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鸢。”

  节目结束后,温鸢拖着行李从三楼下到二楼,裴青轩在拐角处叫住温鸢。

  他推推眼镜,灯光幽暗的楼道中目光凄凉落寞,“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和任何人谈感情。林非尘自己也澄清了,你不要误会。”

  温鸢拖着行李箱,没有要和裴青轩长谈的意思,“一、你和谁有关系,都不必向我解释。二、做人别那么无耻,林非尘没有错。三、你以为我会信你一个字?”

  被温鸢直白的话刺破表象,裴青轩表情难堪,“没必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吧,好歹我们也认识八年了。”

  “是啊,我在你身上已经浪费八年时间,不能再浪费了。”温鸢提起行李箱,对裴青轩客客气气的说,“麻烦借过,我赶时间。”

  他推开裴青轩,头也不回的下楼。

  走到一楼时,楼梯上的铁艺扶手骤然发出刺耳噪音,楼上有人正在踢踹栏杆。

  温鸢看看门口和煦暖阳,拎着行礼走出山庄门口。

  门天逸正在大门口等李鸿雁。

  他和李鸿雁顺路,李鸿雁开着私车,载他回程。

  “温鸢,你怎么走?”

  栾莫迟在的话通常会送他,但今天栾莫迟不在,温鸢计划打车回去。

  他还没开口,庄园门口驶停一辆豪华保姆车。

  温鸢认得,是栾莫迟的车。

  车门打开下来的不是栾莫迟,而是栾莫迟的经纪人,西装三件套的绅士段然从车里面探头。

  “温鸢,莫迟让我来接你,上车。”

  李鸿雁此时也开了车停下,他放下车窗招呼门天逸,两个人都听见段然的喊话。

  李鸿雁和门天逸齐齐扭头看向温鸢。

  温鸢一脚踏空,差点自己绊自己个跟头,向他们俩解释道:“不是,他找我要处理些事情,所以才来接我。”

  李鸿雁笑着点头。

  门天逸看着温鸢对他语重心长的说,“栾帝等了六年,不容易。你终于眼里不是那个裴渣渣了。”

  ……

  温鸢坐上车还在回味门天逸的话,所以栾莫迟和他走得近,大家都认为理所当然?

  好在绅士经纪人段然没有那么多八卦,看他的眼神也无比淡定,“温鸢,莫迟直接从剧组回家,和你在栾家汇合,他让你不用紧张。”

  越这样说,就代表要面对的事情越难以应付。

  去见栾莫迟的家长,怎么可能不紧张!

  况且还被栾家长辈误会为恋爱关系。

  温鸢已经紧张的半宿没睡好觉了。

  “段经济,伯父伯母喜欢什么,我要不要买点礼物?”

  段然沉吟,“不用吧?你人到了就好,栾家人不在乎这些。”

  也是,去解释并非恋爱关系这种尴尬场面,谁还在乎礼物,栾家看不上他的人,自然也看不上他的东西。

  温鸢揪着大衣袖扣在指间捏着,“那我要不要换个衣服……”

  段然从副驾驶回头看他,安抚似的笑笑,“你穿的已经很正式了,不会失礼的。”

  路上的景致匆匆而过,离栾家的路程越来越近,温鸢找不出什么话可说。

  段然看起来也很忙,不停的和艺人打电话安排工作。

  这个综艺那个通告,一会看秀一会商演,出口必大牌,影视必上星。

  温鸢打开手机,看着栾莫迟的头像,手指在对话框中反复输入又删除。

  他一句话还在酝酿,屏幕上突然蹦出几个字。

  “在家门口等你。”

  “让司机抄近路。”

  “算了,还是安全第一,慢慢开吧。”

  温鸢回复个“嗯”,攒紧手机,勇气像窗外掠过的树,源源不绝。

  栾莫迟的家在城郊别墅区,温鸢可以想象栾家的财势,医院、餐饮、影艺公司,这是目前为止他接触到的,在他接触不到的行业中,栾家自然有不可测的背景。

  只是一切家业都被栾家二少所继承,栾莫迟作为栾家大少,拿着股份坐享收益,自己在娱乐圈闯出无人能及的高度。

  车子开到别墅区最里面,停在幢独立别墅前。

  栾莫迟穿着灰色毛衫浅色休闲裤在阳光下等他。

  身侧几株含苞待放的梅花中和了他身上凌厉气势,平添几分风流俊逸。

  温鸢下车后看看自己一身正装,忍不住整理衣襟问道,“你这样是不是太随意了?”

