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不见浮游【完结番外】>第81章 P—险象环生

  孟疏元倒在了地上,额头上有青紫,嘴角还有血,这是她在承受剧烈疼痛时咬出来的,大雨冲刷着她狼狈又疲惫不堪的身躯,却洗不了她内心的怨恨与悲痛。

  三个人围着她站着,低下头打量着她,其中一人的肱二头肌非常健壮,甚至还纹了花臂。孟疏元凄惨一笑,觉得自己要死定了。

  领头人,也就是有花臂的那位,他攥紧了拳头,正要一拳挥下的时候,忽而从身侧蹿出来了个白色的人影。

  他速度极快,异常敏捷,灵活地插入缝隙之中,于千钧一发之际,趴在了孟疏元的身上,并将她拥入了怀里,护在身下。于是这重重的一拳,就猝然落在了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徐邀哪里能承受得住这么猛烈的一击,当即就痛苦地蜷缩起身体,可即使这样,还是依旧将孟疏元牢牢地护在身下,但口中也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叫:“啊——”

  众人一愣,而孟疏元顿时就慌了,试图起身将徐邀扶起并藏在身后。

  可她一向脆弱的儿子,不知为何突然有了这么大的力气,她根本就掰不动他的手,只能躺在地上,看着撑在她身上痛苦得五官都紧缩在一起的熟悉脸庞。

  这股疼痛疾速蔓延全身,疼得徐邀浑身战栗,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音线越来越暗哑,仿佛声带都撕裂了一般,也像是乌鸦最后的凄惨嘶鸣,他倏地咳出一口腥红的血来!

  “阿邀!”孟疏元凄切痛苦,悲恸不已,着急忙慌地用袖子擦拭着徐邀嘴角的鲜血,喃喃:“你不要吓妈妈,不要吓妈妈啊……”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花臂捋了一把湿透的头发,蹲下身来,一把攥住徐邀后脑勺的头发,将其用力往后扯,让孟疏元能清楚地看见徐邀此刻因撕扯头发时露出的痛苦又狰狞的样子。

  他笑嘻嘻的:“这是你儿子?哎呦,都咳血了,怕是生了重病吧,难怪你要借这么大一笔钱。”

  徐邀不可置信,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竭力睁开眼睛去注视孟疏元,可孟疏元却低下了头,与他错开了交汇的视线。

  所以……这居然是真的……

  他的妈妈,因为他的病,求救无门的情况下,竟然去借了高利贷!

  她不是一向都知道这些人的残暴与不守信用吗?即便当年徐恒去世,她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所以……所以……

  徐邀的眼泪倏然就滚落下来,就连撕扯发根的疼痛都感受不到了,他只能感到无尽的悲痛与罪恶。

  所以,孟疏元都是因为他,只是因为他,而现在所造成的这一局面,皆是他一手带来的……

  徐邀放声恸哭!

  “啧。”花臂烦躁,松开手,将徐邀狠狠地往泥泞的地面丢过去。

  徐邀痛得四肢百骸都在疼,爬都爬不起来,可他还是竭力撑起身体,想救孟疏元。

  徐邀趴在地上,攥住花臂的裤腿,狼狈又可怜,无助又不堪,他将自尊全部丢掉了,泣不成声:“求求你们,算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妈妈,放过她……”

  花臂腿一动,就轻松地挣脱了徐邀箍住他裤脚的手。

  可徐邀仍是不放弃,继续缠了上来,他用胸膛蹭着地面,拼命往前挪动了几寸,又再次攫住了花臂的裤脚,哭喊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妈妈,求求你们了,真的求求你们了……”

  花臂烦不胜烦,再复挣开,眼看徐邀还是不肯放弃,他又“啧”了一声,将脚抬起,霍然往徐邀的手背上踩过去,并用脚后跟狠狠蹂|躏!

