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乐璇听到背后有人议论...

  “听说青菱门这次上了三个弟子,都是能文能武之人,夺冠奖励看似这么诱人实则全部都内定了。”

  “哦?据说这些年青菱门势力越来越广,招揽了很多能人异士,青林大会只是他们物色人才的一个幌子而已,野心不能小觎。”

  “嗯,江湖传闻他们和朝廷也有联系,门里弟子时常为朝廷办事。”

  “嘘---小声点被人听了去可会惹来杀身之祸。”

  乐璇对江湖之事并没有多大兴趣,虽然小时候舒维教过几招剑术但那也只是花拳绣腿而已,这些年潜心琴技书画也就把剑术落下了,本来想提出既然今日没有文场那就回客栈,但一看蓝渊正专注台上的武斗,便把到口的话咽了回去。

  听着台上乒乒乓乓兵器的触碰声偶尔参杂着一些叫好声,乐璇倍感无聊,硬生生地止住打哈欠的欲望憋得鼻子发酸眼睛发涩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为了不让它掉下来乐璇只得四处转着眼珠,忽然他注意到第一排最左边的一个穿灰白衣服的人样子看不太清楚只能大概看见一个侧面,是个很年轻的人,只一个侧面就让乐璇生出一股很熟悉的感觉,他正跟旁边一个少年说着什么。

  看了一阵蓝渊从台上收回目光看到乐璇正盯着前排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便叫他:“若宁。”乐璇正在努力回想是不是在哪里见过那个人并没有听见蓝渊叫他。“若宁?...”蓝渊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乐璇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嗯,什么事?”

  “你在看什么?”

  乐璇轻咳了一声说:“啊...没有看什么只是有些无聊。”

  蓝渊轻轻一笑道:“那我们先走吧,出去转转,青菱门门主晚上要宴请我,晚些时候我们再来吧。”

  “王爷跟青菱门门主相识?”

  蓝渊脸色有些沉了,乐璇自知又叫错了马上改口道:“蓝渊跟青菱门门主认识?”

  蓝渊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说:“嗯,有些来往,走吧。”

  两人起身刚要走,就听主持朗声道:“下面是青菱门绍炎对宰相府舒维。”乐璇的脚迈不出去了。舒维?!那个儿时同窗,关心爱护过自己的人是他吗?慢慢转过身就看见第一排最左边那个灰白衣男子站起身从容不迫地走向高台,刚才跟他说话那少年把他送到台前,眼睛放光,眼里满是崇拜爱慕。

  乐璇回身又坐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慢慢走上台的人,七八年没见,他是真的有些变了,变得比小时候更为俊美英挺,身高大概已有七尺八寸了,一头乌发随意用一个布带束扎垂于背后,额前留下几缕额发更显飘逸,剑眉入鬓,凤眼似漆,挺直的鼻梁,连脸型都变成了瓜子脸,唯有那微微上翘的唇角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乐璇一见就能感觉到就是当年那个舒维。

  遇故人

  看着他英姿勃发气宇轩昂的模样,乐璇微微有些失神,眼前人渐渐和记忆中那个想象了多次的模糊轮廓重叠起来,逐渐变得清晰,心里不由轻颤了一下。

  蓝渊虽然有些疑惑乐璇的行为,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却也没多说什么,只跟着坐了下来,宰相府的人也参与青林会确实让蓝渊也生了些好奇。

  台上舒维手持一把通体透黑,似未开刃的长剑,让人感觉不到它的锋利,对面绍炎使的是一把青色长剑,剑身发着白光,一看就是一把难得锋利的宝剑,他看看舒维的剑轻嗤一声满脸不屑,舒维也不介意冲他微微颔首,一声锣响两人对决起来。绍炎一个跨步率先出剑,白光一闪剑速飞快就向舒维的左臂刺去,舒维横剑于胸身形向右微移,绍炎便扑了个空,舒维也不乘此反击,而是好整以暇地等绍炎调整好后再次进攻。

