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的毕竟是林晚照,所以到了半夜,众人便都知道她已经留宿在秋水意家里。

  曲安歌立刻给秋水意打了电话,秋水意接了,语气却不好:“有事?”

  曲安歌心想对方这可是有了对象忘了朋友,可明明林晚照可还不是她的对象,她心里不爽,揶揄道:“怎么,高兴得不想和我说话了呀?”

  秋水意没吭声。

  电话对面她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我是不想跟你说话,但不是因为高兴」这句话咽下去。

  过去几个小时了,她还是想不通,林晚照怎么会喜欢曲安歌呢?

  她觉得林晚照像是梦像是风,但是曲安歌就刚刚好相反,虽然长了张如花似玉的脸,但实在是俗气到不行,对方甚至连装高雅都不屑,听着交响乐能直接理直气壮地睡着。

  这个林晚照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她的意思是说,如果她和林晚照是两个世界的人,那曲安歌不就是她的邻居么?怎么想也跟林晚照搭不到一块去。

  秋水意一开始是震惊,后来是挫败,现在接到曲安歌的电话就开始生气,心想:这是凭什么?

  她回忆了一下曲安歌浑身上下从内而外的所有特质,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林晚照看脸。

  曲安歌那边,听秋水意一直不说话,倒是紧张起来了:“秋水意,你在干嘛,你可不能干嘛,我跟你说,晚照在么,我要跟她说说话。”

  秋水意道:“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她在客房睡觉呢,你要跟她说话我还得过去敲她的门。”

  曲安歌道:“那你去敲。”

  秋水意:“……”

  曲安歌笑道:“哈哈哈,开玩笑的,不是在怀疑你,是林姐有几句话要我带给晚照。”

  秋水意撇嘴站起来。

  曲安歌说的话她压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对方扯起谎来面不改色,比她更像个商人。

  她出去敲门,虽然非常难过,听到林晚照的脚步声的时候还是有点紧张,同时升起悲凉,心想,要是林晚照那么看脸的话,那她还有希望么?

  她自认最近确实已经在穿着打扮上非常努力,偶尔出去开会,也能看见别人脸上惊艳的目光,但诚实地讲,和曲安歌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的。

  也不知道曲安歌是怎么长的,一副女明星样。

  嫉妒变作怒火在心里升腾,林晚照开门看见秋水意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她又不是不会看人脸色,自然也看出秋水意好像在生气,她忍不住小声道:“怎么了,秋姐姐?”

  秋水意努力平复心情,挤出笑容道:“曲安歌的电话。”

  林晚照吓了一跳,连忙摆摆手,轻声道:“不接了……”

  对方说这句话的时候低下头,虽看不清表情,但仿佛是感到不安与彷徨,秋水意心疼又头疼,捏着手机的手指开始用力,结果一不小心按到关机键,把电话挂断了。

  挂断后她松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手机道:“一不小心挂了,要不你去微信里回她吧?”

  林晚照拼命摇头,简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以至于头上扎着的丸子头都散掉了一些,秋水意觉得这一幕很可爱,心又软了一半,但与此同时悲伤又不可控制地升起,心想:怎么会喜欢曲安歌呢?

  这里面有一点情绪是,自己喜欢的人怎么能那么肤浅眼光那么差的悲伤。

  她这么想着,看见林晚照抬起头看着她,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啊。”

  秋水意一愣,后知后觉:“我、我我我问出来了?”

  林晚照困惑地看着秋水意:“什么?对啊,你问我怎么会喜欢……嗯,曲安歌啊。”

  说到这林晚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说:“可能是因为一想到她就会笑吧。”

  秋水意很想挤出笑容,但是实在是笑不出来。

  一想到就会笑,这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呢?

  完了……

  一切都完了。

  秋水意的世界濒临崩溃,林晚照却还继续说:“我也喜欢她的歌,那歌的旋律我听到就觉得熟悉,是曾经在我脑海中响起的,我当时就想,居然真有人写出这歌来了,你碰到过这种事么?”

  秋水意吐出一句:“那歌不是她写的。”

  林晚照:“可是一直没有人认领啊,应该就是她吧。”

  愤怒让秋水意语气冷硬:“你也和那些没脑子的网友差不多啊,本人的话不信,信那些捕风捉影的话。”

  这话一出口,秋水意心里就暗道糟糕,她在这一刻甚至想起许密来,心想自己过去说许密作,原来碰到这种事的时候,自己也是半斤八两的。

  她想林晚照一定要生气了,一定要伤心了,她目光偏移不敢看林晚照,瞥见走廊墙上的氛围灯,在地面和墙上印出一圈圈太阳光晕般的光圈,那些光圈看得她头晕,她闭上眼睛,听见林晚照说:“是这样么,那说起来,我也很喜欢翁箬笠。”

