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重生的第一天就去结婚吧(GL)>第42章 “你可以看看。”

  许密开始感觉到肚子疼的时候大概是晚上九点。

  那个时候她正在实验新菜,谭臻臻专注地拍照,肚子突然绞痛了一下,她最开始没在意,直到下一次疼痛来袭,并且仿佛持续了更久的时间。

  她停下手,皱着眉头说:“……先休息一下,我肚子有点疼。”

  谭臻臻这时抬头,大惊失色,问:“只是有点疼么?”

  许密此时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都有些泛青,额头上有些细密的汗水,在打光板的照耀闪着细光,看上去就像是细而平滑的深海鱼的鱼鳞。

  许密想了想,点头说:“比较疼。”

  谭臻臻连忙把相机放到一边,把许密扶到客厅的沙发上,她紧张道:“是吃坏肚子了么?不对啊,我跟你吃的是一样的东西,我没感觉啊……小岳,小岳你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的记忆就有些模糊了,只记得肚子越来越疼,仿佛有个绞肉机在肚子里旋转不停,眼前一阵阵发黑,她被抱上救护车的时候她突然非常想念曲安歌,她想要拿起手机给曲安歌打个电话,听一听她的声音。

  很多事在脑海中如霓虹灯一般地闪过,她想起大学的时候有个室友阑尾炎被送去医院,曲安歌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她正在医院陪床,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接起电话的时候还有些迷迷糊糊,听到曲安歌问她在哪,含糊道:“在医院……”

  曲安歌闻言提高声音,焦急道:“你在医院,哪里的医院?”

  许密说了医院的地址,还没来得及说出事的不是她,曲安歌就已经挂了电话,许密清醒过来,见室友还睡着,就又等了一会儿才下楼去前台。

  到的时候她看见曲安歌正趴在前台,面红耳赤地询问服务台的护士:“……许密啊,名字叫许密,哪间病房。”

  许密扶住额头,走过去抓住曲安歌的肩膀,把她往外拉。

  曲安歌正上着头,根本没看拉着她的人是谁,抬手就拍来了她,许密开始感到尴尬,红着脸说:“曲安歌!”

  曲安歌这才回头,一脸感动地拉住她的手,说:“你没事啊密密。”

  和许密比起来,生活中的曲安歌好像就一直比较浮夸。

  想到这的时候,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了她的肚子上,眼前曲安歌的身影变成了一个中年女人,对方严肃地问她:“多久没来例假了?”

  被这么一问,许密迷糊起来,例假,这么说起来,好像很久没来了。

  六月份开始好像就来过。

  可是那时陷入在人生的深渊,根本没有在在意这种事,之后开始做自媒体,更是忙碌到让自己的大脑没空想别的事情,于是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自己原来还会来例假。

  她没说话,医生就问一边的谭臻臻:“你和她什么关系,知道么?”

  谭臻臻思索了一下,说:“我们几乎一直住一块三四个月了,好像没见她来过。”

  她想到这的时候一脸震惊,说:“不会吧,曲安歌还有这个功能?”

  许密虽然痛到大脑不清,此刻仍然很想捂住谭臻臻的嘴或者直接拿个麻袋把她套起来。

  医生问:“嗯?所以她是有男朋友的吧。”

  谭臻臻含糊其辞道:“……嗯……算有吧。”

  总之许密立刻被拉去验血查b超,折腾到半夜,结果出来——

  没啥事,就是痛经。

  这个时候是凌晨两点,伴随着小腹阵痛,许密快半年没来的大姨妈到访了。

  医生判断大概是因为心情抑郁压力过大导致月经不调,许密的妈妈也过来了,听到结果连夜去家里煮了一锅红糖姜汤,端到医院,许密喝了睡下,闻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半睡半醒到清晨,决定快点出院。

  毕竟月经不调到住院,这也……这也太尴尬了。

  办出院手续的时候,谭臻臻接到曲安歌的电话,听着电话里对方的声音,她就又回想起大学那一次的事,她深感不妙,决心要是曲安歌这次还在楼下大喊大叫,她一定要装作不认识她。

  结果下了楼,她的想法还没成行,比上次更夸张的是——她被直接抱住了。

  可是,这感觉似乎也没有那么坏。

  甚至在把曲安歌推开的时候,许密心底的某个小角落还产生了一点小犹豫,虽然最后被尴尬打败了。

  她故作镇定地叫她们闭嘴之后,就立刻走向医院外面,许母开车来接她们,看见多了个曲安歌,又惊又喜道:“安歌,你回来了啊。”