  绍炎第一招便落了下风,心里不免有些急躁,看着舒维面带微笑悠闲等自己再出招的样子,火气更甚,青剑迎风而出,直指舒维面部,剑还未到,舒维凌空倒翻,手中黑色长剑挽起数到光影向绍炎身上各处穴位而去,绍炎脚步一变,翻身后退了一丈,脚后跟已经触到了高台边缘。

  台下蓝渊看的惊讶,这宰相府的人里竟然有这样的剑道高手,连绍炎都敌不过他两三招,难道……蓝渊嘴角隐隐出现笑意。乐璇却一直死死盯着舒维的脸,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在记性中寻找那熟悉的一点一滴。

  绍炎跳回台中盯着舒维,心想这小子看似无害剑招却是如此凌厉,一定要平静心态好生应付才行。那边舒维依旧一副带着微笑的样子,看得绍炎牙痒痒。

  绍炎静立观察着舒维的举动,舒维也没有出招,静默半响台下起了催促声,舒维拿剑的手这才动了动,舒维一动绍炎心里紧张脚步向后微移,舒维见了轻轻一笑,一个闪身便到了绍炎面前,而那把黑色长剑已经放在了绍炎肩上。输赢显而易见,绍炎的脸青红一片,狠狠地认了输,眼里满是不甘。舒维收了剑对台下众人一拱手便翩然下台,先前那少年赶紧迎上去挽住他的手,看着他崇拜的眼神更加热烈。

  乐璇一直坐着不动,眼睛一瞬不瞬,蓝渊有些生疑顺着乐璇的眼神看去,就见到了刚才比试完的舒维,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乐璇从不曾这样专注一个人,蓝渊可不认为他是看上了舒维的剑法,这个舒维到底还有什么来头?能让与世隔绝多年,又淡漠世事的乐璇如此上心?难道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而后舒维又赛了两场,依旧无人可敌,争夺武冠只剩最后三名选手,第二日再战。

  散场后,舒维和那少年并肩同行步履颇急地往客栈赶,正好就是蓝渊他们下榻的那间,乐璇和蓝渊一直快步尾随他,蓝渊压了心里诸多疑问并没有问乐璇是否认识舒维,他其实有些怕,都说好奇害死猫,有些事也许不知比知道好,两人一路无话。

  进了客栈那少年先行上了搂,舒维点了几道清淡小菜让小二送到房间,抬脚刚要上楼就被人叫住,回过头就看两个人正盯着他看,一个手拿玉扇冷峻傲气正上下打量他,一个清雅脱俗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他脸看。舒维被看得有些发毛问道:“两位可是事?”乐璇眼神一黯,他不认识我,难道是自己认错人了?蓝渊心里一松,原来他们不认识。

  舒维见两人不答话转身想上楼,这时一个清清柔柔的声音响起:“敢问舒少侠可是允州人士?”舒维停住点点头。“舒少侠可在博阳书馆念过书?”继续点头“那舒少侠可认识我?”舒维打量了一下乐璇只觉得有些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是谁便摇摇头。乐璇眼神彻底黯淡了,心里微微泛起些酸涩,也不再多说什么。

  蓝渊这时向前迈了一步,道:“我看舒少侠剑法不俗,冷静从容,必不是池中物,在宰相府做事怎么没有听过舒少侠的名讳?”舒维一拱手道:“舒某一介武夫,在宰相府谋些闲事而已,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舒某有事先走一步。”话以至此蓝渊不好多加阻拦便点点头,舒维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蓝渊见乐璇闷在一边,脸色也不大好,便问道:“若宁可是认识他?”乐璇摇摇头道:“可能是我看错了,不认识。”不认识好哇,蓝渊悬着的心这才落回原处,刚才乐璇看着舒维出神的模样,就像找到了失散的爱人一样,那样迷蒙却专注的眼神,真是令人心醉,可惜他看的人不是自己。想到这心就一阵抽搐,像心头肉生生被人剜了去一般。幸好不认识,幸好...