  “啊!!!”徐邀惨恻的嘶喊从喉咙中破碎溢出,凄厉之声似是能穿破茫茫长空万里,他痛苦地蜷缩在一起,疼得全身都在痉挛抽搐。

  “阿邀!”孟疏元额间已经淌了血,鲜血不断蜿蜒,流过眼角再一路经过下颔。

  她本来爬都爬不起来了,但不知从哪里又爆发出来了力气,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徐邀奔过去。可才刚迈步,就被另外两个人又拉扯了回来,重重地抵在粗糙的墙面上。

  这一下太重了,孟疏元的后脑勺与墙面发出了撞击的沉闷一声,疼得她顿时眼冒金星,眼前霎时就模糊了,缓缓滑倒在地。

  花臂懒得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计较,终于大发慈悲地移开了脚,朝孟疏元走过去,而这次,徐邀再也无力阻拦了。

  雨滴犹如石子,敲击在他暴露于空气的皮肤上,他的右手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突出的骨节上血淋淋一片,被雨水冲刷着,又疼又麻。

  他手心下正好是个小水坑,里面积攒的雨水,已经被他手上的鲜血染红了,一时间竟不分彼此。

  孟疏元又被两个人按在了地上,每一击都没有吝啬力气,拳拳到肉,她疼得蜷缩起来,尽量保护着自己脆弱的地方,犹如一只濒临死亡的虾。

  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遭受什么样的毒打,就像那只剥了壳的虾子一样,也不清楚自己的最终命运是被炒着吃还是被剁成馅——命运根本不在自己的手上掌握着。

  花臂瞟了一眼仍在努力爬起来并痛苦的徐邀,他似乎来来回回只有那么无用的一句。

  他对正在往孟疏元身上下死手的一人说道:“小胡,去按住那个小崽子,忒烦人了。”

  小胡没意见,甚至还摩拳擦掌地问道:“可以打不?”

  花臂不甚在意:“随便。”

  于是小胡就宛如杀猪前的屠户,恶劣的笑容仿佛徐邀是他垂涎已久的大餐,活动前咔咔捏着骨节的模样更像是兴致勃勃地磨刀。

  徐邀不介意被打,即便再痛他也无所谓了,只要他们能放了孟疏元。

  小胡的拳头正要挥下,徐邀猝然抬起尚好的左手,攥住了他的手腕,眼里尽是恳求:“求求你,能不能不要打我妈妈,你打我吧,我不会反抗的,随便你怎么打,只要你能放过我妈妈。”

  小胡面无表情地盯着徐邀,徐邀丝毫不避让,恳求又可怜地与他对视。

  小胡扣住徐邀攥住他的手,猝尔冲他莞尔一笑,徐邀一愣,还尚未搞清楚此笑的含义,他就犹如变脸一般,猛地收了笑意,将徐邀完好的左手狠狠往下一掰,再重重扭住,乍然就发出了骨骼的错位之声!

  徐邀疼得惨叫,身躯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咚”的一声倒在了粗粝的地面上,面色和嘴唇霎时煞白。

  他痛得意识都模糊了一瞬。所料没错的话,肯定是脱臼了,甚至可能骨折了。

  小胡见徐邀终于没有了反抗之力,便肆无忌惮又无所顾忌地将拳头落了下来。徐邀唯一能做的,只是把脆弱的腹部保护起来,让他尽量把力道都击在不易受伤的肩膀和后背。

  孟疏元已经属于是昏迷的状态了,花臂这才慢悠悠地开口:“行了小杨,到这里吧,可别真把人打死了。”

  说完他弯下腰在孟疏元身上摩挲了一番,果不其然搜寻到了钥匙,道:“你和小胡拿着钥匙去她家,看看能不能找到值钱的东西。都好几个月过去了,就还了一万块不到,我严重怀疑这娘们根本还不起钱。”

  二人得令接过钥匙,正准备赶往孟疏元家所在的楼栋,花臂又开口提醒道:“记得关上门再搜,而且动静不要太大了,这种老房子隔音不好,要是让邻居或经过的人听到了,他们报警我们就有麻烦了。”

  小弟恍然大悟,还不忘再溜须拍马几句老大做事真是谨慎周到,直到花臂不耐烦地挥挥手才离去。

  花臂抱臂倚在墙边,他扫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孟疏元,又瞥了一眼同样毫无招架之力的徐邀。

  他几分钟之前还能溢出断断续续的痛哼,现在却了无动静了,估计多半也是昏迷不醒了。

  徐邀将脸趴在地上,手臂环抱着头,因此花臂也没发现他缓缓睁了一下眼,又轻轻地闭上了。

  他不是傻子,明白现在是孤立无援的情况,他也根本没有能力以一敌二,所以保护自己的最聪明做法就是装昏,毕竟这群人还不敢闹出人命。

  雨越下越大了,不断撞击着徐邀和孟疏元“支离破碎”般的身躯,徐邀感觉越来越冷,牙关在忍不住地打哆嗦,但为了不让花臂发现他其实是醒着的,只能用齿尖重重地咬住下唇。

  他在不停地安慰自己,只要他们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就会垂头丧气地败兴而归,那他和孟疏元就安全了,虽然……这安全只是短暂的。

  可是,倘若连这次危机都度不过去,又何谈以后呢?

