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维本没有抱太大期望,听匡桦这样说也很淡然。乐璇却着了急:“匡神医,你是神医啊,医术高明怎么会有你治不了的病呢?”

  匡桦一脸无奈道:“神医都是他人给的美称而已,我也只是个普通大夫,不是我解不了他的毒,而是解药里的一种药引很难寻,这药引只有我师兄那里才有,而我师兄多年来又行踪不定,所以没有办法啊,这毒也是我师兄研制出来的,想要解毒只有找到他才行。”

  乐璇心中焦急,一方面觉得对不起舒维,当初信心满满地让舒维来医治,没想到连神医都没有办法,另一方面担心这毒会对舒维身体造成越来越大的伤害。

  乐璇心急如焚的样子,季弦看不过去了,拍了一下匡桦的肩沉声道:“匡老头,你不是自称神医吗?这会又来谦虚了?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帮他解毒的?”

  匡桦揉揉肩,瞪了季弦一眼:“办法嘛倒是还有一个。”

  卷一终

  作者有话要说:卷一纠结地END了。卷二蓝渊篇 再研究研究。  “什么办法?”三人异口同声的问。

  “那就是找下毒之人拿解药啊。”匡桦回答得不痛不痒。

  以为还有什么希望,结果却是这句话,乐璇气得无语,但是对方是长辈又不好发作,一张脸憋得通红,季弦也气得不轻,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要能找下毒之人拿解药谁会跑来这里找你?用力一巴掌拍在匡桦背上:“你这老小子,医术没过关也敢妄称神医,没有解药也就罢了还来戏弄我们。是不是多年没教训你,心里欠得慌?”

  匡桦被季弦一巴掌从凳子上拍得跳了起来,无限委屈道:“我说的是实话啊,难道我想自毁名节不成?”

  舒维看看三人的样子,不想因为自己搞得别人不安宁,便开口调和:“季弦师傅,匡神医,你们不必争执了,这毒真是不好解的,我看过好些大夫都说没有办法,就不要难为匡神医了,而且中毒了这么久,除了记忆不好以外对身体倒也没有其他大的影响,我自己另想办法就好,不要为了我伤了和气。”

  舒维谦卑淡然的样子让匡桦对他生了些好感,上下打量舒维一番才缓缓道:“舒公子心态平和,不焦不躁,在当下这浊世不多见了啊,不怕实话跟你说吧,其实这毒会随着毒性的深入让中毒之人行动慢慢变得迟缓,在加之记忆空白,会让人抓狂,定力不好的便会自行了断。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这毒的毒性渗入和发作都奇慢,没有三年五载到也没有多大危险,方才你说你是一年前才中毒,那就还有两三年时间来寻找解药,能不能找到我师兄我不能保证,不过我会尽力而为,你再从给你下毒之人那里着手找解药,双管齐下,解毒是迟早的事。”

  舒维点点头,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虽然匡桦说不必担心,但是乐璇心里却是十分焦急的。只有他和舒维知道,要从宰相那里拿到解药比找到制毒之人更难。

  吃过晚饭,匡桦去给舒维配制抑制毒性的丹丸,乐璇要陪着舒维,舒维想到他和季弦久别重聚便让他去陪季弦多说说话。

  初春的夜晚还带着丝丝寒意,月色晕黄,淡淡地雾气似一层薄纱把那轮并不圆满的月亮罩了个严实,一阵凉风吹过,非但没有吹散那雾气,反而吹来一片乌云,天色又暗了一些,似要落雨。

  舒维独自走到院中坐下,他只着了一件淡蓝绵绸长衫,凉风迎面,吹起了他的衣摆也吹散了他胡乱扎起的墨发。这个夜晚是清冷的,尤其是在听到那毒的副作用后,虽然脸上的表情是淡然的,但心中却是波涛汹涌,不是怕死,也不是怕身手变迟钝,而是怕记忆全部消失,因为还有牵挂的人,现在还身在大牢的父亲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受皮肉之苦,一日三餐能不能吃饱,想到这里真想马上赶回去救出他。