  曲安歌点点头,感觉到许密的手从自己掌心慢慢抽了出去,然后坐上了副驾。

  曲安歌难免感到失落,不过也没想太多,妈妈来接自己,坐副驾也是很正常的,她坐上车,谭臻臻坐到她身边,用手肘怼了怼她,向她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曲安歌一头雾水。

  她完全不明白谭臻臻是什么意思。

  许密本来让许母直接把她们送到工作室去,许母坚决不同意,说先把谭臻臻和曲安歌送回家,就带着许密回家,曲安歌死乞白赖呆在车上,和许母怀念那些她在许密家里过夜的往昔,许母笑道:“我是无所谓,不过你刚回来吧,不用先回家看看你爸妈?”

  曲安歌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机会多着呢,呆会儿跟她们说一声就成。”

  许母可能以为曲安歌在开玩笑,只笑道:“那敢情好,好像我白得一女儿似的。”

  曲安歌掐着嗓子:“我觉得完全可以啊,我认你做干妈,现在就可以叫你……”

  后视镜里,曲安歌看见许密瞪着她。

  于是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

  到家之后许密就被许母逼着躺到了床上,见许密乖乖躺下后,许母又问曲安歌:“跟你爸妈说了么?”

  曲安歌的目光黏在许密身上,上下扫视对方的脸,因为发现对方的脸色目前没什么问题而松了口气,这时听到这话,她又想起早上给她妈打得那个电话,要说起来,最开始让她误解的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妈把话说得不清不楚。

  她很怀疑她妈是出于什么心态,嘴上道:“早上给我妈打过电话了,就是她告诉我许密在医院的事的。”

  许母道:“是么,有必要么,早上跟她说了啊,只是月经不调,对了密密,我帮你约了中医,你明天去看看,这个女人月经不调,还是要调养调养的,那个医生看妇科很有名。”

  许密无奈地闭上眼睛,干脆钻进被窝,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她月经不调的事了!

  许母见许密消极对抗,想着对方刚从医院出来,就也不多说什么了,带许母出去,曲安歌立刻殷勤拿起桌上的一只苹果,柔声道:“密密,想不想吃苹果,我来帮你削。”

  许密还把自己埋在被窝里,被子鼓出一个包,像是团成一团的仓鼠,曲安歌伸出手指来戳了一下,软软的弹弹的,也不知道戳到了哪里,许密一下子掀开被子,红着脸瞪着她。

  “不吃!”她说。

  曲安歌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突然被揉紧了,拉扯着所有的神经缩成一团,过去的几个月里她完全没有见到许密,有些时候她会觉得好像回到了重生之前——实际上这搞不好是她更加习惯的日子。

  但和那个时候不同的是,她现在能从许密的微博上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许密也会回她的消息,让她知道许密确切地正在这个世界的哪个角落,虽然视频里的许密只有背影,可是对曲安歌来说,背影就足够了,光看着背影,她也能猜出许密此时正是什么样的表情,会做出什么样的动作。

  但是此时曲安歌发现视频还是有不足的,比方说视频里她就看不见像是现在这样子的许密。

  此刻对方的脸颊上有一点枕头的印子,头发凌乱地黏在脸上,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可爱极了。

  曲安歌很想要拥抱对方,但又有些胆怯,于是咳嗽了一些挪开目光,说:“那你想要吃什么?”

  许密起来,坐到窗沿,曲安歌的目光又落在对方身上,说:“你要好好休息啊。”

  许密耳尖通红:“我已经不疼了,只是……只是当时稍微疼了一下。”

  曲安歌:“疼到去了医院?”

  许密坐到椅子上坐下:“只是当时不知道是……觉得可能是阑尾炎什么的。”

  她的目光游离,不知道该落向哪里,曲安歌就在她的身边,她心里有种渴望是去仔仔细细看看曲安歌的模样,但不知为何有些退缩,目光顺着老书桌飘到窗沿,铝合金的窗户上堆了一些没有擦掉的灰尘,外面是一片瓦蓝的天空,薄薄的云像是烟雾一般飘荡在天空上,像是用素描铅笔浅浅地扫上去的。

  许密又想起大学时候的那件事,那个时候曲安歌以为是自己生病,同样不管不顾地紧张地赶了过来,在过去的有一段时间里许密觉得曲安歌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和这点相同的是她觉得自己好像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现在她发现曲安歌原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仍然会因为担心自己而着急上火,并且同样莽撞而粗心。

