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内,季轻云是被吵醒的。

  于凝斐和周自恒为了急性肠胃炎能不能吃苹果,正吵得热火朝天。

  “因为这种无聊事把一个病号吵醒,你们礼貌吗?”季轻云没好气地说。

  自知理亏的两人同时闭麦,并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周自恒转向季轻云,举了举手中的苹果道:“轻云你睡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我洗个苹果给你吃?”

  季轻云挣扎着从病床上坐起,发现肚子的绞痛感基本消失了,但也没什么饥饿感,便摇摇头道:“我现在不饿,暂时不想吃东西。”

  而随着头这一动,脸上逐渐浮起一阵痛痒感,季轻云下意识想上手去摸,却被于凝斐制止:“别摸!刚涂了药。”

  “?”季轻云不解,“我的脸怎么了?”

  “喏,你自己看。”

  于凝斐掏出一个小镜子给季轻云。

  季轻云没忘自己的眼镜人设,摸起枕边的眼镜重新戴上后一看,差点没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

  只见他的额头、脸颊、下巴以及脖子一带红了一大片,左侧脸颊到下巴的部分更是明显的肿胀感,季轻云尝试扯动左侧脸部肌肉,结果一阵胀痛。

  “艾玛肿成猪头了。”季轻云忍不住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于凝斐夺回小镜子,气呼呼道,“得亏那个神经病用的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稀释过的氨水,而不是硫酸盐酸,不然就你这无脑用脸刚的行为,早不止红肿而是直接毁容了!”

  “别生气啦。”季轻云自知害好朋友担心了,收敛起笑容,“我现在不是没事嘛。”

  “哼,你要真敢有事,我肯定揍翻齐荆楚!”于凝斐说着挥了一下拳头,“口口声声保证说不顾一切也会保护好你,现在倒好,变成你保护他了。”

  闻言,季轻云一愣:“他都跟你乱说些什么啊。”

  微疼的滚烫似乎从脖间蔓延到了耳尖。

  一直默默旁观的周自恒眼珠子一转,突然插嘴道:“那个,所以轻云你和齐总果然是……”

  “不,我们什么都不是。”季轻云矢口否认,抬头却对上周自恒和于凝斐狐疑的目光。

  季轻云被看得有些窘迫,“干嘛这样看着我,要是被攻击的人换成是你们其中一个,我也会这么做的。”

  此时一个声音从病房门外传来:“齐总你怎么站在这不进去?”

  房内三人俱是一惊,同时看向房门处。

  只见一位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推门而入,而在男人身后站着的,赫然是齐荆楚。

  走廊昏暗与房内的明亮交织在他脸上,叫人看不清阴晴。

  季轻云不由心下一紧。

  齐荆楚不会从刚才就一直站在没关紧的房门外吧……

  中年医生显然也察觉到病房内降温增压的氛围,匆匆检查过季轻云的情况,并说让他留院观察一晚后,便逃之夭夭。

  “时间不早了,病人需要休息。”

  齐荆楚站在门边,沉声替季轻云下逐客令。

  于凝斐不服气道:“要走你们走,我要留下来照顾轻云。”

  “一,我让我的司机送你回家,二,我让于总亲自过来接你回去。”齐荆楚顿了顿,“你自己选。”

  于凝斐还想反抗,却在季轻云皱眉摇头阻止以及齐荆楚眼神威慑双重夹击下,败下阵来。

  “哼,我哪个都不选,我自己打车回去。”

  送走了于凝斐,剩下的周自恒丝毫没把自己当外人,呲着牙对齐荆楚说:“齐总你好,我是轻云的同学,我叫周自恒,我能选一吗?这个月和女朋友约会有点多,生活费见底了,没钱打车回学校。”

  季轻云听了,不禁替周自恒捏一把冷汗。

  这小子不会真以为齐荆楚是什么好说话的大善人吧,随便那个人都能上他的车。

  没想到齐荆楚闻言,脸色竟松弛了些,答应了周自恒。

  “轻云你好好休息,我们学校见。”

  周自恒说完便欢喜地背起背包,走得不留一点痕迹,甚至贴心地帮忙带上门。

  两人一走,密闭的病房内便只剩下季轻云和齐荆楚大眼瞪小眼,安静得只剩下窗外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季轻云实在受不了这种无言带来的窒息感,低下头装作研究白被单上的褶皱,清了清嗓子道:“齐总我想我该休息了。”

  齐荆楚假装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径自从门边走到病床边,捏住季轻云的下巴,迫使季轻云不得不抬起头重新直视他的眼睛。

  “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吗?”

  “嘶疼——”被碰触到了患处,季轻云没忍住轻呼出声。

  意识到自己弄疼了眼前人,齐荆楚蹙起眉头,松开了手指。

  “对不起。”

  季轻云却注意到齐荆楚手上同样有一大片不寻常的红。

  “你的手怎么了?”

  季轻云下意识抓住齐荆楚意图收回去的手。

  “手背全肿起来了,是因为碰到我身上的氨水是不是?”

  “也许吧。”

  季轻云碰到的地方升起一种如隔靴搔痒般的不适感,不过齐荆楚没有动,任由季轻云摆弄着他的手。

  “也许?你没让医生帮你看看吗?你手上的情况比我的脸看起来还严重好不好。”

  季轻云有些生气地瞪了齐荆楚一眼,又抓起齐荆楚另一只手查看。

  “肯定是因为你那洁癖的毛病,搞得皮肤一点刺激都承受不了,都要起水泡了你还不当一回事。”

  “既然你说了,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我要如何处理我的伤,也与你无关。”一想到刚才听到的话,齐荆楚忍不住赌气地加重了语气。

  “……你果然一直在外面偷听。”季轻云扔下齐荆楚的手,生气道,“而且怎么与我无关,我可是冒着毁容风险护你周全的,你现在是不尊重我的牺牲成果。”

  齐荆楚叹了口气,突然俯下身双手撑在季轻云身体两侧,脸凑到离季轻云鼻尖只差半指的位置,把季轻云困在自己和床背之间。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如果被攻击的人不是我,而是于凝斐,或者随便一个你认识的人,你一样会奋不顾身地挡在前面吗?”

  “我——”

  面对齐荆楚黢黑瞳孔里如海浪般袭来的炽烈情感,季轻云发现自己没办法如之前般笃定,把那个自以为理所当然的“是”字说出口。

  静默地交换了片刻的鼻息后,齐荆楚发出一声自嘲的笑,起身还了季轻云自由。

  “算了,不管你心里的答案是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从今往后,我不允许你为了任何人以身犯险,我只要你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