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明显吗？大半夜光着腿出去, 刚进来那会儿嘴唇红彤彤还带点肿，大冬天总不见得是被蚊子咬的。
沈沁心想自己是过来人，能把嘴唇亲成这样肯定是刚处对象不久, 天雷勾动地火也不过如此了。
顾景晗承认得直接又自然，沈沁的大脑在短暂的空白后引出了数之不尽的问号。
怎么办？怎么办？
从前巴不得她能谈场恋爱再顺利结婚生子, 等顾景晗亲口承认确实有恋爱对象后, 沈沁反而愣是没话讲。
不走寻常路有了孩子，还不止一个, 又是在栎栎生病的节骨眼上谈起了恋爱？这都让人怎么说才好？再说顾景晗三十好几的年纪，显然不是需要她苦口婆心规劝的少女了。
沈沁不理解，她和顾业衡教养出来的女儿应该是懂得分寸的人，但她转念一想，自己对顾景晗的了解也不过如此, 从她带栎栎回家的那天起，就该认识到自己管不住也管不了她。
顾景晗推开剩下的小米粥，抽了张纸巾, 慢条斯理地擦嘴。
沈沁沉了沉气，正襟危坐 ，问道：“是哪家的孩子？”
顾景晗将纸巾揉成小团, 攥在手心里, 想着正在回家的路上的哭包, 眉眼舒展开。
因为这碗小米粥，她难得愿意跟她妈多分享一点点自己的生活, 她妈妈眼里找鸭都能接受，正经谈个恋爱岂不是更好？
“你不认识。”顾景晗说得随意。
所以不是顾家交际圈里的优质晚辈？
沈沁心里咯噔一下, 面色凝重：“是正经人吗？”
顾景晗知道她妈的思路方向彻底走偏了, 连忙拉回来：“正经, 很正经，文艺圈的。”
“演员？”沈沁愁眉不展，听说这行可不正经。
顾景晗觉得这个可以说：“作家。”
沈沁狐疑地看着她：“比你大几岁？”
“小两岁。”顾景晗想，年龄应该也是可以说的。
能隐晦地和她妈讲起自己的恋人，好像也是件有趣的事情，顾景晗看沈沁在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不满地啧了下嘴，有些好笑。
她刻意补充道：“长得很嫩很可爱，娃娃脸。”
沈沁脸上的愁云加重了几分：“这能靠谱吗？”
“非得中年老男人才靠谱吗？”顾景晗讥诮地反问。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沈沁有自知之明，尽管自己对未来的女婿有各种期许，但她的意见对顾景晗而言并不重要，无奈地叹道，“你喜欢就行。”
顾景晗明显一愣：“真的？”
一刹那，她几乎有了把韩裴芸一个电话叫回来，领到她妈跟前的冲动。
沈沁也就是随口一说，反正目前不结婚怎么都行：“是个男的就行。”
她以为自己这么说顾景晗必定会满意，然而还是搞不懂她的性子，好好的对话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顾景晗神情冷淡地侧目摆弄着手机，让韩裴芸到家了报个平安。
是自己因为她妈今晚的一点点转变生出了过高的期待，她本来就不需要任何人的认同。
再说男的有什么好？有她的女朋友万分之一可爱吗？
想到这里，顾景晗的眉梢重新染上了暖意，默默纠正自己的用词，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
沈沁坐在对面，诧异地看着顾景晗前一秒还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这刻唇角几不可觉地上扬。
本来觉得这样的变化是好事，可现在看着她，内心莫名一阵惶恐。
心情复杂着，沈沁想起什么来，有些没话找话：“以后大晚上别一个人出去，王太在我们群里说这几天总在这附近遇见奇奇怪怪的流浪汉，怪吓人的。”
韩裴芸回复说到家了，顾景晗让她别熬夜更新，早点睡觉。
嘴上漫不经心地应和：“知道了。”
“那个谁……不介意你有孩子吗？”沈沁问得小心翼翼，她实在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了。
“哪个谁？”顾景晗抬头，没反应过来。
沈沁不知道怎么称呼对方，给取了个代号：“作家。”
“她啊……”顾景晗原先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但说到孩子，她们俩一开始相识的原因，笑了笑说，“就当自己亲生的。”
本来就是亲生的，不会有人像她那样对栎栎好。
“那……”沈沁还有问题。
顾景晗起身，提问中止：“我要睡了，妈。”
沈沁心有不甘，跟着站起，有话要讲。
“等栎栎病好了，我带她回家。”顾景晗的意思很明显，现在就不要再问了。
沈沁没说好和不好，她只觉得心口悬着块石头，放不下这件事。
明明是未来的事，顾景晗却很较真：“到时候，你别难为她。”
沈沁不解，顾景晗说的难为是怎么个定义？她眼里自己是个很难搞的人吗？
顾景晗若有所思着上楼，她想明白了，等栎栎过了这道坎就带哭包回家作个正式介绍，接不接受是家里二老的事，她主要得给她们的感情一个交代，必须光明正大地在一起，至于孩子的身世，她连最坏的结果也提前做好准备了。
她可以不把这场未知的暴风雨放在心上，倒是即将到来的韩裴芸父母……
顾景晗心怀虔诚，临睡前在懂乎上搜索：「如何讨好丈母娘/婆婆？」
「如何让丈母娘/婆婆喜欢自己？」
「如何搞定丈母娘/婆婆？」
「一时冲动怼了丈母娘如何挽回？」