  她为此感到安心。

  这是一种久违了的心情。

  像是断裂的蛛丝般飘荡在空中的心好像突然有了落脚点,变成一种稳定的状态重新结在了心房上。

  她有点想问曲安歌还记不记得大学时候的事情,但是曲安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瞥见曲安歌转身出门,先接电话去了。

  电话来自曲安歌的妈妈。

  接通之后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见到密密了么。”

  曲安歌“嗯”了一声,曲母又问:“你人呢?今天回不回家。”

  曲安歌“唔”了一声没立刻说话,主要是她立刻意识到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不想回家,但是又觉得这个念头不是那么孝顺,于是犹豫了一下,曲母便冷笑道:“明白你的意思了。”

  曲安歌忙道:“回的回的回的。”

  曲母道:“不用回,好好照顾密密吧。”

  曲安歌惊讶道:“你不用我回家解释一下?”

  三个月前曲母就叫曲安歌回家亲口跟她解释,当时她也确实要回来了,只是剧组里当时秦佩瑶等着找她麻烦,王佳叫她快点进组,导致这件事拖了下来。

  她还记得当时她妈的情绪十分激动,让她感觉回家铁定是一场腥风暴雨。

  三个月过去,不知道她妈产生了怎么样的心理变动,总之现在对方说的话变成了:“解释不着急,等密密好了一起来解释。”

  曲安歌闻言警觉:“你可不能为难密密。”

  曲母冷哼:“你想多了,我想为难的人只有你。”

  曲安歌:“……那我不回家了。”

  曲母:“行啊,那你别回来了。”

  曲安歌:“……无情了点吧?”

  结束了一番“母慈女孝”的对话,曲安歌去厨房到了杯热水,又回到房间,她看见许密伏身在书桌前,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凑进去,便看见一些食材名称和时令季节,曲安歌心疼道:“还是先休息吧。”

  许密把笔记本盖上:“我真不难受了,你回家去吧。”

  曲安歌把热水递到许密手边,说:“喝点热水。”

  玻璃杯里的水冒着热气,袅袅飘到窗户边上,许密不知道自己应该看哪,于是眼神落在自己的手指,她发现自己的手指正紧紧捏着笔记本的封面,甚至有些发白,于是连忙松开了手。

  心脏跳得很快。

  她知道自己紧张,却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

  她和曲安歌已经认识十年了,交往都已经五年,实在不应该那么紧张。

  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太久没见了。

  可是,有必要那么紧张么?

  这个心底的反问激起了她的一点胜负欲,她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正要说话,小腹再次一阵针扎似的疼痛,她脸色一变,趴到在了桌子上。

  曲安歌仿佛获得胜利一般地咋呼起来:“我说吧,你肯定还需要好好休息,快到床上去吧。”

  ……

  很难让人不困惑,为什么科学发展到今天,还是不能解决痛经这件事。

  而且早上她还吃了止疼药。

  吃中饭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好了些,可是吃完中饭疼痛又明显起来,她拿起医院的止疼药,看见说明书上写着“一天一片”,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珍惜生命的话,还是遵医嘱比较好。

  她又躺回床上,曲安歌拿笔记本电脑放了一部电视剧看,一开始还和她讨论剧情,到后面没了声响,许密扭头一看,发现对方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想来赶了一天一夜的飞机,肯定还是累的。

  曲安歌睡着了之后,许密突然敢盯着对方的脸看,她于是隐约意识到她为什么不敢看曲安歌,她心里有点不安和心虚,不安自然是源于对曲安歌可能会离开的恐惧,心虚则是来源于曲安歌居然回来了的高兴。

  是的,她很高兴曲安歌回来了,却为这高兴感到心虚。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高兴是用曲安歌的梦想换来的。

  人如果会因为伴侣因为自己放弃梦想而感到喜悦,是否太过于卑劣与无耻?许密目前不是很敢深思这个问题。

  曲安歌睡得很沉,卷翘浓密的睫毛上落着秋日午后的阳光,金灿灿一片,她的脸上因为金色的阳光被分割成金色白色的色块,几乎有点像是神像,许密伸出手指悬在对方的脸上,在虚空中描摹对方的五官,手指突然滑到对方一点翘起的发丝,她缩回手,曲安歌在这时失去重心,歪着身子差点倒下去。

  她醒过来,抬手擦着嘴角说:“我睡着了?”