  望望乐璇住的厢房,点点烛光从窗棂透出来,窗纸上还隐约能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忽而俯首忽而仰头,偶尔还有几声笑语飘出,很是温馨。舒维颔首微微一笑,有些羡慕但心中却是温暖的,这种温暖来自乐璇,虽然只相处了一两天,却已经被乐璇的性格所吸引。恬淡,安宁,温文有理又有些孩子气,就连偶尔的斗嘴也能让人心情舒畅。已经不记得儿时的他和自己到底是何模样,是否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快乐,亲密。其实儿时的事记不记得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现在...从琴箫合奏那刻起,我的疑惑已解,那晚在梦里我终于看清了那个抚琴的人。儿时的记忆已随风飘散,在我的眼中只有现在的你,看你被我的一句玩笑话激地哭笑不得的样子,看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看你对着师傅撒娇的样子,看你因为我的毒没有找到解药而心急如焚的样子,我的心就很暖,很久没有过的暖。很庆幸你还能认出我,还愿帮助我。人生能得你这样一位知己,真是死而无憾。

  一阵“扑楞扑楞”地声音打断了舒维的思绪,一只信鸽落在离舒维一步之外的地上。那是他和小四联络的信鸽,走过去抓起信鸽从它的细爪上解下小竹筒,抽出信纸,只有七个字:情况有变,速回府。

  舒维心中一震,隐隐泛起不好的预感。

  翌日一早,舒维便向季弦,匡桦请辞,那书信就像一道魔咒,深深印在舒维心里,一夜的辗转反侧,容不得他再过多停留,虽然有些放不下乐璇,但...府中的事更令他担忧。

  匡桦把配好的丹丸叫给舒维,并叮嘱他一定要按时服用,季弦也没有做过多挽留,既然匡桦都说解不了他的毒,让他在留在这里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乐璇听到舒维要走,又想起昨夜看到舒维独自坐在院中,眉头深锁似有无比烦心之事,便问道:“义迁是否因为解药之事烦恼?”

  舒维答道:“不,是府中传来书信,说有要事。”

  “那看样子很急了?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乐璇问道

  乐璇真挚的话语就像一阵清风,把舒维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舒维笑道:“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呢,有璇儿这句话已经够了,这次出来本就是借了做任务之名,现在也该回去交差了。”说着看了看季弦和匡桦,点了下头,把乐璇拉到一边小声说道:“璇儿,这次相逢虽然短暂,但是你在我心中已经烙下印记,如果有缘,我们总会重逢的对不对?下次再见面我肯定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你来,到时候你可不要认不得我了。”

  听舒维这样说,乐璇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又是这样,临行前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那时你说你会记得我,我信了,结果你没有认出我来,现在你又说会记得我,好吧,我姑且再信你一次。略低下头,闷声道:“那...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你自己小心哦,那个宰相心地如此狠毒,解药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能拿到的,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勉强。我和师傅还有匡神医会尽力去寻找制毒那人,如果寻到了解药,我怎么找你?”

  “如果真能找到解药,你就来京城的‘天成’铁铺,我和那老板是朋友,他知道怎么找我。”舒维答道

  乐璇点点头,将舒维送出了门,又一次离别。望着渐渐远去的孤单背影,心中泛起一股无比酸涩的感觉,这感觉前不久还曾有过,是...蓝渊走的那天吧。

  季弦走到乐璇身边,轻轻拍拍他的肩:“璇儿,看起来这个舒维对你来说很特别啊,仅仅是同窗而已吗?”

