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团圆夜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甚至连饭也没能吃上。
林珞珞觉得，单是“不欢而散”四个字，似乎不能形容今晚的程度, 准确点说，或许“鸡飞狗跳”更合适——鸡飞狗跳的是大舅父子两人。
林家人都知道，林春萍最不能听的话，就是有人说外婆的不好，一点儿都不行。当年外公自杀, 外婆一个人把三个孩子拉扯大，没能享福就病逝的事, 一直是林春萍心里的一根刺。
现在, 林园竟然当着林春萍的面说这话, 别说林春萍，就是林珞珞气都不打一处来。
不用林珞珞开口, 林春萍就直接动手了。
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十分清脆响亮，响亮到挨打的林园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倒是大舅先反应过来, 当即急眼了：“你怎么动手打人啊！”
“他该打。”
大舅脸色十分难看：“就算该教育, 我的儿子也是我自己教育，轮得到你吗？”
林春萍的脸色也又黑了几分：“别说是林园，今天就是你，我也打得着！咱妈当年怎么对你的, 你忘了是吗？你的好儿子这么说咱妈, 我打不着是吧？”
“咱妈咱妈, 咱妈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一只提他干嘛！”
听到大舅的话，林珞珞默默在心里给大舅点了支蜡烛：自讨苦吃。
果不其然，林春萍顿时像被点燃的炸|弹一样, 砰得炸了。
“林传胜！你个狼心狗肺的，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叫林春萍！”林春萍抄起桌子上的茶壶，直接就冲着林传胜扔了过去。
大舅林传胜躲闪不急，被茶壶砸了个满怀，里面的热水撒出来，洒在了防卫的手臂上。
“烫！”林传胜也急得红了眼，“林春萍！反了你了！我是你哥！”
“你是个屁！”桌子上有什么，林春萍就抄起什么直接扔。
装着瓜子的盘子飞过去，正中林传胜的额头，很快，血就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看自己爹被打，林园猛地站起来，就想要过来反打。
不过林昕比他更快，等他过来的时候，直接照着他肚子抬腿就是一脚：“林园你有病吧！”
大舅妈看着自家女儿打了自己儿子，登时不乐意了：“林昕，你胳膊肘往哪拐呢！”
“不嫌丢人是吗？”林昕眉头紧皱，“林园这么说外婆，大姨教育他有什么不对？你们还觉得挺光荣是吗？”
“林昕，你忘了谁把你养这么大了是吧？”听到女儿这么说，林传胜咬牙切齿，“吃里扒外的家伙！早知道我跟你妈就该扔了你！”
“你们当初还不如扔了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算盘！”林昕冷笑，“上次给我介绍那个四十岁的对象，你们不就是图他能给林园安排工作吗？你们有拿我当过女儿吗？也配要我站在你们那边？更不用说，你们放纵林园说外婆坏话这事，可比我更白眼狼！”
“林昕！”大舅妈抬手就想打。
然而林昕并不给机会，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们以为，我还是小的时候，任你们打骂吗？”
林传胜被林爸按着，林园被林昕踹了一脚后，捂着肚子还没站起来。
林春萍一个人像是在打拳击沙包一样，一边打一边哭着骂，似乎要把这些年的恩恩怨怨全都宣泄出来一样。
一旁的小姨看了一会儿，这才上前拉住林春萍：“姐，算了。”
“算了？妈当初……”提起林家外婆，林春萍泣不成声。要是外人此时进来，都要以为被欺负的是林春萍了。
“都过去了，姐，你别气了。”小姨安抚说，“咱妈的在天之灵，也不想看到你大过节的这么生气。骂也骂了，气也出了，今天咱们兄妹三个，就在这把话说清楚了吧。”
林春萍终于被劝住，转头看了旁边的林珞珞三人一眼。
小姨也转过头来：“珞珞，你们带嘟嘟去吃饭吧，这边大人的事你们就别掺和了。”
林珞珞有点放心不下，但是看林度一副吓到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席灵玉交换了个眼神，带着林度走了。
出了门，林度似乎才缓过来：“我大姨她……没事吧？”
“没事。”林珞珞拍着她的背安慰，“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憋着呢。今天他们吵完闹完，也就过去了，不然总是憋在心里，像根刺一样。你想吃什么？”
“都行吧。”林度还是有点不放心，“我们就这么离开，真的没问题吗？”
“你妈妈不是还在吗？你还不放心她吗？”
听到这话，林度才跟着两人一起上了车。
虽然找了一家还不错的饭店，但因为三个人心里都有记挂着的事，所以晚饭吃得也是食不知味。
“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饭吃到一半，林度说。