  许密喉咙发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什么表情:“嗯……”

  她其实想让曲安歌直接到床上来睡,但是将要说出口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又卡在了嗓子眼,变成了:“……回家好好休息去吧。”

  曲安歌有些丧气。

  从早上回来开始许密就一直叫她回家,很难让她不怀疑,许密是不是看她不耐烦。

  她坐在椅子上,双手支着椅面,可怜巴巴地望着许密,说:“可是我的眼睛都要闭上了,就不能睡在这么?就睡一个小小的角落?”

  她盯着许密的脸,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楚楚可怜,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管理有没有起到作用,但是僵持了五秒之后,许密虽然没说话,但是却慢慢挪了一点位置,她挪到床的左边,把右边空了出来。

  曲安歌心中大喜,但是因为担心自己要是表现的太明显,又会被许密嫌弃,就连忙开始脱外套和裤子,许密一愣,红着脸问:“你干嘛?”

  曲安歌道:“穿着这身一路风尘仆仆的,直接到床上不好吧?”

  道理好像是这个道理。

  但是又好像有点奇怪。

  许密把头撇到一边,曲安歌脱得只剩下一件小吊带,钻进了被窝。

  许密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在哪。

  曲安歌脱得几乎精光,却跟她盖一条被子,灼热的体温立刻从一边传导过来,叫她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她想叫曲安歌从柜子里拿另外一床被子出来,曲安歌却已经挨着枕头微笑着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平缓,好像是睡着了。

  许密试探着出声:“曲安歌?”

  “嗯?”曲安歌应了一声。

  那就是没睡着,可是眼睛仍然闭着,好像是很累了。

  她不忍心把曲安歌叫起来了,只好躺在床头玩了会儿手机,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曲安歌呼吸均匀,这次再叫名字,就没了动静,许密偷偷地起了床,去柜子里拿了另一床被子出来。

  铺好被子她又去关电脑,拔充电器的时候,看见曲安歌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上面有一条来自林珍意的信息——

  【看看剧本,再考虑一下。】

  许密愣在原地。

  肚子又隐约疼痛起来,但是其他的思绪战胜了疼痛的感知,许密坐在椅子上发起呆来,想起曲安歌第一次接到角色的时候,拿着剧本在床上高兴到打滚的样子。

  那个晚上曲安歌说,除了演戏,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许密假装自己忘记了。

  其实她深深地记得这件事情。

  提包上漏出了一些A4纸的白边,许密抽出来,看见第一页写着——

  《白驹过隙》

  她无意识翻开第一页,看见第一行写着——

  【第一幕——1999年,海边……】

  ……

  曲安歌醒过来的时候大概是黄昏,缓缓清醒的时候她意识到自己在哪,连忙扭头望向左边,却看见床的左边床单上稍微有些褶皱,但是空无一人。

  失望和慌张立刻涌上心头,她又望向另一边,看见夕阳从许密的身后落下来,许密的周身围绕着一层金黄色的光圈,许密低着头,发丝毛绒绒的。

  逆光叫曲安歌一时看不清许密的表情,但是曲安歌看见许密的脸颊上有什么闪光的东西,像是钻石的火光一样闪耀着,她很快意识到那是眼泪。

  许密低着头,泪水像是珍珠一样啪嗒啪嗒落在一叠厚厚的A4纸上,那是从林珍意那里拿到的名叫《白驹过隙》的电影剧本。

  但是曲安歌在这一刻并不确定许密到底是为什么哭,她第一时间觉得,许密是不是又生自己的气了,是不是自己又让她伤心了,以此为基准她猜到一个原因,连忙说:“密密,你听我解释,这不是我下一部要接的片子,我、我已经拒绝了,只是林姐让我可以看看。”

  许密抬头,声音像是将要消融的雪花,带着凉意的脆弱:“你看了么?”

  曲安歌摇头:“我还没来得及看呢。”

  许密说:“你可以看看。”

  她递过来,突然看见上面有自己的泪痕,就用袖子擦干,抽着鼻子说:“对不起,上面有泪痕,因为太感人了。”

  曲安歌“啊?”了一声。

  许密凑近了些,曲安歌看见对方鼻头发红,眼眶红肿,抽噎着说:“你看看吧,你会演么?”

  曲安歌有点没搞懂状况:“不、不吧?不是要退出娱乐圈了么?”

  许密没说话,把剧本塞到曲安歌的怀里。

  曲安歌抱着好奇把剧本打开,看了大约五六页之后,一段记忆像是闪电般在大脑中亮起。

  她记起这部电影了,也想起了她一时没记起的原因。

  因为这部电影后来因为一些事改名为《那年的夏天和海》,话虽如此,也没有改变没能上院线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