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轻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捡起扫帚继续清理,“没想到齐总还有听墙角这种癖好。”

  齐荆楚讥讽:“在齐荆舟面前唯唯诺诺,在我面前倒是伶牙俐齿得很。”

  季轻云随口道:“毕竟我喜欢齐荆舟嘛,在他面前当然要表现得像一朵惹人怜爱的娇花。”

  齐荆楚听了,脸立马沉了几分,见季轻云只顾扫地,完全没有招待他的意思,更不高兴了。

  “你们这些所谓的网红店,都是这么不冷不热地将客人晾在一边的吗?”

  季轻云只好停下手里的活,回身对齐荆楚商业假笑道:“这位客人,本店已经打烊,若想光顾,明天请早。”

  齐荆楚却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拿出消毒湿巾仔细擦了擦小桌子和椅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要吃你那天送我的曲奇。”

  “不好意思,现在是我的下班时间,我的老板很抠门的,加班也不会付我加班费,所以还是那句,明天请早。”

  “我付你三倍加班费。”齐荆楚说,“不答应的话,我就把你阳奉阴违、心机叵测的真面目告诉齐荆舟。”

  季轻云没办法,边暗暗咒骂齐荆楚,边拿出材料准备做曲奇。

  在某种程度上,这两兄弟真是一个德性。

  早知道就不送他曲奇了。

  没花多长时间,一盘名副其实的彩虹曲奇便新鲜出炉,颜值比之前的失败品跃升了不止一个层级。

  齐荆楚却问:“为什么和上次的长得不一样?”

  季轻云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第一次做做失败了,本来应该是彩虹色的。”

  齐荆楚心想难怪卖相那么丑。

  哼,竟然敢送他残次品,不过看在味道不错份上,姑且原谅他吧。

  可等他尝了一块后,脸色立即冷了几分,“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咦?怎么会?我都是按照同一个配方做的。”季轻云也吃了一块,“我觉得差别不大啊。”

  “淡了。”

  “哦对了,因为高斌说上次的太甜了容易腻,所以我这次少放了点糖。”季轻云说着,又吃了一块,“确实甜度低一点比较好。”

  齐荆楚抓到了华点:“你的意思是,高斌早就吃过了这款曲奇了?”

  季轻云完全没注意到齐荆楚愈发生硬的语气,“嗯,他那天来店里,我刚好做好一盘曲奇,就请他试试味道,剩下的我分了两份,一份给高斌,一份送你。”

  齐荆楚本就因为味道变了而很是失望,现在又听说他根本不是唯一收到礼物的人,怒气一下子被点燃了,说:“你现在的客户是我,而我的需求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味道,你擅自调整甜度,就是货不对板。”

  季轻云满头黑线,心想这是什么讨人嫌的奇葩甲方。

  刚应付完一个齐荆舟,又来一个齐荆楚,他是真累了。

  “你不满意的话,我不收钱行了吧。”

  “不行。”齐荆楚说,“你马上给我重做一份。”

  季轻云把围裙一摘,瘫坐在椅子上,揉着酸疼的肩膀,没好气道:“不是我不想做,可材料已经全用光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齐总的三倍加班费我是没福气赚了。”

  齐荆楚本还想说可以让人送材料过来,但瞧见季轻云脸上藏不住的倦色,怒气小火苗一下子就被一种名叫不忍的情绪给浇灭了。

  此时此刻,相比起吃到他喜欢味道的曲奇,他更想要季轻云变回那只神采奕奕、肆意张扬的野猫。

  咕——

  这时季轻云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季轻云刚想以时候不早为由请走这尊大神,齐荆楚却先开口道:“曲奇这笔交易虽然没有达成,但你毕竟已经付出了劳动,我请你吃晚饭当作报酬好了。”

  季轻云下意识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齐荆楚说的在理。

  他都辛苦加班了,蹭一顿大餐不过分吧。

  “好啊,不过吃什么由我来选,可以吗?”