  “啊?这谁?”秋水意问出这话之后,才想起来,这是让曲安歌获得影后的《白驹过隙》的女主角的名字。

  同时她注意到,林晚照完全没在意自己的语气,对方就好像没听懂一样若无其事地让开来,还说了句「要进来坐坐么姐姐」。

  秋水意踌躇了两秒,还是走进去了,自家的客房她还真没来过,有些局促地坐在了床边,林晚照已经换上了睡衣,一下子跳到床上,全然放松地趴在了被褥上,偏头看着秋水意,发丝凌乱蓬松,看起来毛绒绒的,让人想要伸手摸一摸。

  “翁箬笠是《白驹过隙》里的女主角啊,你忘记了么。”林晚照这样说,“有一幕是她们在卫生间,翁箬笠把张彩星从人群中拉出来,我小时候被关在卫生间的时候,就很希望有人能把我拉出来。”

  秋水意恨恨道:“喜欢角色可不等于喜欢本人。”

  说完这句她后知后觉:“你被关卫生间过,为什么?”

  “小时候反应慢,大家不喜欢我吧,他们说老师在找我,把我带到了卫生间,其实老师也不可能在卫生间啊,我实在是太笨了。”

  秋水意意识到这是一种校园霸凌,脸色微变,突然又想起先前在剧院碰到的事,她突然意识到林晚照的生活中一定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在她眼中林晚照是只有梦中才会存在的小公主,在别人眼中可能并不是这样。

  她的心中升起一种无法克制的哀怜,这是她生命中从未产生过的某种情绪,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轻轻抚摸对方的发顶,发丝柔软的像是棉絮,带着温热的体温。

  “你不笨,你只是比较单纯。”

  怒火正在消散,她无奈地发现,对着林晚照确实生不起气来。

  房间寂静,她的手机又响起来,她看见曲安歌的名字。

  虽然很想再次直接挂断,但是秋水意挣扎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甚至努力调整了下语气,正要开口,对面传来曲安歌带着怒气的声音:“你那儿还能住两个人么?我们家是不能呆了!”

  秋水意:“啊?”

  ……

  此时曲安歌和秋水意已经驱车开在环城高架上,愤怒令她声音提高:“垃圾桶边上有个摄影机!!”

  许密租的这个房子是一梯一户,电梯门口有个大垃圾桶用来扔垃圾,每天早上会有阿姨来打扫卫生顺便清理垃圾桶。

  而就在半个小时前,在秋水意挂断曲安歌电话的时候,曲安歌没在打回去的原因,是许密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她自然一时就忘了秋水意和林晚照的事,连忙跑出去,结果看见许密站在门口,一脸震惊,见她过来,脱口而出道:“你先别过来!”

  曲安歌惊讶地停下脚步,说:“怎么了?”

  许密露出不确定的神情:“有个东西在闪红光……”

  曲安歌一愣,随即道:“摄像头?”

  许密也愣:“不是炸弹么?”

  曲安歌:“……”

  曲安歌快步过去,走到门口,果然看见垃圾桶边上隐约有红光闪烁,她过去,推开垃圾桶,看见了一只微型摄像机,她顿时一阵头疼,先立刻把电源拆了,随即怒火开始升腾。

  她甚至忍不住想:房间里会不会有?

  忍着把摄像机砸了的冲动,曲安歌对许密说:“收拾东西,我们先住到别的地方去。”

  上了车开上高架后,那种恐慌夹杂着恶心的感觉才渐渐褪去,曲安歌想到刚才的事,甚至觉得有点好笑,道:“你以为是炸弹啊?”

  许密脸一红:“电视上不是都这样么。”

  曲安歌道:“可是如果是炸弹,你就算叫我别过去,我应该也会被炸到吧。”

  许密板着脸道:“怎么,你嘲笑我么?”

  曲安歌忙说:“不是,是很感动,这怎么会是嘲笑呢。”

  许密偏头望向车窗,车窗上映着她显得有些阴沉的面孔。

  她有点后悔,心想刚在曲安歌是在开玩笑,自己不该这么上纲上线,可是刚才那件事让她心浮气躁,她不知道那摄像机在那放了多久,又到底拍到了些什么。

  可是她也不该把气撒到曲安歌身上。

  她想要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这时曲安歌道:“先别想这个了,要不想想晚上去哪吧,去秋水意那怎么样,反正她家里大,我们也刚好去看看晚照。”

  曲安歌看起来没有情绪,许密松了口气,点头说好。

  打电话过去说了来龙去脉之后,秋水意同意了,只是语气听起来怪怪的,曲安歌没想太多,只觉得秋水意可能是正紧张着。

  但是出了电梯,看见站在门口的秋水意的时候,曲安歌开始觉得不对。

  门口只有秋水意一个人,没换衣服,还穿着衬衫和西装裤,双手抱在前胸,目光犀利地上下打量着她。

  那目光凌厉又冷酷,简直好像要把她剥皮切骨一样。

  曲安歌不自在道:“晚照呢?”

  这话一出口,秋水意神情更冷,硬邦邦道:“睡了……”

  那神情目光,不知道的,以为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