  这群人知道他家的具体地址,那查到他的学校估计也不是难事,所以绍河其实已经不安全了,如果这次能安然无恙地躲过一劫的话,最佳的办法其实就是连夜和孟疏元逃到别的城市。

  毋庸置疑,他对绍河还有割舍不下的情感,但他也清楚,他割舍不下的,只不过一个解听免而已。

  可是,倘若在孟疏元和解听免中选择,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孟疏元。

  他当然爱解听免,可他明白孰轻孰重,他不仅不能做对不起孟疏元的事情,而且他还更爱孟疏元。更何况,将此灾难带来的人……其实是他。

  如果他没有患病,即便生活再拮据,孟疏元也不会走投无路到去借高利贷。

  她是为了他,他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将孟疏元一次又一次地拉入深渊,让她不得解脱,永远囚困于黑暗之中,不见天日。

  但是,徐邀一直都不是幸运的,从他降生在这个世上,似乎带来的只有厄运——

  “老大,”两人气喘吁吁地奔来,小杨一脸愤怒,咬牙切齿道,“这娘们就是个穷鬼,家里就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顶多就一本存折算得上,但我打开看了看,也根本没剩多少钱了,几乎每天都有开支。”

  徐邀没忍住,齿尖下意识用力,脆弱的嘴唇根本无法承受这等压力,不消多时就溢出了血。徐邀舔了一下,铁锈般的腥味直冲舌根,让他清醒地接受自己只是个累赘的事实。

  “料到了。”花臂脸上根本没露出意外。

  小胡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我怀疑给她再多的时间她也还不起钱,更不用提还是那么高的利率。”

  花臂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就按照惯例,把她带走吧。”

  徐邀心脏猛然往下一沉。

  “那联系的还是上次那个人吗?”小杨忍不住抱怨,“可他好像只接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虽然这娘们长得确实不错,但价格肯定就低了不少,而且他愿不愿意接还是另一回事。”

  花臂拍了一下他的头,道:“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少管,我自有主意。别废话了,带走,趁雨还没有停,正好路上人也少,而且大雨还能把这里所有的痕迹自动清除干净,会省我们不少事。”

  他们的车就在这条巷子的尽头,花臂先行去启动车子了。

  另外两人正准备将孟疏元搬走,徐邀装不下去了,刚要奋起,忽而小胡也注意到了徐邀,开口问道:“那这小子怎么办?就把他丢在这里不管吗?那等他醒了看见他妈不见了肯定就会报警。”

  “老大有没有说怎么处理他?”小杨问道。

  “嗯……”小胡思索了片刻,“好像没有,估计是忘了,那我们擅自处理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难不成还真让这小子醒来去报警啊?”小杨气得重重地拍了一下小胡的肩膀,很快就下了决定,“将他也带走,不过他好像是得了什么白血病是吧,八成也活不了几年,嗯……那卖去那边最合适了。”边说边指了指西南的方向。

  “有道理。”二人登时乐呵呵地相视一笑。

  因为孟疏元很轻,所以小杨很轻松地直接打横抱起;小胡本来也想照葫芦画瓢,但他低估了徐邀,刚抱起来就连同徐邀一起平地摔在了地上。

  小胡气得狠狠踢了徐邀一脚,这一下很重,徐邀差点要喊出声,不过还好死死忍耐住了,但下唇被咬破流出的血就更多了。

  已经处于昏迷中的人是很难背起他的,因为他没有意识,很容易从背上滑下去,所以小胡想了半天,最后只好随意又粗鲁地将徐邀扛在肩上带走。

  徐邀的大脑飞速运转,仅在一秒钟里就想出了一个逃脱计划,而且这是唯一能拯救孟疏元和他的计划。

  他本来打算直接醒来的,但是并不可行。

  孟疏元已经昏倒了,而且即便她还是清醒的,以他们俩的力量也敌不过这两人,最后还是会被镇压带走,并且这还会暴露出他已醒的事实,而他其实并没有昏迷这就是目前最好的利器。

  这会让他们放松警惕,便于他给他们致命一击。毕竟正面冲突,他是绝对不可能赢的,所以想要救下孟疏元和他,只能是“毫无反抗”地带走,然后在车里动手。

  只有三个人,所以不可能是开大货车来的,毕竟这也太引人注目了,因此如果是俩面包车的话,车内的空间是有限的。虽然他是束手束脚的,但同样,那群人也会被空间所束缚。

  而且,车子有一个最优的益处,那就是太容易发生意外了,倘若他们在车内产生争斗,车辆发生意外的可能性会有多高呢?

