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清樾瘫在桌子上就再也没爬起来。

  李锦一当下慌了神, 傻乎乎地伸手探了探路清樾的鼻息,确定人没事后才松了口气,一拍脑门心说自己想什么呢。

  她脑子转的挺快,拍了两下路清樾的脸, 就看见平日臭着一张脸的路清樾皱了皱眉, 嘀咕了两句什么, 换了个姿势继续趴。

  李锦一觉得好笑:“妈,过来帮我搭把手, 把她抬到我房间床上。爸,麻烦你做一下醒酒汤。”

  刚才看路清樾目空一切的样子, 以为她酒量不错呢, 谁知一下子就露了馅,交代在了饭桌上。

  当上手抬人时,李锦一才察觉到路清樾的分量。

  这人身高近一米八, 一身肌肉都不是白长的, 李锦一和老妈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把这人半拖半抱弄到了床上。

  李母当下开始抱怨:“都是你爸, 好好地灌人家小孩干什么……”

  李锦一摇了摇头:“别怪我爸, 他也是憋的太久,好不容易有个人说说话。”

  相处了快半年,她大概摸清楚了这对夫妇的脾气特性, 不知不觉中,把自己代入了这对夫妇女儿的角色。

  一家人本来就应如此。

  路清樾的酒品不错,喝多了不会胡言乱语, 也不会哇哇乱吐,她只是安安静静地躺着,呼吸出酒精的味道。

  李锦一坐在床边,脚边摆着个热水盆, 她捞出湿漉漉的毛巾拧干,给路清樾擦去鼻尖冒出的油脂。

  床上的人眉头紧皱,似乎被什么难受的感觉攫取了,不时咬紧薄薄的下唇。

  酒精会降低选手的反应速度,前世的李礼在职业生涯结束后才开始沾染酗酒的恶习,等到了今生,李锦一从来没有碰过酒精这东西。

  酒精从气管中呼吸出来的味道简直就是灾难,李锦一从抽屉里找出口罩戴上,然后给路清樾盖好了被子,自己搬了张椅子,坐在路清樾身边。

  带着口罩虽然呼吸不畅,但是酒精味道确实几乎消失了。只要路清樾醒来,她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李母端着醒酒汤进来:“让小路现在喝点?”

  李锦一有些为难:“我叫不醒她。”

  李母随手拿起李锦一桌上的兔子水杯:“这个保温吧?”

  李锦一点了点头。

  李母打开兔子水杯,倒掉残水,慢慢把醒酒汤灌了进去:“等小路醒了,给她喝点,对头痛很有用的,厨房里还有剩下的菜,她醒了如果还饿,你就放在微波炉里转一转。”

  瞪了半天路清樾也没有要醒的意思,李锦一就把椅子搬回自己的电脑桌前,开始排位。

  然后就连跪了两把。

  李锦一本想认真打游戏,但不知为何,打着打着心就会分到床上的路清樾身上。

  她一只耳朵带着耳机,另一只耳朵不由自主地听到路清樾小小的呼吸声,也许是因为睡姿不催,路清樾的呼吸声听起来特别沉重,仿佛下一刻就会哭出来一样。

  基地被对面推平后,她一下扯掉耳机,气鼓鼓地在房间踱步。

  现在的状态,肯定没法打下去,但一直看着路清樾,她会忍不住想触碰。

  对方喝的不省人事,趁着现在碰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关系吧?

  李锦一伏在床边,认认真真地看着路清樾的轮廓。

  这个人的睡颜真是越看越好看,头发刚刚打理过,五官又是浑然天成,一双薄唇有些暗红,衬得整个人的气质更加……禁欲。

  李锦一顿时只觉口干舌燥。

  她轻声在路清樾耳边呼唤:“小九,小九?”

  确定路清樾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她才伸手摘掉她的眼镜。

  眼镜下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沾染了水汽一般湿漉漉的,在眼睛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李锦一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双柔软纤长的睫毛。

  指尖传来羽毛一般的触感。

  路清樾喉头动了动。

  李锦一顿时被吓得后退两步,但床上的人仍然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她不由得有些庆幸,但更多的是后怕。

  再像上次一样被抓包,就更难解释了。

  还是决定去打游戏分散注意力,不敢排位,还是快乐大乱斗吧。

  大乱斗打了一下午,路清樾就睡了一下午,李锦一妈妈还进来看了一眼,埋怨了李锦一两句后就走了。

  晚上六点,厨房飘来剁椒鱼头的香味时,路清樾动了动鼻子,醒了。

  午饭时候她没吃多少东西,两口米饭加三倍白酒下肚,她就没了。

  因此这会酒醒的差不多,就被饭香立刻唤醒。

  她从床上慢慢坐起来,发了会呆,思考了一下哲学问题。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去?

