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圻率先转移话题:“怪不得我看你气息不稳,武功招式也使不顺畅,原来是中了毒的缘故。”说着,他伸手搭上了赵扬的脉,沉吟道:“虽说你如今毒已经解了,内力也恢复无虞,但剑法的修习却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需得勤加练习……”

  赵扬嘴角一扯,把手从叶先圻手下抽出,连连摆手:“不不,你知道我是才穿过来的,武功招式我压根不会啊,这内力还是命格酱强塞给我的。勤加练习?算了算了,作为一个夺舍的人,我现在能有这种发挥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了。”

  “……”

  叶先圻叹口气,转身踱步堂前,沉吟思索片刻,面色是未有地郑重:“方才你说到下毒,倒让我想到了自家的灭门惨案。”

  赵扬惊道:“灭门惨案?你还身负血海深仇?”

  不是吧他怎么没见书里提起过?

  叶先圻瞪他一眼:“我虽是穿越而来,但叶家好歹养了我十几年。只是我没想到,堂堂一个医药世家,全府上下二十八条人命却是被毒药毒死的。”

  “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一年前轰动朝野的那桩命案?”叶先圻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

  一年前?赵扬茫然道:“不知。”

  叶先圻语气一顿:“抱歉,忘了你穿得晚。”

  “……”

  “正是我家。”叶先圻长长叹出一口气,“当日正逢上元节,我拜别师父,欲回家中过年。却没想到一进家门,竟发现全家二十八条人命横死于府中各处,每一具身体都有被乱剑砍伤的痕迹,但我一番查探之下,却发现剑伤只是伪装,实则……都是被下毒致死。”

  “不曾想我叶家世代行医济世,竟会一夕之间遭此劫难。”叶先圻说得平静,可身形却微微颤抖,似已站立不稳。

  “官府查不出结果,最后随便抓了个替死鬼结了案。我曾怨恨苍天无眼、世道不公,但后来我想,也许命运安排我穿越过来,又让我躲过这场劫难,便正是为了让我给叶家报仇,揪出真凶。”

  叶先圻掌心骤然发力,一拍黄杨木桌面,“砰“一声重响把赵扬吓了一跳。

  赵扬看到叶先圻那向来只负责说风凉话的戏谑眉目此刻皱成了一个“川”,眼中的愤恨快要倾泻而出。

  他连忙拉了张座椅扶叶先圻坐下,递上一盏凉茶:“你先缓缓,喝口茶再说。”

  叶先圻接过茶盏,深吸几口气按下满腔怒意,这才接着说道:“官府是不能指望了,我不能再去告官,免得被凶手发现有漏网之鱼,要杀我灭口,所以,我一直私下调查。这毒表面上看毫无异状,因此极难被发现,但中毒之人的腐烂速度远比寻常死亡的人要慢;而且,在死后的第三天,才会在眼底出现褐色斑点;此外,还可观察到舌苔转为黑色。”

  “神奇,”赵扬不禁叹道,“天下竟有如此奇诡的毒?在二十一世纪我都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叶先圻白了他一眼,突然沉声缓缓地道:“其实,你大婚之日,我曾夜探过天鸣山庄。”

  夜探天鸣山庄?

  赵扬惊讶,听叶先圻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实不相瞒,当日听闻武功冠绝天下的赵盟主竟然是中毒而死,我便甚为惊奇。按道理说,以赵盟主的武功修为,实在不至于察觉不到毒物而误服。因此,我趁贵庄忙于筹办婚礼时,去祠堂查探了棺内赵盟主的尸身。虽然,施毒者用了魔教的‘索命丸’毒药进行遮掩,但腐烂速度明显慢于寻常,且眼底褐色的斑点、黑色的舌苔分明显示了令堂所中之毒,正是与当日我族人所中之毒一样的奇毒。”

  “什么?是一样的毒?”赵扬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心中感觉了。书里根本半分也没有提及过这些,难道……又给他挖出了隐藏剧情?

  “不错,”叶先圻目光沉得似水,“赵盟主和在下全家之死,极有可能是同一人所为。”他顿了一顿,又带了些歉然,“说起这个,当日我私自掀棺查验,还须得告罪一声。”

  赵扬默然半晌,苦笑道:“说起来,我也是占了他儿子的躯壳。真要告罪,我也得去,不然我们明天一起去祠堂拜拜他吧。”

  叶先圻点头道:“好。”

  赵扬在堂内来回踱了好几步,扭头对叶先圻道:“你说,会不会都是萧应干的?毕竟这人反社会人格,动不动就要下毒。当日,他给薛翊环用来毒我的毒药就是‘索命丸’!”

  “而且,我知道他还有个毒叫‘三句半’,毒性更烈十倍!”