  徐邀清楚,事故降临的同时他也无法逃过去,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可这也是穷途末路之下唯一的活路。

  落入他们手中,必死无疑;将自己的命运交付给意外,尚有几分不确定的生机。

  他只能赌,他不赌不行。

  小胡总算赶到了,他累得直喘,费了半天劲才将车门打开,粗|暴地将徐邀丢入后座。徐邀顺势一倒,躺在了身后孟疏元的身上。

  几分钟前就已经入座的小杨吐槽道:“不就是搬个人吗?你怎么这么慢?”

  小胡将后座的车门甩上,为自己解释:“你还好意思说?就你聪明是吧?就知道将重的留给我,要不你和我换换?”

  “好了,”花臂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方向盘,“要吵回去吵,烦不烦。”

  两人乖乖噤声。

  引擎发动,一辆灰扑扑又不起眼的大众驶出了小巷,汇入了冰冷的雨幕之中。

  徐邀悄悄将眼睛露出了一条缝,极快地扫了一眼,确认了形势。

  花臂开车,小杨坐在副驾驶,因为他和孟疏元横七竖八地躺在后座,所以小胡只能挤在后座角落。

  很好,这个安排他很满意。

  幸亏是花臂开车,若是花臂坐在副驾驶或是后座,那他要是突然暴|起,估计还未来得及对驾驶座动手脚就被花臂镇压了下去,成功率也会大大打折扣。

  可就在这时,在他身侧的孟疏元忽然发出了一声痛哼,眉头也下意识皱了起来!

  要死!她竟然好巧不巧在这时候醒了!

  徐邀心跳遽然加速!

  三人都循声朝孟疏元望过去,花臂还要开车,所以率先将头转了回去,拧眉道:“这穷娘们要醒了?”

  离他们最近的小胡倏地就阴了脸,他攥紧了拳头,起身抻头朝孟疏元看了过去,要一探究竟!

  徐邀紧闭双眼,一只手正好被压在身下,所以昏暗的车内根本看不清他的动作。他紧紧捏住孟疏元的手,虽然也不知道孟疏元能不能理解他的提示,可这是唯一能及时挽回的办法了。

  不过,幸好。

  孟疏元和徐邀不愧是母子,很快就明白了这一切——

  徐邀也是醒着的,但他选择装昏,多半是为了突发一击。

  孟疏元缓缓将锁紧的眉心展开,头还微微偏了一下,紧接着又不动了。

  这一切动作做得滴水不漏又不着痕迹,皆是合乎常理又顺理成章的行为。

  果不其然,小胡松开了拳头,又坐了回去,舒了一口气,说:“没事老大,还没醒,还睡着呢。”

  徐邀听到这一句只想冷笑。

  你们把人打到不省人事,搁这儿叫“睡着”?可真是婉转又好听的说法啊。

  小杨道:“那就好,虽然醒了也没关系,毕竟我们揍她几下就要奄奄一息了,但终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车子继续行驶,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徐邀都听到身旁的小胡传来了鼾声,估计是累了忍不住睡着了,他这才再次睁开了一条缝。

  小胡确实已经睡了,头抵着窗户;小杨也快要坚持不住了,估计是被呼噜声传染的,头一点一点的,就在入睡的边缘;花臂要开车当然不能睡,不过显然他也放松了警惕,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再慢悠悠地哼着歌。

  徐邀瞥向窗外,他微微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认出了这是哪里,不过倒也是在意料之内。

  虽然要将他们卖掉,但肯定也要去联系卖家,那他们多半会被转移到某个地方先关着,等这群人和卖家商量好了,才会再次带他们离开驶向目的地。

  这些人就是本地人,口音一清二楚,所以他们在绍河应当是有自己的据点的,而绍河最荒无人烟的地方就是西郊,那里还未开发,是个非常适宜这群穷凶极恶之徒所蜗居的地方。

  去往西郊的路也是人烟稀少的,而此时这三人不是在睡觉就是在悠闲地开车,此刻就是最佳时机!

