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有不少零星分布的小镇, 其中最靠近淳河的叫泰安镇。

  在两位护卫的带领下,赵羡词和秦牧云一起来到村头。

  “这就是安置那位罗姑娘的地方。”

  自从幻姬门的假罗瑶被发现后,当初被她抱在府中的女婴如今也还给了罗瑶。

  赵羡词两人过来时, 罗瑶正在抱着小女孩逗趣, 一大一小玩的不亦乐乎。

  “罗大姐, 有人来找!”

  罗瑶一抬头, 看见门口的一行人, 还有些错愕。慌忙把小孩抱在怀里,才起身问,“你们是?”

  赵羡词疑惑地看向秦牧云, 意思是你们不认识?

  “身边没个得力的人,我就让护卫一手操办的,她没见过我。”秦牧云说罢, 盯着罗瑶看了会儿, 低声道,“那个幻姬门的扮得可真像。”

  几乎与眼前的罗瑶一模一样。

  不过体态神情却不大一样。

  眼前这人面带胆怯,局促无措地抱着孩子,看起来有些害怕, 却还是鼓起勇气问话。

  护卫上前道,“这两位就是我家主子, 也是莫姑娘拜托帮你的人。”

  罗瑶这才惊喜道, “是两位恩人啊!快进来坐。”

  她抱着孩子不方便, 赵羡词见状, 赶忙上前一步, “罗大姐,你不用忙活,我们只是顺便过来看看。”

  “哎, 哎,多亏恩人你们出手相助——”罗瑶说着就红了眼眶,暗自抹一把眼泪,还是招呼她们坐下,“要不是你们帮忙,我一个妇道人家,还带着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反反复复念叨这几句,似是满腹感激的话不知道怎么说。

  赵羡词本来是和秦牧云一起来打探一下这个人虚实的,但这会儿坐着,简直尴尬的不得了。

  罗大姐喋喋不休地说起这些年的苦,直说了快一个时辰。

  中途甚至连水都没喝,她怀里抱着的女娃都昏昏欲睡,也没闹腾。

  赵羡词和秦牧云相视一望,彼此从对方眼中看到迫切的想逃两个字。

  于是当机立断,趁着罗瑶要把孩子送往房中睡觉的时候,连忙打声招呼不等回答就溜了。

  这一趟跑的是相当尴尬。

  两人离了罗瑶的小房子,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看看赵羡词狼狈的模样,秦牧云忍俊不禁。

  赵羡词不好意思道,“看来是我想多了,原本以为她既然出身扬城青楼,指不定也和十七娘有瓜葛,今儿这一遭算是看明白了。”又道,“原本大家都很朴实,哪来那么多心眼,都怪我们这阵子前有狼后有虎的,倒弄成了草木皆兵。”

  “我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秦牧云笑道,“她也太能说了,比以前来给你说媒的梁媒婆话还多。”

  赵羡词也道,“连她的女儿都被说睡着了,何况我们!”

  那么小的孩子,光听罗瑶说话,中间不哭不闹,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两人感慨一番,这就回去了。

  跟着他们的两个护卫,欲言又止半天,却还是没说出来。

  小夫妻两个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几个月的孩子是不大可能安稳睡那么久的。两位护卫虽然觉得奇怪,但毕竟是大男人,对这种事也拿不定主意,又听两个主子调侃草木皆兵,便也不好多说。

  她二人回到府上,正逢上杜家来送喜帖,说三日后就是杜翰林与魏青梅的大喜之日,还挺为他们高兴,于是忙活着该给杜家送个什么礼。

  经此一遭,大概是看清了儿子没有翰林的命,杜三酉也不强逼着杜翰林读书考功名了。毕竟已经成家,又是独子,便让杜翰林做自己想做的营生罢了。

  谁曾想,杜三酉这一放开,杜翰林就一头扎进了酿酒行。

  还凭着过人的天赋,没多久就调制出一款闻名大江南北的青梅果酒。

  要说他酿这酒的由头也是可笑,只因为魏青梅好奇酒味,又不胜酒力,杜翰林就为她专门酿出这款青梅果酒。

  酒成当日,他与魏青梅酣饮一番,是夜,夫妻二人就带着青梅果酒来到赵家。

  青梅酒其实不稀奇,江南文人好酒,也好青梅煮酒,但杜翰林带来的酒,就连秦牧云都赞叹不已。赵羡词也是头一遭尝到这种酒,初入口极清淡,至舌尖时才有梅子的青涩酸甜,及至入喉中,又有热汤燎过的辣感,只是辣味不重,裹在清新的酸甜中淡去不少,只让人尝出甘绵的酒香。

  这一喝罢,赵羡词的眼睛蹭一下锃亮!

  “我敢保证,这酒若是卖给闺中女子,一定风靡全城!”