  齐荆楚没想太多就答应了。

  如此草率的结果就是,齐荆楚一脸便秘地坐在了一家吵杂的火锅店里。

  季轻云馋火锅很久了,但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去吃,找许映他又说天时暑热吃什么火锅,所以来燕城这么久了,他一顿火锅都没吃成过。

  现在不仅有人陪吃,还是冤大头花钱请客,季轻云双眼放光,兴致勃勃地在平板电脑上挑选食材。

  齐荆楚看季轻云脸上的疲累一扫而光,嘴角再次弯成了他喜欢看见的弧度,终究还是打消了临阵逃脱的念头。

  从小到大,不论辣或不辣,齐荆楚一次火锅都没有吃过。

  毕竟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来说,这种所有人的筷子都在同一锅汤里夹来夹去的模式,显然是无法接受的。

  选汤底时,季轻云本只点选了麻辣汤底,不过余光瞥到对面如坐针毡的齐荆楚,还是决定先问一下:“齐总能吃辣吗?不能的话,我就给你点一个菌菇汤底。”

  齐荆楚嘴角微微抽动,一时无法回答。

  不知为何,他就是不想在季轻云面前说出不能两个字。

  季轻云等了许久也没等到齐荆楚的回答,奇怪地望向他,“齐总?”

  齐荆楚下意识扯了扯领带,说:“我能吃辣,不用另外给我点。”

  季轻云闻言,开心地点了个九宫格。

  等锅端上来后,看着一大锅沸腾翻涌的红色液体,齐荆楚后悔了,一脸生无可恋,连拿起筷子的欲望都没有。

  季轻云发现对面的人一动不动,以为齐荆楚是在意卫生问题,便将其中一个漏勺放到齐荆楚面前。

  “齐总放心,漏勺我们各用各的,保证筷子绝不放进锅里。”

  然后又指了指装毛肚的碟子,说:“这个毛肚真的非常好吃,你快试试看。”

  齐荆楚被季轻云满脸写着幸福的吃相感染,将信将疑地给自己烫了一片毛肚,结果被辣得舌头发麻就算了,毛肚还硬得跟块橡胶似的,齐荆楚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不停地灌水。

  他的窘态季轻云全看在眼里,还非常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被齐荆楚斜了一眼后,抿紧嘴唇憋了好一会,才说:“齐总你如果辣得难受,可以喝牛奶解辣,还有毛肚不能煮太久的,‘七上八下’大概十五秒,不然就太硬了。”

  齐荆楚闻言,也顾不上形象了,立即叫服务员送来一杯牛奶,喝了几口后,嘴里的刺痛感总算减轻了不少。

  缓过来后,齐荆楚居然觉得刚才那种味觉上的刺激,有些过瘾。

  吃辣,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此时季轻云又煮好了一块毛肚,正准备放进碗里,突然一双筷子倏地从他的筷子下将毛肚夹走。

  季轻云愣住半秒,然后难以置信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说好的洁癖呢?

  却见那“偷”毛肚的贼人淡定地把火候恰到好处的毛肚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后,优雅地喝了一口牛奶。

  面对季轻云投来的目光,齐荆楚毫无歉意,只轻笑道:“一块毛肚而已,我还你就是了。”说着亲自下手涮了块毛肚,并直接夹到季轻云碗里。

  季轻云心里泛起一言难尽的诡异感。

  要不是齐荆楚一如既往地系着一条颜色扎眼但就是不好看的领带,他都要怀疑这个齐总是有人假扮的了。

  不过他细看之后发现,齐荆楚脸上似乎浮现出可疑的潮红。

  再看齐荆楚手边的罐子,竟赫然写着“奶啤”二字。

  啊?喝奶啤也会这么上头的吗?

  季轻云忙喝了口可乐压压惊。

  大概是一顿吃了半辈子的辣的量,齐荆楚走出火锅店时,不仅脸上发烫,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仿佛真的有了醉意一般。

  这是齐荆楚从未有过的体验。

  即便是接手集团初期,在应酬宴席上被红的白的轮番招呼,他也从来能应对自如。

  当夏夜的晚风抚过脸上,齐荆楚不但没变得清醒,反而连季轻云的声音,也变得朦胧。

  “齐总?你没事吧?”季轻云看齐荆楚已然反应迟钝,暗暗感叹这个牌子的奶啤后劲可真足,“要不要帮你找高助理,让他过来接你?”

  “嗯。”

  季轻云拿出手机,才想起自己压根没有高斌的联系方式。

  “齐总要不你把手机借我一下,我打完电话还你。”

  “嗯。”

  季轻云等半天也不见齐荆楚有任何动静,疑惑地抬头。

  然后猝不及防地,撞入了一双深邃如渊海、明亮如星辰的眼睛里。

  在季轻云失神之际,眼睛的主人不容分说地将他拥入怀中。

  季轻云本能地想挣扎,却听齐荆楚道:“乖乖别动,不然我和齐荆舟告你的状。”

  季轻云想想,觉得还是不要跟醉鬼计较,便任他去了。

  然后只听齐荆楚在他耳边长舒了一口气,喃喃道:“嗯,就是这个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