  徐邀不是没想过在之前车子还在闹市区的时候动手,但那时三人的警惕并未放下,下手比现在会有风险。

  而且他若是出手让车子撞向了别人的车辆,在拥挤的车流中,冲击力不会很大,所以也无法给这三人造成多大的伤害。

  唯一的好处就是会引起路人以及被撞车辆的注意,可他们是否会因此获救,其实是个未知数。

  因为车子被撞的那一刻,他们就能立刻明白他的计划,也会知道他这是在求救。小胡和小杨能快速反应过来,将他和孟疏元死死锁住,还会捂住他们的嘴,让他们不会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这辆车的窗户被改造成了单向玻璃,也就是说从外面是看不见里面的,他在上车前特地观察了一下,因此只要他们能保证他和孟疏元发不出声音,花臂大可以游刃有余地下车和被撞击的车主将事故的赔偿解决好。

  再凭借他们的熟练程度来推断,估计要不到钱就将人带走的做法应该不是第一次做了,有人在路上挣扎反抗的事情肯定不会少数,他们是老手,那他成功的几率又会再一次降低,而他却只有一次机会。

  若失手,之后被严格看管起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和孟疏元就再也不会有逃脱的可能了,只能接受为鱼肉的悲剧。

  所以,徐邀虽然要赌,但也要有计策地赌,他要选择最优解。

  他要在他们最放松警惕的时候出手,其撞击的力道最好能直接将驾驶座的两人击得意识模糊,那他就只需要对付后座的小胡即可,压力会轻松不少。

  徐邀轻轻攥了一下孟疏元的手,这就像是个“摔杯为号”的提示,告知她他要行动了。孟疏元也回握了一下他的手指,表明她已知晓。

  他的心跳很快,手心也沁出了汗。

  现在他所经历的一切以及接下来会决定他生死的举动都离他的生活很遥远,谅谁也不会想到,这些荒诞的事情竟然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明明在前两天,他是个还在操心自己该怎么活下来又要考虑学业的普通少年,可现如今却要思索他该如何才能在歹徒手里救下自己与母亲,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徐邀拢回发散的思绪,两手紧紧攥成拳。虽然右手被花臂狠狠踩压了一番,左手也被小胡弄脱臼了,可在生死攸关之际,这些疼痛仿佛都不复存在了,他的手似乎还能动,还能有力气去完成接下来的一切。

  车内发出了非常轻微的骨骼声,但除了他自己以外,没有人能听到。

  他猛地睁开眼,霍然跃起,肾上激素飙升,如呼啸疾驰的一阵风,瞬间就“吹”到了花臂身侧。

  又只在下一秒,双手就夺下方向盘的控制权,而斜前方就正好是一棵粗壮无比的树。他面目狰狞,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猛打方向盘,狠狠朝树干撞过去!

  而孟疏元也没有呆坐着,如果徐邀真的得手,那前面两人自然不用操心,可后座的小胡就不一样了,他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向那时毫无反击之力也无法分神的徐邀下手。

  所以她要做的,就是为徐邀解决一切后顾之忧,让小胡无法做到驰援。

  果然谁也没能料到徐邀会骤然发难,花臂即便反应再快也来不及了。

  大众就犹如尥起前蹄的烈马,也宛如离弦之箭,猝不及防又不可挽回地往树干上狠狠撞上去。

  同时车轮与柏油路面产生极其刺耳的摩擦声,“哐”的一下,发出了轰然巨响,当即就将车前盖与大灯、前翼等给碾压变形并破碎,整辆车发生了剧烈的震颤。

  紧接着,挡风玻璃就像蛛网一样骤然碎裂,犹如下了一场漫天飞雪,“哗啦”一声炸响就朝花臂和小杨扑面而来。当然,半个身躯都位于前座的徐邀也不可幸免。

  徐邀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头低下并偏转,同时眼睛闭上,以防被玻璃渣子划破眼球。