  心里松了,语气也轻巧许多:“那,若宁你同我一起去青菱门吧,天色也不早了”乐璇此时没有心情去什么跟自己无关的宴会便推脱道:“蓝渊你自己去可好?我今天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蓝渊看乐璇表情失落,声音疲惫,想着两人在青林会耽搁了一天,没有好好休息过,便不再勉强送乐璇回房后才离开。

  蓝渊走后,乐璇独自坐在房里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不可能认错人,也许是自己长变了,他没认出来吧...左想想右想想时间已经到了掌灯十分,直到门外响起敲门声乐璇才把思绪收回来,打开房门是小二端着饭菜站在门口,说是有人吩咐晚饭时候拿上来,除了闲王乐璇不作他想。

  用过晚饭,乐璇拿出溯玥琴,看着上面的墨绿色琴穗,这还是当年舒维送给他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保护的很好如初时一样,触手一片清凉,乐璇叹了一口气,慢慢挑动琴弦,溯玥发出几声沉闷的声音如它主人现在的心情一样。

  酝酿了一下情绪,乐璇开始弹奏,一曲《雉朝飞》正是表达了自己此刻的心情,琴音低沉令人怅然,正是表达了为了美好的向往而努力,却不遂人愿的那种感到无可奈何心情。

  正在独自哀伤之时,忽然传来低沉委婉的箫声,似乎在迎合这琴声。

  乐璇吃惊猛地中断了琴声,箫声继续,只是音调转了方向。

  琴箫合

  这箫声如此熟悉,听了四年怎会听错?虽然音色有些许区别,但技法却是相熟的,就如同那个人,虽然已长成英姿勃发的少年,但唇角那抹浅笑却是不会认错的,只是为何他会不认识我?难道是我变化太大?

  多想无益,不如直接问清楚,主意拿定乐璇便出了房门,寻着箫声而去。出了客栈门在客栈的左边有一个小花园,想是客栈生意太好已无人顾及这初时为招揽生意而设的小花园,花园中不见成株的名花而只有零零星星一些生命力顽强的小野花在晚风中瑟瑟发抖,园中有石椅石凳,只是旁边杂草已有凳高。若不是箫声从此处传出,乐璇还真没注意到这个荒废了的小花园正在自己的客房下面。

  石凳上坐了一个人,灰白衣衫正凝神吹箫,果真是舒维。乐璇伫立片刻才慢慢地朝他走去,舒维听到响动抬眼一看是晚间才见过的那位清雅公子于是对着乐璇微微一笑表示招呼。

  乐璇点头微笑回应,走过去缓缓坐下,轻声问道:“刚才一直是舒少侠在此吹箫么?”舒维放下萧点点头,道:“我方才在房中忽闻有琴声响起,就情不自禁地想吹箫来和,只因怕在房中吹奏影响了他人休息便寻来这里,没想到还是打扰到公子休息了。”乐璇忙摇头说道:“没有打扰,只是那琴声惆怅低沉并不讨喜,舒少侠为何会想要去迎合那种琴声?”

  舒维将紫竹箫放进怀里,乐璇看那紫竹箫更确定是自己亲自送给舒维的,只是为何舒维现在不认识自己了?舒维微微抬头望向被浩渺的夜空,半响才轻叹一口气缓缓地说:“这当中有些事说来话长,公子也不像闲来无事的人,怎会有时间听我废话呢。”说完自嘲地笑了笑。

  乐璇看舒维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其中必有隐情,说不定听后便知他不认识自己的原因,便说道:“真是巧了,我正是闲来无事听到舒少侠的箫声才闻声而来,舒少侠既然有心事不妨说出来,我不是多嘴之人,愿当你最忠实地听众,心事憋久了对身体可不好。”