  “别紧张,我爸妈不会吃了你。”栾莫迟笑着迎上来,对一起下车的段然颔首致意,十分熟稔的替温鸢理好衬衣领。他唇角翘起,伸出手,“紧张的话握着我的手。”

  那他不会进门就被打出来吧?温鸢撤后一步,刻意同栾莫迟保持距离。

  见温鸢不伸手,栾莫迟修长眉毛一扬,反手抓住温鸢下垂的手,“走吧。”

  ???

  栾家的别墅并不像这路上所见其他别墅,铁门高墙庭院深深,反倒是木篱笆竹栅栏,冬季中还有一树梅花幽幽爬墙,看起来是个温馨怡然的家庭。

  门口两个中年女佣看见栾莫迟拉着温鸢往屋里走,叫完“大少爷”跟着喊“温少爷”,喊完还笑的一脸慈爱。

  温鸢没整明白这笑容的含义,就被栾莫迟带进客厅。

  北欧风格的家中,壁炉中的火熊熊燃烧,偌大的落地玻璃前女主人正在弯腰逗猫弄狗。

  听见声音,她站起身,怀中抱着只圆滚滚的白猫,身边还趴着只笑容憨憨的萨摩耶。

  猫狗瞪着眼睛和高雅的女主人一起看向栾莫迟、温鸢,“来了,欢迎你,温鸢。”

  温鸢错愕,他疑惑的看看栾莫迟,栾莫迟却将他推向自己母亲。

  “伯母好,我,我是来向您解释……”

  “不必解释,我都明白。”栾莫迟的母亲气质高贵,五官精致笑容温和,五十上下的年纪却青春不减,姿态翩然。

  她放下怀中白猫,嘴角噙笑动作轻柔地从栾莫迟手中接过温鸢,将人带到摆满美味佳肴的餐桌前,“时候不早了,先吃饭吧,有什么事情吃完再说。”

  温鸢一头雾水的被栾莫迟母亲按坐在椅子上,栾莫迟坐到他旁边。

  他母亲在温鸢对面落座后,楼梯上走下个中年男人,他有着和栾莫迟一样英挺的眉毛和俊朗面容,但与栾莫迟不同的是,他的表情始终紧绷,似乎有什么烦心事,使他鬓边白发多增。

  如出一辙的面容自然是栾莫迟父亲,温鸢立刻起身鞠躬,“伯父好。”

  栾莫迟的父亲顿了下,用比栾莫迟更低沉悠远的声音回道:“坐吧,先吃饭。”

  看来这家人不喜欢在餐桌上说事情。

  温鸢只好把一肚子疑问和连夜准备好的说辞咽回肚子,争取在餐桌上表现好些,能让一会的辩解看起来更有说服力。

  他低头默默扒拉自己眼前青菜,一碗鸡丝枸杞粥被推到他面前。

  温鸢抬头,对上栾母亲善意笑容,“尝尝这个,你叔叔亲自熬得,润嗓。”

  ???

  温鸢又看向栾莫迟父亲,对方绷着脸点头,“从早上就开始熬。”

  他还处于震惊中,栾莫迟替他接过粥,又将牛排、焗虾换到温鸢面前,“不要总吃菜,你太瘦了。”

  这饭吃的温鸢摸不着头脑,一抬头就撞上栾莫迟母亲温和探究的视线,左边是栾莫迟父亲沉重的存在感,右边是栾莫迟过于亲密的倒水、喂食。

  这感觉,就不像是对儿子的绯闻关系兴师问罪。

  倒像是儿子心上人头次上门。

  在栾莫迟母亲又送上一盅燕窝后,被投喂的肚子圆滚滚的温鸢终于主动在桌下拉起栾莫迟的手。

  栾莫迟与温鸢对视,长睫了然的眨动,他拿过那盅燕窝,“妈,别喂了,他吃不下了。”