  在车辆发生漂移等失误后,小胡惊慌失措了一瞬,但很快他就强行镇定了下来,要扑过去狠狠勒住徐邀的脖子,而就在这时,被他一直忽略的孟疏元动了。

  她率先揪住小胡的后领,他正好穿的是圆领衫,所以领口比较小,顿时就锁住了脖子,呼吸霎时就被阻断了,求生欲让他奋力反抗挣扎。

  而孟疏元根本不给他挣脱的机会,她一向温柔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狰狞般的表情。

  她猛地一用力,将小胡拽至身前,再伸出另一只手将徐邀的衣摆攥住。前者往前一送,后者往后一拉,小胡发挥了自己的价值,变成了满天玻璃碎片溅入车内的阻挡物。

  花臂和小杨竭力去躲迎面直来的玻璃,却被乍然弹起的安全气囊撞得直接意识模糊,鲜血从额头流淌而下,小杨当场就陷入了昏迷;花臂失了大半力气,趴在气囊上,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动。

  小胡避让不及,直接就被送入了“利器”之中,更何况他的呼吸一直在被篡夺,面目早就青紫,能挣扎的力气自然也就大不如前,只能眼睁睁地目睹尖锐的玻璃碎片与他亲密接触,最后再深深地陷入他的肌理皮肉之中,巨大的撞击力也作用在他身上,但他却并没有立刻失去意识。

  孟疏元已然恢复了平时淡然冷漠的表情,她轻轻松开攫住小胡后领的手,仿佛就像在丢一个垃圾,小胡被摔在了后地板上。

  而这一切动作,其实只用了短短半分钟,始料不及。

  徐邀本来都抱着也会受伤的想法,他不怕自损八百,他就怕没有做到伤敌一千。

  不过还好,他做到了,却也没想到孟疏元竟然反应如此之快,居然想得出让小胡作遮挡,让他来帮他们躲避这危险的碎片,所以他几乎没有做到自损,就只是头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到了车顶。

  徐邀面无表情地看着趴在后地板上竭力挣扎的小胡,他的视线在车内逡巡一圈,最后停留在某个物件上,露出了满意的一笑。

  他将座位底下藏着的木棍拿出来,因为很久没开口了,所以猝然出声很是沙哑:“妈,麻烦你转一下头。”

  孟疏元懂了,她将身体背过去,不面对徐邀。

  徐邀没有丝毫犹豫,明明这是他第一次对“活物”动手,可他却并没有丝毫战栗,也无任何的心惊胆战与负担,他只有满腔的仇恨与报复,因为他只要一回想起来就会后怕。

  若是他没有赶巧回来怎么办?孟疏元一个人怎么敌三?只能任由他们将刀俎落下,而他会永远失了妈妈,失去他这唯一的亲人。越念及此,他内心暴戾的怒火就越发熊熊燃烧,恨不能将让他焚烧殆尽。

  砰!

  徐邀将木棍狠狠砸向小胡的后脑,小胡当即就昏了过去,后脑也缓缓溢出鲜血。

  不过他两手都有伤,所以力道终归有限,徐邀弯腰探了一下小胡的鼻息,还活着。当然,他也没打算弄死他,毕竟正当防卫和杀人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剩下两人都明确已陷入了昏迷之中,徐邀便松开了棍子,道:“妈,我们走吧。”

  孟疏元这才将身体缓缓转过来。

  车门在猛烈的撞击中已经变形了,不过后门的损伤比较小,徐邀抬脚狠狠踹了几下,总算将车门踢开了,他和孟疏元相继跨了出去。

  才刚走出,一声带着嘶哑又充斥着满满恶意的声音响了起来:“孟疏元——”

  徐邀和孟疏元骇惊失色,猝然转过头循声望去——花臂满脸鲜血,犹如在地底爬上来的恶鬼,说着最恶毒的诅咒:“你以为你逃得了吗?你以为这次躲过去就能安枕无忧了?”

  孟疏元恐惧不已,不禁后退了两步。

  徐邀幡然作色,两步上前,一只手穿过已无车窗的车内探了进去,一把攥住花臂的头发将他的头狠狠往车门上撞,音线压下,仿佛是风暴前的平静海面:“闭嘴!你敢再说一句试试!”