大同小异的标题塞满了顾景晗懂乎的最近浏览记录，而韩裴芸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建设，也终于到了挺身面对的那一天。
临近中午，顾业衡和沈沁出门赴宴，王阿姨准备好了顾景晗和栎栎的饭菜，却被忽然告知她们俩要出门。
顾景晗化了淡妆，一身普普通通的修身西装，手上搭着件厚实的毛呢大衣，别致的钻石耳钉折射出闪闪光亮。
“去找韩小姐？”王阿姨下意识询问。
见顾景晗笑了笑，她就知道准没错。
顾芷栎又被裹成了一颗粽子，她笨拙地抬起小手，和王阿姨挥手说拜拜：“不要告诉外公外婆哦。”
顾景晗好笑地轻轻拍了下她的小脑瓜，小家伙太聪明了，都能充当她的发言人了。
王阿姨很是配合，心照不宣地比了个OK的手势。
能见到安歌和韩妈妈，顾芷栎心情很好地坐在车后排的儿童座椅上，通过手腕上的儿童手表告诉安歌她已经和妈妈出发了。
“栎栎有没有不舒服？”年初八就要回医院进入下一阶段的治疗，顾景晗还没有跟孩子讲，她打算拖到前一天再告诉她，让她能可以多开心几天。
顾芷栎闭上眼睛，认真地感受了下，才说：“没有哦。”
顾景晗不知道第几次问她：“一会儿看到韩妈妈的爸爸妈妈，栎栎要叫什么？”
“外公，外婆。”顾芷栎清晰地咬字。
“很好。”离韩裴芸的家越近，顾景晗惴惴不安的情绪愈发明显。
网上大道理学到了不少，之前和裴雅淑通话也信心满满，等真的要去面对了，多少有些泄气。
她还是希望韩裴芸的父母能喜欢自己，哪怕一点点都行，这样她的哭包或许能少一点负罪感。
“因为韩妈妈也是我的妈妈，所以她的爸爸妈妈也是我的外公外婆。”顾芷栎说着妈妈给自己的合理解释，信服地点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顾景晗赞许道，只求这场见面万无一失，顺顺利利。
韩槐和裴雅淑是一早的高铁出发，到达滨城已经临近中午，韩裴芸提前查过列车到达时间，牵着安歌去对应的出站口迎接。
她妈只在和顾景晗的电话里告知她要来看栎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目的。
从顾景晗告诉自己她爸妈要来滨城，韩裴芸每一夜都做着同一个梦，她没有同顾景晗讲。
梦里面，还是记忆里那个事事俱到、温柔体贴的妈妈，不厌其烦、无数次地重复一句话，像在教牙牙学语的孩童。
她说：“小芸，一定可以改的，改了我们就回家。”
醒来后，韩裴芸会望着天花板陷入深深的迷茫，她背着对父母的那份愧疚实在太久太久了。
列车到站，这几日正是回城高峰，韩裴芸在黑压压的人流中找寻她父母的身影。
韩安歌让妈妈抱起自己，尽管她并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仍然找得分外专注。
韩槐先发现了她们，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拉着裴雅淑走过来。
远远的，韩裴芸发现她爸的身形似乎比上次见面更佝偻了些，再走近点，她看见她妈额前的白发变多了，明明上次见面只在几个月之前。
她似乎能猜测到这几个月来她爸妈过得并不好，如果她能让他们省心一点……
韩裴芸看着已经走到跟前的父母，嘴唇颤了颤，话没说出口，鼻尖却先酸了。
裴雅淑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接着望向她怀里的小人儿。
太像了，刚才隔了老远一段距离看着，都能从小脸上认出顾景晗的影子。
“外婆？”安歌本就是不怕生的性子，看这情形就是妈妈的妈妈没错，先叫上了。
裴雅淑闻声，身形微微晃了晃，那讨人厌的姓顾的……
“外婆好！外公好！”安歌亲亲热热地打招呼。
这一声外婆亲热得不可思议，裴雅淑微怔之后，有些局促地点点头。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韩槐已经上前一把抱起了孩子，笑眯眯地问：“你就是安歌吗？”
“妈妈说外公外婆来和我们一起过年。”韩安歌搂住外公的脖子，欢欢喜喜，她也是有外公外婆的人了。
韩裴芸调整好情绪，这才笑容得当地开口：“爸，妈。”
“走吧。”韩槐走在韩裴芸身侧，行李箱给了她，自己抱着安歌问了她一堆问题。
韩安歌问什么答什么，俏皮地看了眼后头，指了指说：“外婆掉队了。”
韩槐和韩裴芸同时停下脚步。
“外婆，你怎么不高兴的样子啊？”
等裴雅淑加快脚步走近，听见那孩子这么问自己。
她不太甘愿地解释：“手上东西多，累的。”
韩裴芸试探着，讨好意味明显：“妈，我给你提吧。”
裴雅淑瞪了她一眼，气呼呼地提着大小包，健步如飞，一时走在了他们前头。
韩槐和安歌说话，笑容可亲：“你知道外婆的袋子里是什么吗？”
“什么呀？”
“是你妈妈最喜欢吃的虾仁馅饺子。”
韩裴芸好不容易压下的那股酸涩重新返上了鼻尖，跟着冲进了她的眼睛，眼睛瞬时起了水雾。
像是听到了韩槐的话，裴雅淑转过身，神情变扭，语气生硬地说道：“做多了，放家里也没人吃，不然怎么办？扔了吗？”
她很快又回过身去，韩裴芸揉开眼里的雾气，看着那道倔强的身影走在跟前却不走远。
自己还是没有改。
改的人，竟然是她妈妈。
*
作者有话要说：
为久违的更新自罚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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