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特还有赌场的事要处理,只有彻底清理完那些杂碎他才能安安静静的放个长假。

  他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车门,却还是忍不住扭头疯狂强调:

  “温木!等老大醒了记得告诉他,我的假期要再加一个月!一共是三个月!!少一天都不行!”

  温木赶紧朝他摆摆手:

  “行行行,你就放心吧,我肯定给你传达到!”

  休斯特闻言不禁皱眉,脑海中猛地回荡起贝格森恐怖如斯的声音。

  这时的海风恰巧一吹,他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连忙收回自己的话:

  “算了算了,我还是自己跟老大说吧——”

  *

  送走了休斯特,温木便赶快提着两大袋药品上了楼。

  贝格森已经昏迷了一个早上,不知道现在醒了没……

  咚!!!

  卧室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温木瞬间回神,眼皮直颤,倒吸了两口凉气,心脏直接悬上了天花板,他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便快速朝着卧室奔去。

  “嘭”的一声踹开门,两只手上还挂着一大堆药品,温木的呼吸急促不堪,视线迅速对上摔在地板的贝格森。

  “贝格森??”

  他看着贝格森体力不支摔倒在地的窘迫,心脏一阵抽痛,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噎住了一般。

  下一秒才反应过来似的跑上前将贝格森扶起来,嘴里还不忘骂骂咧咧的唠叨:

  “干什么呢!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就下来!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神仙了!真以为自己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贝格森坐在床边没有说话,而是垂着头埋在温木的腹部,双手紧紧抓上温木的胳膊,攥地力气很大,衣袖瞬间褶皱在一起。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呼吸一喘一喘的,像是在压抑即将崩溃的情绪,强烈颤抖的身体仿佛没有了支撑一般,随时都可能倒下。

  贝格森独有的声音传进耳畔,那温润暗哑的音嗓犹如浇灌在心田的山泉,透澈真挚而又清凉。

  “对不起温木。”

  温木骤然愣在原地,僵硬的低头看去。

  贝格森不顾他的阻拦跪下身来。

  他双膝紧贴地板,卑微虔诚的攥紧温木衣袖,全身颤抖着,接近崩溃的开口,一句一句承认着自己犯下的过错:

  “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收到的第一份礼物那么糟糕。”

  “对不起,害你不能和家人团聚。”

  “对不起,抹杀了你的亮点。”

  “对不起,我之前所做的一切。”

  温木听得很清楚。

  贝格森在道歉,为所有的一切道歉。

  最后,这个为爱痴狂的疯子痛苦咆哮着。

  眼泪终于在此刻不堪的滴落,大股大股的湿润浸透了温木的衣服。

  贝格森闭着眼,不敢直视自己的爱人,他崩溃着、哭喊着给自己打上残忍的标签: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上了你——”

  那些旁观者站在圈子的外围,像是屹立在斗兽场的观赏位,甚至可以举起一杯红酒,优雅绅士的摇晃着点评起中央那斐然的表演。

  [玛格丽手指玩转着头发,笑嘻嘻的调侃:哈!温木被你看上,可真是倒了大霉。]

  [罗科尔抽了两口烟,嬉皮笑脸的讥讽:温木也真是够蠢的,他知道他的枕边人是个无药可救的变态吗?]

  [杰德带着艾露比离开两位姐姐的医院:小艾,我们要尽快找到温木,我担心他有危险,贝格森不是个善茬。]

  贝格森在哭。

  他终于接受所有人的看法:

  【对不起,温木遇上贝格森,确实是倒霉的。】

  【对不起,温木被贝格森爱上,确实是不幸的。】

  温木缓缓蹲跪地,与他的爱人平视,他没有说一句话,安静接受贝格森所有的忏悔。

  贝格森的眼眶已经红透,苍白的手臂上只剩下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显眼的红色针孔却那么插眼刺骨。

  温木的心乱作一团,他神经兮兮的盯着贝格森手臂上那些细小孔洞。

  他在心里平静的数着。

  1、2、3、4……

  心好疼,撕裂的疼,心脏的跳动频率随着针孔,每数一个便停一节拍。

  温木数乱了。

  他马上重新数了一遍。

  1、2、3、4、5、6、7、8、9

  九个针孔。

  一共九个针孔。

  贝格森那时候发着疯病,自己打了一整管的镇定剂,那算一个针孔。

  手臂上剩下的孔洞,是治疗时一针又一针的抑制剂。

  贝格森打了八针,才终于救回一条命。

  原来——

  贝格森失去温木的几个小时里,用掉了八支针管和半条命。

  温木轻轻搭上贝格森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安抚着耸肩颤抖而又糟乱的野兽。

  少年抬起突突直跳的眼皮,褐色的漂亮眼眸与那双海蓝湿润的眼睛对视,他扯着干哑的嗓子,在贝格森心田种下一整片梧桐树林。

  “车祸刺伤的后背还疼吗?有没有哪里难受?”

  贝格森摇头。

  温木又小声问道:“小时候那个洞是你挖的?”

  点头。

  “你那时候偷听我多久了?”

  抿着唇,不说话。

  温木无奈失笑:“行吧,那以后还发疯吗?”

  摇头。

  “以后还关着我吗?”

  摇头。

  “以后还凶不凶我了?”

  摇头。

  “以后还管我那么宽吗?”

  啪嗒——

  贝格森垂着头,滚滚泪珠划过鼻尖的酸涩,嘀嗒、嘀嗒、浸湿了地板,水滴与硬板碰撞发出哒哒脆响。

  温木叹了口气,稍稍妥协:“好吧,这个先暂且放一放。”

  他说完,一手捧上贝格森的脸颊,将自己柔软的温唇印在了哭泣者滚烫的唇瓣。

  温木只是简单的亲上一口,便迅速分开。

  接着又厉声问道:“那以后能不能好好过了。”

  “能。”

  贝格森终于拾起自己散落一地的破碎音调。

  温木很满意的点点头。

  他搂着贝格森的脖子,又亲了一口上去,唇瓣蹭过沾满泪水的鼻尖,留下朦胧清晰的温柔。

  温木纠正了贝格森话里唯一的错误:

  “你从来不是我的霉运,虽然这么说有点土,但——你是光,贝格森。”

  “那时候是你救了我。”

  “你是我的光,独一无二的光。”

  “从小到大,再到未来,永远都是,相信我——”

  贝格森将温木拽出异乡的泥潭,将所有的爱灌进少年的心脏。

  他们鼻尖对碰,十指相扣。

  温木垂下眼帘,两人唇瓣相触,热烈而又真挚,他平静却坚定的宣誓:

  “我爱你,贝格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