  “三句半?”果不其然,叶先圻的脸也出现了一丝撕裂。

  “嗯!他说若服此毒,话说不了三句半便必死无疑。”

  叶先圻:“……”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四下俱静,只能听见窗外风过竹林的飒飒响声。

  “对了,”叶先圻率先打破静寂,凤眼朝他轻轻一瞥,笑声发苦,“其实,之所以能在山中遇见你,乃是因为当日你被花无数劫走时,我恰巧看到。”

  当日叶先圻也在?赵扬猛地看向叶先圻。

  “当日你新婚之夜,我听见花园里吵吵闹闹,便躲在屋檐后,眼见一名黑衣人劫你而去,便跟了上去。但那黑衣人武功甚高,我又好奇他到底是何目的,所以一路并未相救,直到见你被掳进无应门。”

  “我心有愧疚,不然也不会在山脚盘桓多日,想法怎么救你。”

  叶先圻说完,便微微垂首,再不言语。

  赵扬却心口一热,暖融融的。原来,当日他也不是孤单一人嘛,原来,在他穿过来的第一天,他们两个穿越者就已经相见过了。

  “别愧疚,”赵扬拍上叶先圻的肩膀道,“结局不还是好的嘛。再说了,我们相遇不就证明有缘?你能专门在山脚等我,送我回来,我很感激。”

  他粲然一笑,映得堂中的红烛都黯然失了颜色。

  异世他乡遇故知,两人聊起天来一点都不困,不知不觉就促膝闲聊到深夜。

  叶先圻说的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同赵扬从书里看到的一般无二。

  他们身处的这个国家叫做东华国,国土东接离海,西接西羌,天鸣山庄所在的空舲岭位于东华国境内靠近西羌的地界。

  虽是架空,但江湖武林的整体布局也同他们那个世界相似,这命格桑为了图省事,甚至连不少门派的名称都是直接抄过来用的。

  少林、武当照样是老大,就是一个不染尘俗,一个避世深山,中原搞的武林结盟两家都没有兴趣,更不愿参与武林争斗,争当那出头鸟。

  还有几个山岳剑派也是大派,至于剩下的小门小派多如牛毛,基本就是凑数用的。

  在这个世界中,魔教也名梅英圣教,教花是五出花寒梅,独树在飘渺的玉圣峰之上。另外,还有些歪门邪派,比如五毒门、血云涯、玄影宫什么的,作恶多端,为世人所不齿。

  萧应的无应门是个比较神秘的门派,世人知道的不多,基本和其他门派没有交流。

  说到这个,为什么萧应的门派会叫“无应门”,难道不应该叫“有应门”吗?赵扬再次唾弃命格桑的起名水平。

  总而言之,短短一夕之间,赵扬和叶先圻就已建立了深深的革命情谊。

  当两人互道了晚安,约定明日再见时,已是月上三更。

  赵扬刚一拉开屋门,靠在门上早已见了周公的阿顺登时一头栽进门里,在两人面前打了个哈欠后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

  赵扬蹙眉看着他爬起:“你趴在门口做什么?”

  “听墙……”阿顺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睁开眼看清眼前人后,猛地立正站好,“少爷,你们……”他瞪大眼瞅着两人完好的衣衫,奇道:“没有睡觉吗?”

  “这不正要睡么。正好,阿顺,你带叶公子回……”赵扬顿了一下,显然是在回想院名,“知秋院歇息吧。”

  阿顺的眼睛明显瞪得更大了,眨了好几眨才慌忙回道:“是。”

  命令阿顺牵走了叶先圻,又唤来两名侍女给自己打了水沐浴更衣,赵扬终于久违地睡在了喷香绵软的床上。

  他惬意地闭上眼,放任疲惫的身躯陷在柔软的床褥里,月光穿过竹梢漏进了窗户,洒落一床斑驳的光影,微风轻轻拂过竹林,传来沙沙声响,和着虫鸣鸟叫让人分外安心。

  半个时辰后,变换了无数睡姿的赵扬认命地从床上爬起。

  X的他以后再也不大晚上喝茶了!

  还有这东西,坠在胸口那么重,他怎么睡得着!

  赵扬伸手从脖颈间一拽,清泠泠的月影下,一枚玉佩乖巧地趴伏在他手心。

  说起来,他好像记得书中在描述谢薛二人OOXX时,好像有提起过一句:“连玉佩都成了调情道具。”

  调情?是怎么个调情法?

  这里面说的玉佩……该不会指的就是这个吧?

  赵扬手一抖,玉佩在暗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在了床头。

  再次躺下,赵扬干脆睁着眼数羊,直到数到了第一千零二十七只,终于进入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总算把薛翊环和叶先圻也交代完毕啦,明日恢复一日一更~

  写到现在才发现,文章类型既没有选武侠,文章标签也没有选江湖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