  秦牧云也表示赞同,“以往以青梅为佐煮酒,不过是酒过喉,梅子的酸甜在舌尖,说起来也只是混合了二者的味道而已。但你们的酒,却是实实在在的青梅酒,酒与梅子清香融为一体,实在我也是头一遭见。”

  杜翰林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吗,我确实是用酿粮食酒的方法调制了青梅酒,尝着也就是个鲜,主要青梅喜欢。”

  “没想到翰林哥原来酿酒这么厉害,我只是随便说说,他就做了出来。”魏青梅眼中尽是羞涩和幸福,“当初多亏了二位帮忙,大恩不言谢,今日这酒新酿,特来给二位尝尝。”

  赵羡词却问,“你们这个酒,杜伯伯知道吗?”

  “不知道,”杜翰林摇头,“自从我和青梅成婚后,我爹就一头扎进了酿酒馆子,说是要酿一款奇特的新酒,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又闲聊一番,说到秦牧云的学堂人手仍然不够用的事,魏青梅踊跃道,“其实我今日前来,还有个不情之请。”

  她说,“赵公子,自从见识过您夫人在学堂的场景后,我便一直有心同谋。不过因私事为了,不好拖累,如今我和翰林已经尘埃落定,不知我能否去可畏学堂帮忙?”又慌忙把自己读过的书了解过的玉器都说了一遍,毛遂自荐似的知无不言。

  赵羡词听得频频点头,却笑道,“学堂的事,一概由我娘子做主,我也只是个跑腿的。”

  比如学堂缺学生的时候,赵老板跑腿去宣传招生;学生们衣食不便时,赵老板建饭堂裁衣裳,总归都是些杂活。

  她眼中温软,尽是秦牧云的模样。

  秦牧云敛眉轻笑,悄悄捏了一把赵羡词的手心,面上如常道,“魏小姐肯来帮忙,自然求之不得。”

  “真的?那说好了,我明天就去!”魏青梅难得的兴奋起来,“秦先生,你直接叫我青梅就好,我能跟你习武吗?”

  敢情是在这里等着呢。

  秦牧云笑笑,“你愿意的话,自然可以。”

  学堂的饭堂快要建好了,约莫还有十来天左右就能用。

  赵羡词于是张罗着要给饭堂招厨子,当然妇女最好,省的学生们不自在。但私心里又想,让学生们不要怕见人才好,尤其不能怕男子。可又担心社会风气不许,因此也只敢在招厨子和打杂的时候,稍微留一点余地,只写了“女子优先”四个字。

  因都知道可畏学堂里尽是女学生,大家也都默认了可畏学堂的饭堂也是只招女人。

  于是一连好几天,来应聘的人都不是很多,还全是妇女。

  既然做大厨,至少要讲究个做饭好吃,可惜这年头,就连正经拿厨艺挣钱的都是男人,所以来的妇女中,要么太穷根本不晓得怎么做好吃的饭,要么只能勉强做个家常菜,厨艺是谈不上了。

  赵羡词也没时间天天等着,这事就交给魏青梅管。她们想让学生们自己来选,于是秦牧云派吕芫来把关,只要学生们觉得好吃就行。

  赵羡词本来就没指望招多好的厨子,又不是开酒楼,于是也赞同秦牧云的决定。

  不过,巧的是,她还为要开的酒楼筹备着,甚至还打算等杜三酉从酿酒馆里出来后,去探探杜翰林青梅酒的事,因此大厨也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可如今这一招人,才显出困难来。

  于是在吕芫筛选的情况下,赵羡词时不时过来走个场,看看情况。

  直到第六天,才来了一个捂脸捏喉的妇女,穿的乱七八糟,还用团扇挡着脸。

  吕芫照旧问了厨艺怎么样,这妇女甚至干脆自带了一口大锅和干柴,当场炒了一盘菜。

  看她炒菜的架势和那盘菜的味道,吕芫都很满意,即刻就决定带人去见秦先生。

  秦牧云还在学堂,大致扫了一眼,让学生们都尝尝这位大姐做的饭,满意就直接留下,没想到学生们都还挺高兴。

  只是没想到,要与大姐谈工钱的时候出了岔子。

  这位大姐表示,她不要钱,只想跟秦先生学功夫。

  魏青梅笑道,“没想到还有跟我一样的。”

  秦牧云简直哭笑不得。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水平怎么样,甚至都没怎么在外人面前显露过,怎么这位大姐就要跟她学武呢?

  不过,既然想学,秦牧云也没有刻意阻拦。反正她教的都是基本功,只要有心,满大街都能学到那种。而且现在莫晓星也跑到学堂来帮忙,教学生练武的事基本都由莫晓星负责。

  只是教些不涉及门派心法和招式的基本功,莫晓星也没什么顾忌。尤其和这么多姑娘们一起,她本就是爱热闹的人,这下更是天天住在了学堂里。

  忙着酒楼和福隆楼杂事的赵羡词,听说学堂终于招到厨子,也算放下心来。又听说厨子大姐不要工钱,只想跟秦牧云学武,一时自己也心痒极了。

  她迫不及待想去学堂溜一圈,但眼下被雷守青绊住了脚步。

  “公子,杨府那边传来消息了。”

  谁也没想到,莫晓星逮住的那小贼,反而成了赵羡词留在杨家的眼线。

  更令人没想到的是,那小贼着急忙慌来找雷守青,说知府老爷新纳的小妾私逃了!

  私逃不要紧,要紧的是,还带走了老爷贪污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