路上几乎没人。
等他们转到地下车库，一个带鸭舌帽，大口罩，穿长款羽绒服把自己紧紧包裹住的男人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
那男人往前没走几步，忽的调转方向三两步冲到温鸢身边，一把扯住温鸢。
“放开！”栾莫迟冲上去，将男人和温鸢隔开。
“温鸢，温鸢，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他声音一出，温鸢和栾莫迟互相从对方眼中看到惊诧。
“裴青轩？”
裴青轩不自然的压了压帽檐，他眼角青青紫紫的伤口无法被口罩和鸭舌帽遮住，看起来似乎被暴打了一顿。
“温鸢，我后悔了，我这次知道错了，我不应该那么做的，对不起你原谅我吧。”
裴青轩的道歉从来没有这般痛快，虽说之前也曾道歉，但那些道歉都浮于表面，欠缺真诚。
此时的道歉依然真诚缺缺，好在悔意十足。
栾莫迟往前一步挡在温鸢面前，“滚，温鸢不需要你道歉，做错事都要付出代价。”
裴青轩抬起头，越过栾莫迟看向温鸢，“温鸢，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离开娱乐圈，我再也不唱歌了。”
他眼神闪躲，流露出些微惧意。
栾莫迟皱起眉头，一把将裴青轩推后，“你胡言乱语什么。”
“是你，是你们找人打我，”裴青轩愤恨的摔下鸭舌帽，解开口罩，他额上一道缠着纱布，脸上到处是淤青，看起来触目惊心，“你毁了我，把我赶出瀚海，街边的小混混打我，警察调查我，温鸢，看在我们过去那么多年的感情份上，求你放过我吧。”
裴青轩还是裴青轩，可气质却同以往有天壤之别，原本的裴青轩任意妄为肆无忌惮，此时的裴青轩鼻青脸肿，眼神黯淡，发丝凌乱，身上的衣服劣质而普通，完全看不出曾经歌王的身份，反倒天然一个落魄汉的形象。
温鸢从栾莫迟身后走出，他捡起裴青轩掉在地上的帽子，递到裴青轩面前，“你有没有想过，解约把你赶出瀚海是瀚海董事会的决定，路人打你是你行事嚣张跋扈，警察调查你是你触犯法律。裴青轩，不是因为我你才遭遇这些，这些是你曾经犯错而必须接受的结果。”
裴青轩嘴唇哆嗦，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从旁边走过的三个姑娘打断。
姑娘们边走边指点，声音大的足够在场人听清。
“哇，那不是裴青轩嘛，我没认错吧？他怎么还有脸出来？偷人家的歌，骗人家的感情，人渣。”
“你看网上了嘛，昨天晚上又有两个人说裴青轩曾经用出道的条件要他们做地下情人。”
“对，温鸢说裴青轩偷歌，连金曲奖的评委都出来说裴青轩去年靠贿赂拿了歌王称号。”
“不止呢，我还看见有作曲者说他的歌也是被裴青轩花钱买下，当作自己的创作。”
“旁边那两个人好眼熟，你们看像不像栾帝和温鸢？”
栾莫迟和温鸢对视，温鸢摇摇头，两人默契的准备离开。
“温鸢，别走！”裴青轩不顾围观的姑娘们，大声喊住温鸢。
他上前两步抓住温鸢袖口，表情可怜，动作怯懦，不复往日风采，“我不能没有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栾莫迟冷笑着将裴青轩的手指从温鸢袖口掰开，又一把扯住裴青轩羽绒服领口，将裴青轩整个人拖到自己面前，以强大的压迫力逼的裴青轩无法挣脱，“裴青轩，机会不是别人给的，你这辈子机会够多了，求也求不来了。”
栾莫迟声音低哑，听起来冷漠而压抑着怒意，温鸢拉了拉栾莫迟，对他微微摇头。
车库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显然他们三个人都被认了出来。
栾莫迟卡住裴青轩领口的手逐渐收紧，在裴青轩剧烈咳嗽时才陡然将人扔开。
他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甩甩手，掏出手机拨通电话，不等那边开口，栾莫迟就冷冷的说：“你怎么管理的医院，什么人都能进医院闹事了？”
他只说了两三句就挂掉电话，没过一分钟，一群安保从四面跑来，将还在地上大喘气的裴青轩架起来带走，护着栾莫迟和温鸢离开车库。
出了医院，栾莫迟将车开上快车道，一脚油门开到最高限速。
温鸢偷偷瞟他，栾莫迟薄唇紧闭，眉峰拧成团，分明是在生气。
温鸢放低声音问：“你刚才跟裴青轩说做错事都要付出代价？”
栾莫迟沉默片刻才转头看了眼温鸢，不明所以，“怎么？”
温鸢眼睫扑簌，笑意明显，“栾帝竟然双标。你在机场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在机场对即将离开的温鸢说，只要道歉，补偿过错就可以。
双标的如此明显过分，栾莫迟也忍不住弯弯嘴角。
“好了，别生气了。”
车速开始下降，栾莫迟寒着脸问，“他一直这么阴魂不散的跟着你？”
“我如果说巧遇的次数比较多，你会不会相信？”
“巧遇？上次在你那个出租屋碰见他也是巧遇？”
温鸢无语，栾莫迟的怒气显而易见，醋也醋的明目张胆，他点开车上的音乐，想放首舒缓的轻音乐。
结果界面显示单曲循环，喇叭中响起温鸢的歌声。
是他在地铁通道口被行人录下的那首歌。
温鸢又看一眼栾莫迟，栾莫迟眉峰已然放缓些许。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拿什么保证？”
温鸢眨眨眼，“你知道瀚海娱乐为什么要把裴青轩从踢出来解约吗？”
栾莫迟挑眉：“你做了什么？”
“前几天在企业家年会，我和栾沣挺聊得来，被记者拍了不少照片。那天晚上我们和很多人聊过温氏投资山峦影艺的消息。”
“瀚海高层知道裴青轩和你的过节，为了防止你打击报复就主动把裴青轩踢出瀚海，免得裴青轩身败名裂后影响瀚海股价。况且照现在的形势，裴青轩也不可能再有什么翻身机会，不如他们主动表明立场，踢走裴青轩，不论是大众、或你起码都不会把瀚海娱乐作为目标。”
温鸢点头，继续说，“如果我找人去收拾裴青轩，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小人？”
栾莫迟眼底闪过惊异，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所有裴青轩身上的伤真是你揍得？”
“有人在网上私信我，说他被裴青轩骗心骗身，想要找裴青轩报复。我只是找人查了裴青轩目前的住处，然后提供给他。第二天那个人说他朋友帮他揍了裴青轩一顿。”
舒适的大越野平稳前行，已经没有刚上高速时的冲动，栾莫迟目视前方，嘴角哼了声，“他罪有应得。”
“所以别生气了。”
“不行，我得让他彻底离开这里，不能再纠缠你。”
“快了。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公开裴青轩这个人渣的所有行径，只是不想曝光受害人，我自己也不想把过去的感情晒出去被所有人再嘲笑。”
温鸢说出口的话顺畅自然，栾莫迟的心却骤然紧缩，揭开不堪回首的往事，没有人可以轻松面对。
他开始后悔开上高速路无法停车，“温鸢，过去我们都不能改变，我没办法回到过去陪伴你，就像这条路，它只能前进，无法逆行。也因为如此，我会陪着你一直往前。”
温鸢看向笔直前进的高速公路，握上栾莫迟伸出来的手，“不要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