  “吃这么少啊,”栾母蹙眉,她用手将鬓边滑落的长发拨到耳后,语气担忧,“小孩子要多吃点,身体才健康。”

  温鸢忽然想起小时候,他的妈妈还没有因车祸而亡时,也曾勾着头发担忧的看他,叮嘱他要多吃点东西。

  这样熟悉而温柔的母亲,不论她如何责问呵斥,温鸢想自己都不会与之顶撞。

  这样完整温馨的家庭,也不应该因为他而产生不睦与裂隙。

  一顿氛围古怪的饭吃完后,四个人围坐到沙发前。

  温鸢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盖上,等待栾家父母的审视、质问。

  “温鸢,栾莫迟的事情一向是他自己做主,这次也是他个人想法。”栾父筹划半天,在栾母的催促下,字斟句酌的开口。

  “抱歉,伯父伯母,让你们为此费心,是我们不对。”

  温鸢立刻垂着眼睫道歉,引来另外三个人的目光。

  “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栾父清清嗓子,表情更加沉重,“栾莫迟跟我们说了一些,我们也大概了解你的过去,一个人的过去是既成事实不能改变,人的心性除非经历大的挫折事故,否则也不可能改变,我们可以理解。”

  这是在说,他喜欢裴青轩的事情既是过去的事实,也是不能改变的心性。

  温鸢握紧不自觉颤动的手指,他咬了下唇,挤出丝笑容,“伯父,喜欢谁是栾莫迟的自由,也许对方不够优秀,家世、过去都不够门当户对,可两个人互相信任彼此相爱,愿意为了对方而改变、付出,那么这个人无论过去怎样,都应该给他机会。”

  栾母抱着白猫,猫儿在她的手下乖顺的打呵欠,“我家向来开放,孩子喜欢谁我们都不会干涉,除非品质低劣的人。”

  品质低劣像晨钟敲在耳边,震的温鸢头昏脑沉。

  “不管怎么样,谢谢伯父伯母愿意招待我。虽然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就像伯父刚才说的,一旦经历过生死考验,人真的会大彻大悟心性改变。伯父伯母,人品低劣之人固然不可以,但您应该相信栾莫迟,他不会选择更不会喜欢那种人,他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伯父,伯母?”

  栾父栾母相顾无言,默默点头。

  温鸢对栾父栾母的配合有些惊讶,他用余光看向栾莫迟,栾莫迟正低着头削苹果,削完一个切成四块,母亲一块,父亲一块,温鸢两块。

  至于温鸢和他父母在说什么,仿佛都与他无关。

  温鸢把栾莫迟塞到他手里的两块苹果分一块再还给栾莫迟。

  忽略掉强烈的怪异感,温鸢谨慎小心的开口说出最后结论。

  “所以,伯父伯母,我和他……只是好朋友,请不要因为我而干涉栾莫迟以后选择爱人的权利。”

  “什么?”栾父和栾母闻言猛地抬头盯着温鸢,语气疑惑的重复道,“干涉?”

  温鸢点头。

  三个人一起看向栾莫迟。

  而栾莫迟眯起眼睛斜着温鸢,一字一顿的反问,“好朋友?”

  栾莫迟的弟弟栾沣因为临时会议耽误了回家,等他到家,栾莫迟和温鸢已经离开。

  “爸妈,你们见过温鸢了吗?怎么样?”

  栾母抱着猫坐在窗边,一脸忧愁,神情迷茫,“温鸢是不错,只是……”

  “什么?”栾沣坐到他父亲旁边,接过栾父递给他的鸡丝枸杞粥,“我听影艺公司那边的人说,温鸢挺厉害的,特别有气势,我哥是不是跟我爸这样,把自己伪装成个居家好男人?”

  “哎……”栾母叹口气,皱着秀丽的眉毛直摇头,“你哥骗人家说,我们要干涉他的恋爱自由,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要拆散他们,把人骗来。然后温鸢就和我们解释,他们只是好朋友。”

  栾沣一口粥喷出来,“我哥的操作还真是……奇妙。”

  好朋友,谁把好朋友带回家见家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