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白叶有些愣神地点点头,半晌才反应过来要给许斯哲让个座,忙把自己旁边的凳子拉出来:“许医生坐。”

  许斯哲当然不会谦让,绕进护士台里,在白叶旁边坐下,轻声问他:“为什么值夜班要站着?”

  白叶不好意思地笑笑:“因为有点无聊,总犯困。”

  许斯哲点点头,也笑着回忆道:“我之前也是这样,最开始在市里的医院,也总在夜班的时候犯困。不过后面适应了会好一些。”

  白叶苦笑,扭过头来,问许斯哲:“那要怎么适应?”

  许斯哲回答:“我会晚上点宵夜,麻的辣的,最好是吃得比较慢的,比如小龙虾那种。但在这里不行。这里外卖送不过来,员工食堂又没有小龙虾。”

  白叶摇着头叹气,把头又扭了回去。

  空气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白叶又隐约感觉到有朵云聚在了头顶,把他和许斯哲像之前那样笼罩起来了。白叶莫名有些紧张起来,回忆起两人上一次见面,下意识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可这次,许斯哲没有放任沉默和尴尬蔓延。

  许斯哲抬起手,用手指捏住白叶的袖口,轻轻向下拽了拽:

  “你也坐呗,我们一起聊聊天,聊天就不困了。”

  之后,许斯哲可能买通了护士长;他清楚地知道了白叶的每一次夜班排班,并且在每一个晚上十二点准时出现。

  许斯哲仍旧是用那个“睡不着出来走走”的借口,每次夜班都陪白叶熬通宵,又在交班的护士过来之前离开。

  白叶甚至问过他每次带着的浓茶是什么茶,但就是不直接戳破许斯哲拙劣的“谎言”,默许他继续这样做。

  虽然已经变成人有好些时间了,但白叶内心深处,仍保留着类似萨摩耶小狗的单纯品性。他知道许斯哲对他好,知道许斯哲喜欢他;他就开心得不得了了。夸张点说,他心里简直恨不得扑进许斯哲怀里,躺在地上露出肚皮跟许斯哲撒娇,咧着嘴角让许斯哲摸他的脑袋。

  白叶很轻易就建立起了对许斯哲的信任,过分轻易,以至于本来采取主动的许斯哲,也有一次被白叶的坦诚吓到了。

  那是大约是第三个或第四个夜班,白叶和许斯哲已经聊了太多话;彼此熟悉了的同时,聊天的内容也慢慢进入了瓶颈期。忘了是谁提议玩真心话,可以轮流着问对方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于是白叶问许斯哲:“如果我其实是一只萨摩耶的话,你会怎么办?”

  许斯哲不解,不知道白叶问这个问题的意图;想了想说:“我挺喜欢萨摩耶的,很可爱。工作允许的话,我其实很想养一只。”

  白叶“狗颜大悦”,当即像遇到知己一样,一股脑把自己是如何从小狗变成人,如何学不好习,又如何努力学习,考进专科学校,最后成为“小白护士”的事情,全部跟许斯哲说了。

  白叶说得事无巨细,小狗时期的记忆尤其生动可信。许斯哲刚开始还以为白叶在开玩笑,后来见他讲得如此绘声绘色,方意识到这个“玩笑”可能真的是事实。

  但白叶现在已经是人了,并且过了这么久人类的生活;那么他除了嗅觉灵敏一点儿、夜视能力好一点儿之外,跟正常人也无异。

  许斯哲眨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问白叶:“那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

  许斯哲抬起一只手,缓缓放到了白叶头顶,顺着他的头发轻轻摸。

  事实上许斯哲并不需要白叶回答,因为白叶的身体反应和白叶本人一样诚实。

  在许斯哲的手碰到白叶头顶的瞬间,白叶的眼睛就像插上了电的灯泡一样,“bing”一下亮了起来。

  尽管白叶本人很排斥回忆他们确认关系的那晚,但白叶不得不承认,那晚的方方面面他都记得很清。

  那天大概是他们认识快两个月的时候。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已经接近透明了,只是还没戳破而已。

  许斯哲还是每次夜班都过来陪白叶。两人除了聊天之外,也渐渐会做一些介于友善和暧昧之间的身体接触。比如摸摸头,靠肩膀,以及没有十指相扣的牵手。

  或许是体质问题,许斯哲的手很容易冷。那天降了点温,夜晚更深露重,许斯哲又一直坐下没动,两只手的皮肤已经隐隐泛青了。白叶看到了,就很自然地伸手把许斯哲的手握住。

  白叶不怎么怕冷,一双手永远是微微发烫的。但因为做护理工作,白叶手上的皮肤并不细嫩,手掌也很厚,却也因此颇有种让人心安的分量。

  许斯哲随即也回握住了白叶,名为更高效地暖手,实为防止白叶再把手抽回去。

  白叶就着两人并肩而坐的姿势,把脑袋轻轻靠上了许斯哲的肩膀,拖着嗓子抱怨:

  “许医生,你是不是骗我的呀?上夜班这种事真的能习惯吗?怎么都两个月了,我还是这么困啊……”

  许斯哲轻轻笑了一声:“我没有骗你啊。最近跟你一起值夜班,我都已经不怎么会困了。”

  “真的吗?”白叶不太相信,满脸疑惑地坐直了,扭着脖子看许斯哲,问:“你真的不困?那会不会是我身体有什么问题?我要不要吃点药做点治疗什么的?”

  “晚上熬夜犯困是很正常的事情,说明你生物钟很规律很稳固。没什么要治疗的。”许斯哲安抚地拍拍白叶的头:“不过……你要是想不困的话,我倒有个提神的办法,你要不要试试?”

  白叶想都没想,当即捣蒜般点头。

  许斯哲落在白叶头顶的手,顺着白叶的后脑勺缓缓下滑,手指悄悄插进发间,一路滑到了后颈处停下。

  白叶蓦地浑身发热,身体过电般微小地颤栗着。许斯哲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凑得很近了,白叶听到了许斯哲很近很近的呼吸声。

  许斯哲的眼帘微微垂下,在睫毛的遮掩中,视线带着隐约的灼烧感,落在白叶的嘴唇上。

  许斯哲又缓缓抬起目光,望进白叶的眼睛里:

  “确定?”

  白叶的脖子,乃至沿着脊椎往下的整个上半身都僵住了。白叶没能点头,也没能向后躲开,只是两眼水汪汪地看着许斯哲。饱满精巧的双唇颤抖着,轻轻打开了一条缝,温热的气息顺着缝隙悄然散逸,轻柔地落在了许斯哲的嘴唇上。

  白叶没能想到,这个他无意间打开的唇缝,成了唇舌交缠时长驱直入、畅通无阻的路径。

  许斯哲的吻那样温柔,那样缠绵而酥软;而他按在白叶后颈的手却隐约带着强势,是种危险又诱人的矛盾感。

  白叶深深地坠入柔情与占有交织的矛盾的网,感觉到许斯哲在他发间游移的指尖,听到自己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从未有过的荡漾感受像柔软的蛛丝,把他从头到脚,一丝不落地紧紧包裹住了。

  太过分了……

  白叶觉得自己此时的心率大概可比冲天的火箭;可许斯哲却像是还觉得不够一样,把带滑轮的皮凳滑得更近,同时用一只脚把白叶的凳子也勾过来,好在接吻的时候把他抱得更紧,吻得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