  “哈哈哈……”花臂笑得酣畅淋漓,更不会把这色厉内荏的小崽子放入眼里,他的目光中只有孟疏元,阴冷又赤|裸裸的视线牢牢地钉在她身上。

  “我告诉你,别做梦了!你的住址、你的身份证号、你的一切,甚至包括你儿子的情况我们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你逃到哪里都没用,你根本无法脱离我们的手掌心。”

  孟疏元面色惨白,浑身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闭嘴!闭嘴!闭嘴!”徐邀发了狂似的将花臂的头狠狠撞击着,他眼白中都泛起了血丝,彰示着他的滔天怒火,在被滚滚烧烈的火焰支配下,他早已失了分寸。

  “孟疏元,不会再有下次了,这一次让你们躲过一劫又何妨,有本事你们放弃安稳的生活,与我们日日夜夜周旋。”花臂没有反抗之力,只能接受徐邀怒火的发泄,可他丝毫不在乎,看着孟疏元快要崩溃的模样实在是让他痛快极了。

  徐邀阻止不了花臂,他松开手,大步流星地走到孟疏元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语速飞快:“妈,我们走,不要听他的胡言乱语,不用……”

  花臂见状便猛然拔高了嗓门:“下一次,我们一定会带走你!你会遭受非人的毒打,再承受不堪的凌|辱,最后被送到你永远也无法逃脱的……”

  他话还未说话,就被疾步飞奔回来的徐邀一拳砸向了牙关,当即就迸溅出两粒碎牙。

  徐邀揪住花臂额间的头发,让他抬头能够直视他。徐邀是面无表情的,却像极了浓雾下翻涌的深海:“再敢说一个字,我就把你的牙全部打烂。”

  花臂不屑嗤笑,挑眉:“你叫……”

  “砰”的一声,拳头再至,顿时四颗牙就不翼而飞!

  “哈哈哈……”花臂朝徐邀啐了一口血沫,“你叫徐邀是吧?这么有本事啊,那你敢要了我的命吗?”

  徐邀闻言眯起了眼,与他无声对峙。

  “懦夫!”花臂无情地嘲笑,又吐出一口黏腻的污血。

  徐邀眼里笼上了阴霾,指尖的骨骼咔咔作响,他沉下了脸,视线扫视了一圈,顿时就找到了目标,手果断伸向离他最近也最大的玻璃碎片,在马上就要拿起来的时候,身后忽而探出了一只手,并攥住了他的手腕。

  “阿邀,”孟疏元强行使自己镇定了下来,可她仍在发颤的音线却将她此时摇摇欲坠的心态暴露得一览无遗,“不要受他的激将法,你不能杀人,而且这样的人也不配脏了你的手。”

  花臂和孟疏元的距离因为她的靠近而猝然缩短,花臂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孟疏元,像是在端详一件令他满意至极的商品,因此他还吹了一声流氓哨:“孟疏元,你很不错,如果再年轻些,你会是最好的。”

  花臂的一字一句就像阴险滑腻的毒蛇,吐出不怀好意的蛇信,攀爬缠绕在孟疏元的脖颈处,并伸出剧毒的尖牙,仿佛随时会给她出其不意的致命一击;也像夺命的厉鬼,使她在午夜梦回中都会受其侵扰,不得安生。

  因此话音刚落,孟疏元握住徐邀的手腕立刻就在战栗,手指几乎是控制不住的痉挛,徐邀和花臂都发现了她的反应。

  徐邀赶紧将孟疏元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躯将她完全挡住,而花臂的目的已经达成,而且可以说完成得相当漂亮,于是畅快地发笑。

  徐邀回身紧紧攥住孟疏元的双手,安慰道:“妈,不会有事的,你不要相信他的话,更不要自己吓自己,我们只要报警就好了,警察会帮我们的。”

  这像是提醒了孟疏元,她僵硬的肩膀终于有所松弛,轻声喃喃:“对,还有警察……还有警察……”

  “可还真是天真啊。”

  徐邀转头,恶狠狠地冲他咆哮:“你闭嘴!”

  “孟疏元,”花臂十分热衷于唤她的名字,明明他们只见过这一面,但他一声声的叫唤,却似乎他们是早就认识多年的熟人一样,使内心的防线一步步崩塌,“有千年做贼的可没有千年防贼的,将希望寄托于警察?还不如恳求上帝让你在每次即将要被抓到的时候逃得快一些吧。”

  徐邀松开孟疏元的手,扑到花臂身上,双手紧紧掐住他的脖子,面色阴沉森寒,在这一刻,徐邀也只想成为一个索命的魔鬼:“那你先去死吧!”

  花臂被扼制得说不出话来,可他扬起的嘴角却在明晃晃地告知着徐邀和孟疏元,他此刻有多欢快。

  花臂竭力偏了偏头,漆黑的瞳仁注视着孟疏元,他无声地吐出了几个字。孟疏元明明不懂这口型,可她竟然看明白了!

  ——他说:“你逃、我追,永不停歇。”

  作者有话要说:

  先噗通跪一个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