  乐璇轻叹了一口气,道:“师傅你也知道我的世界很小,接触的人和事也少,除了我爹和你,我就没有什么亲近的人了,在学堂的时候只有他对我最好,什么事都帮着我,也很照顾我,那个时候他就在我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现在我们虽然都长大了,模样也有些变了,但是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却丝毫没变,如果他遇到难事,只要我力所能及,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帮他的,所以,这次就要麻烦师傅和匡神医了。”

  季弦哈哈一笑:“璇儿真是个重感情的人,为师果然没有收错你这个徒弟。这人啊,不怕识人少,不怕见得世面少,就怕没人情,我们师徒还说什么麻不麻烦,寻药之事匡桦自己答应他的,更是说不上麻烦了,不过寻药归寻药,练琴的事也不要落下才好,你爹的嘱咐可要记在心中啊。”

  “嗯,爹的叮嘱我一直牢记在心,出山这些日子也见识了一些人和事,练琴也没有耽误哦,师傅要不要听徒儿抚琴一曲?看看有没有进步?”乐璇问道

  季弦点头:“好,让为师看看你到底进步了多少。”

  焚香,盥手,落座,抚弦。

  一首节奏缓慢,力度轻柔的《幽兰操》让匡桦听得入了迷,季弦也不住地点头。

  全身心投入乐曲中的乐璇静若处子,神态安宁,一擘一挑间就将听琴之人带入了静谧空谷之中,那清雅素白的幽兰伫立在野草杂花之中,幽幽怨怨孤芳自赏。淡淡的哀伤情绪弥漫开来,感染着听琴的人。

  琴技果然是进步了,投入的感情更多了。季弦记得乐璇以前并不会弹奏如此哀怨抑郁的曲子,他身处大自然,最喜流水高山,弹出的琴音也是空灵悠远的。

  季弦看着乐璇,暗自叹了口气,璇儿看似清雅淡泊,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却是个感情炙热,多愁善感又隐忍不言的人,不知道这样的性格会不会让他更容易受伤。

  璇儿,今后的路还长,只盼你能保持最初的那份纯真,那份执着,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轻言放弃,最重要的是要懂得保护自己,为师不但希望你在琴技能有所大成,还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疼你爱你的伴侣共度一生,不要像为师一样错过了,失去了,才悔不当初。

  卷二 蓝渊篇 若似月轮终皎洁

  温柔乡

  今年的冬天特别寒冷,这还没进腊月,恆国的都城平廊上空就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雪片儿不大却很密,瓦片窗棂上没多大会儿就积上了一层砂糖般的白雪。

  申时刚过,路上渐渐没了行人,街边店铺也就纷纷关门歇业,路边玩耍的幼童被娘强行拉进屋子,正“哇哇”大哭,就见一根热番薯递到面前,连忙接过来,吸吸鼻子,眼里分明还有泪水在打转儿,脸上却笑开了花。

  一家人围着火炉坐成一小圈,小娃嘴里吃着烤番薯,眨巴着眼睛听着大人们摆龙门阵,以为今日会有什么趣闻,没想到又是讲那个什么王爷的事啊,小娃听得有点厌倦了,从金凤使者拿着投降文书走进皇宫那一刻起,那王爷的事迹就在大街小巷中疯传,一时间成为了大家茶余饭后必聊之事。说来说去就是些有勇有谋啊,骁勇善战之类的话,真是听烦了呢,小娃捏着半个没啃完的红薯倚在娘的腿上,眼皮耷拉着渐渐入了梦乡,临熟睡前还听到爹爹慷慨激昂地说道:“我们恆国能从弱国渐渐变强盛,王爷真是功不可没,不过,听人说这次攻打东胡他好像受了伤,真令人担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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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江关,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这里的风雪不似平廊的那样温柔,鹅毛般的大雪打着旋儿从天上落下,伴着呼啸的北风,刮到脸上似一把冰刀割得脸生疼。

  这般严寒之地本应渺无人烟,现在却驻扎着千余顶帐篷,个个帐篷上都积满了厚厚的白雪,远远看去就跟一个个蚕茧似的。

  入了夜,除了几个值夜的小兵在来回巡逻走动外,其它人都早早入了睡,只有伤兵营和帅营帐中还透出点点橘色亮光。

  “恭喜王爷,你的伤已无大碍,现在伤口正在长新肉,为了更透气,我就不包扎了,只需再卧床一日便可起身活动,不过不可剧烈运动。”随行军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