林珞珞也有些纠结，要不要回去看看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她爸打来的。
“你妈让我跟你说一声，待会儿你们吃完饭，直接回家来就行了。”
林珞珞赶紧问：“事情都解决了？”
“恩。”
“那你们怎么吃饭？”林珞珞又问。
林爸说：“在家里让厨房随便做了点，哎——你妈今天也没什么胃口了。”
“小姨呢？”
“在陪着你妈呢，你们先吃饭吧，剩下的等你们回来再说。”
虽然林爸这么说，但三人饭还是吃不下，打包了剩下的赶紧开车回了林家。
林春萍还在卧室里没出来，餐厅只有林爸一个人对着一桌菜，也是没动筷子。
林珞珞把打包回来的饭菜放到厨房，让阿姨帮忙盛出来，才回到餐厅问：“我妈还没下来？”
林爸摇摇头，把她们离开后的事说了。
——林昕把林传胜三口骂了个狗血淋头，林春萍也把这些年的桩桩件件都掰扯了出来，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谁再主动找谁，不得好死。
听完后，林珞珞问：“那表姐呢？”
林昕今天跟家里闹成这样，肯定不会跟他们待在一起了。林珞珞本来还以为她会跟着一起过来呢。
“不知道去哪儿了，你小姨给她打电话也没接。”
“我去打电话问问。”林度看了看林珞珞，“姐，你跟席姐先去看看大姨吧。”
“好。”
林珞珞从厨房端了份小蛋糕，跟席灵玉上了楼。
在进门前，席灵玉却摇了摇头，小声说：“我就不进去了。阿姨现在可能不是很想见太多人。”
点点头，林珞珞小声说：“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些事……对了，你要不先去给阿姨打个电话吧，不然心里叶老师记挂着。”
“恩。”
看席灵玉去了二楼的客厅，林珞珞这才敲了敲主卧的门，听到小姨的声音后，推门进去。
林春萍正坐在床边，眼睛哭得红肿。
林珞珞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春萍。在她的印象里，林春萍总是一副十分强势的形象，就算被人气到了，也总是阴阳怪气地怼回去，等着看别人生气，自己就开心了。
“妈，饿了吧？”林珞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是把蛋糕递过去，“吃点甜的，就不这么难受了。”
“珞珞果然长大了。”林春萍接过蛋糕，低头看着，却没有吃。
突然被夸的林珞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今天这事就让它过去吧，反正也不会有以后了。”
“恩。”
小姨从旁边笑着说：“你看看，连珞珞都比你想得通透。你好意思吗？”
“哎——”叹了口气，林春萍抬起头，对林珞珞说，“你去忙你自己的吧，我没事。”
看看林春萍，神色比在饭店时候好多了，林珞珞这才放心地离开。
二楼客厅里隐隐还有人声，林珞珞站在门外，等到没了声音才进去。
“给阿姨打完电话了？”
“恩。”席灵玉坐在沙发上，没有起身，“张萱果然打听到了她的新手机号，给她打了电话。”
“那……”林珞珞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阿姨怎么说？”
“她问，‘那他还能签离婚协议吗？’”
听到这个答案，林珞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比较好。如果对方不是方莹的话，她大概会笑出来，这也太会捅刀子了！
她甚至已经能想象出张萱听到这句话的表情了，简直太精彩了！
原来，方莹也是会这么说话的人吗？
“很意外是不是？”席灵玉问。
“啊……”林珞珞也不知道要不要直白回答，毕竟怎么说也是小姑姑的妈妈。
大概知道她在想什么，席灵玉笑了一声：“我也很意外。在我的印象里，她就像永远没有自己的主见一样，离婚那次，我已经很意外了，没想到今天她会说这样的话。”
想起自己刚刚在卧室里看到的林春萍的样子，林珞珞下意识感慨：“人类好复杂啊……”
“所以人类进化成了今天这样。”
一时间，林珞珞竟也说不准，她这句“进化成今天这样”是褒义还是嘲讽。
毕竟，人类引以为傲的独有文明，却总是掺杂着一些连低等生物都不会犯的错。
两个人在没开灯的客厅里沉默对坐着，直到林度找上来。
“联系上大表姐了。”林度说，“她自己去住酒店了，我让她今晚过来住，她说不了，她明天就回去工作的城市了。”
“这么急？”林珞珞本来还想借这次见面，跟表姐表妹一起叙叙旧呢。
林度叹了口气：“也不怪表姐，是我我也要赶紧逃得远远的。”
想起在饭店包间时候，林昕说的那几句话，林珞珞大概也猜到了她那个大舅大舅妈都做了些什么。
“希望表姐这次可以真的摆脱这些烦心事。”林珞珞想：也希望我跟小姑姑，早日摆脱这些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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