  还有,这是哪儿?

  她摸了半天没找到眼镜,摸索着下床后腿一软,哐当一声摔倒在地下,还带翻了脚边的水盆。

  李锦一本在专心致志打游戏,听到响声立刻转过头来,就看到路清樾狼狈地坐在地上,眯着眼睛到处乱摸,身上的衣服还湿了大片。

  “小九,你醒……哇别动!”

  眼看这人要打翻床头柜上的水杯时,李锦一眼疾手快地跑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找到眼镜给她戴上。

  路清樾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只是脑袋昏昏沉沉,嘴又不听使唤,半天才吐出句话:“壹……大壮,你怎么……也叫我小九。”

  李锦一登时抓狂:“说了多少遍,叫我壹酱。”

  路清樾颤颤巍巍伸手拧了拧衣服的水渍:“好,壹酱,我……比你大才对,叫我……九哥。”

  李锦一脑袋都大了,一边拖地一边恶狠狠道:“什么九哥,你就是智障儿童小九九。”

  路清樾抬起头,小孩一样摇头:“壹酱,我要换衣服,会感冒的。”

  李锦一拖完地板上的水渍,老妈子一样从衣柜里找出两件尺码大一点的衣服,扔给路清樾:“自己换,换完了把杯里的醒酒汤喝了。”

  这会的路清樾虽然有点智障,但整体还算听话,乖乖换了衣服后把醒酒汤一饮而尽,又摸了摸肚子:“饿了。”

  李锦一把她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又扶着这个还没醒酒的智障儿童坐到饭桌前,认命一般问:“头还疼不疼?”

  路清樾耷拉着眼皮:“疼的。”

  有了上午的教训,李锦一父亲不敢再让路清樾喝酒,只给她夹菜。路清樾早上没吃,这会饿得不行,三下五除二就干掉了一碗米饭。

  吃到第二碗的时候,她小小地打了个嗝,眼神突然明朗了许多。

  “现在几点了?”

  李锦一从饭桌上抬起头,长长舒了口气:“六点半,清醒了么。”

  路清樾放下饭碗,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皱着眉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会:“我喝多了?”

  李锦一小鸡啄米一般点头:“何止喝多,看你这样,断片了吧。”

  “不是,”路清樾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李父当下摆手:“没事没事,叔叔不好意思,不该让你喝酒。”

  路清樾默默吃完第二碗饭,等一家人都吃完后,还想帮忙洗碗。

  李锦一老妈哪儿能允许客人洗碗,当下就把闺女叫了进来:“壹壹你洗,小路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帮我们监工,反正她平时在家里也不做家务。”

  路清樾咬住嘴唇笑了一下:“我也不做家务。”

  李锦一围着个围裙,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你在基地哪有家务哦?”

  路清樾伸手,轻轻锁住了厨房门。

  李锦一还在挽袖子,她就从后边抱起小姑娘,把小姑娘从水槽前挪开。

  “小九,你干什么!”

  路清樾轻轻在她耳边嘘了一声:“我喝多了,需要用冷水洗碗醒醒脑子。”

  “你可以小声骂我,但是叔叔阿姨在外面,不可以让他们听到。”

  李锦一的脸颊顿时灼热起来,好在路清樾很快就把她放了下来,站在水槽边开始洗碗。

  她轻声骂道:“你真是喝多了!”

  路清樾耸了耸肩:“这可不能怪我……女孩子的手可不是用来洗碗的。”

  “你不也是女孩子?”

  路清樾慢条斯理地把干干净净的碗碟摆在碗架上,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比你攻那么一点。”

  哦豁,完蛋。

  话一出口,路清樾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这种……奇奇怪怪的词,她不该当着小姑娘面说出来的。

  一定是那三杯白酒的问题!一定是!

  她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的嘴呢,这些心思被小姑娘知道的话,一定会嫌弃她的。

  但是……小姑娘应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她僵在原地,小姑娘也僵在原地。

  直到李锦一打破沉默:“你……洗完了,那我们……出去吧?”

  路清樾轻轻咳嗽了一声,假装无事发生:“好,我们去瑶姐那里看比赛?”

  “啊……她让我在你醒了之后给他回电话……我先去打电话了!”

  李锦一脚底抹油,飞一般溜了出去。

  路清樾愣愣看着小姑娘飞窜的背影,捂住了额头。

  妈的……她说话怎么没过脑子呢!

  绝壁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