  舒维点点头,调整了一下坐姿轻咳一声,那架势像是要说上一宿的感觉,乐璇也不急静静地等他开口。

  “我本是允州人,我爹是个剑客,经常四海游走,结交很广,剑术也提高很快,在我十岁那年,我爹路过岩城郊外遇到一群劫匪正在劫持了一辆马车意欲抢财,我爹便上前阻止,劫匪虽然人数众多却是些乌合之众,众人围攻我爹一人,却被我爹全部制服,这时马车里下来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人,他就是现在的宰相李元钊,他在车里看到全过程,觉得我爹剑术高强,说不定留下来以后有用武之地,就想让我爹入住宰相府以供他差遣。我爹起初不愿意,但经不过他软磨硬泡,在交谈中得知我爹还有我这个儿子后,便许诺只要我爹进了宰相府便能让我受到最好的教育,过最好的生活,我娘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我爹又四海漂泊,觉得对不起我,听到宰相这样的承诺后把心一横便答应了。”

  说到这里舒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爹入了宰相府后就把我接了去,那时候我应该就在博阳馆念书吧。刚入宰相府一切都很好,锦衣玉食,我爹也没有什么事做天天就教我剑术,偶尔也教宰相府护院们一些武艺,日子平静无波倒也惬意。后来宰相慢慢让我爹去做一些护送护卫工作。有一次黄河发大水我爹护送一批米粮去赈灾,途中遇到暴雨,有一车米粮保卫不急被大雨淋了个透,我爹便想拿出来晾晒免得生霉,结果划开口袋一看,米里面竟然夹带了一些金条,我爹大惊正想询问转运使,却被同去的护卫拦住悄悄告诉我爹那是宰相转往他处的,还告诫我爹不要声张。后来我爹暗里调查才知道宰相一直都在觊觎皇位,明里暗里不知做了多少事,而且在外还养了一支万人的死士军队。我爹以前虽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有国才有家的道理,虽然延靖帝昏庸无能,但幸好先皇英明,开创了这盛世,要断送也非一朝一夕能成的,但如果宰相一造反,国家根基必定会动摇,百姓也再难安身。我爹便对宰相直言,应该以国家为重,不要为了个人权势而不顾天下黎民的性命,结果反而惹怒了宰相,随即将我爹囚于地牢中。我偷偷伪装潜进去过一次,本想救出我爹,但是锁住我爹的锁链坚固异常,我爹告诉我必须要玄铁所制的刀剑才能砍断。”

  舒维的话断了断看乐璇正在凝神倾听并无不耐烦之意又接着说:“从我爹被囚以后,宰相怕我叛出,便在我的饭菜中加了一种毒,这毒不烈,也没有任何痛楚,只是记性慢慢有些不好了,我以为是练剑太累的原故也没深究,后来多亏小四偷偷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宰相毒害了,当时我就想去杀了他,但想到要救爹还是忍了下来,假装不知情,继续在宰相府做事,只是那饭菜却没有再吃了。也不知以前吃了多少,这毒已经慢慢侵入了脑中,渐渐地我连十岁以前的事都差不多忘记了,大夫说这毒会慢慢使人记忆力衰减,直到头脑一片空白。”

  说到这里舒维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他看着乐璇是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却又不记得这人是谁,这样的感觉使他痛苦万分:“所以今天你问我可曾记得你的时候,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但是却认不得你,就像为什么听到琴声我就会不知觉地舞剑或吹箫一样,我很痛苦,我时常有梦到一个模糊地场景,好像是间书院,名字就是博阳书馆,那里有人为我抚琴,但是我永远见不到他的脸,只知道很渴望看他一眼,一眼就满足了,但是却不能,我想那便是十岁以前的事吧,再听你问起博阳书馆便想起一点点,要想更多却头痛欲裂。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知江南有个青林会,夺得武冠的奖品是千年玄铁制成的袖里剑所以才假借任务之名过来才参加,等拿到玄铁袖里剑我便要回去救我爹了。”

  “那你的毒怎么办?没想过要寻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