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长公主(穿书)/花魁(GL)>第三十八章 

  奴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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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牲主手下带着一群拴着铁链的人到客栈收尾金, 和掌柜鸟语一通,掌柜是汉人在延边数年,会些胡语, 却依旧觉得难以沟通,脸黑如墨。

  “什么?这么矮, ”掌柜在自己胸口比划, “还是女的?”

  小二凑来听了一耳,“客栈没这号人,只有个矮子少爷, 你说的是他么?”

  胡人也会几个汉语, 听得是男的, 顿时摇头,恨不得和掌柜小二打起来。

  小二去楼上敲门,回话掌柜, “没人应,后院箱子没了, 想是去做生意了?”

  掌柜召来帐房, “真是晦气,你把他带去后院叫家丁看好, 上一瓶酒给他喝,下点蒙汗药。”

  账房点头, 正要开口, 姬姒提着裙子从门口现身,淡声道:“来取尾款的罢。”

  掌柜等人一愣,那胡人见着姬姒果然兴奋, 比划一通示意姬姒看大堂里站着的二十余人。

  姬姒颔首:“随我来。”

  另一边,秦珺放下折扇, 坐在椅子上,捧起面前粗茶浅饮了一口,眉头不着痕迹一皱挪开杯子,朝座上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和善一笑。

  锦绣淡声:“少爷说,茶不好。”

  秦珺:“……”

  大汉名叫胡劾羸,今早托人送贴,请秦珺来府上一叙,说是要她剩下的五车货。胡劾羸身边跟里一个汉人翻译,神情鄙夷的将锦绣所说翻译给了胡劾羸听。

  胡劾羸只穿一身兽皮,皮肤黝黑,耳垂鼻翼全都套着环,闻言大笑朝身边汉人叽哩咕噜一阵。

  那翻译再将话译给秦珺听,“少爷喝不惯也正常,延边的茶都是中原人弃之不要,从茶树上割下来的老茶梗,粗如糠米,煮不熟磨不细,放在关外却是好东西。”

  秦珺搁下茶杯,拿起一旁折扇,潇洒一展,示意胡劾羸说过了,哪有那么夸张。

  “咱们喝的也还算不错,若是关外胡人百姓,一点茶还要用数回呢,从墨绿喝至淡青,啧啧,就是咱们喝过的茶叶,收集起来晒干再炒一回,也能卖出去。”胡劾羸得意洋洋道。

  秦珺眉头一挑,不及反应,就听锦绣道:“奸商。”

  “……”

  翻译叽里咕噜,两词译作两句,可见添油加醋不少。

  秦珺:“……”

  胡劾羸面色一沉,压制着不发作,将茶盅用力一放,起身。

  翻译:“即如此,就看看公子的货罢。”

  秦珺也随之起身,四人来到院里,五车货物已然开箱,丝绸布匹一车半,食盐半车,中等茶叶一车,其余的全是些零散的玩物,如小孩的拨浪鼓、虎头鞋、面具、投壶工具还有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一类的玩物,还有半车常见的药材,用于治疗风寒等疾病。

  胡劾羸微眯双眼,围着货物转来转去,连连点头。

  锦绣:“只易金银。”

  那翻译和胡劾羸一齐看向锦绣。

  胡劾羸不屑,张口便是口音奇怪的汉话:“一个婢女,说话也能代替你家少爷?”

  秦珺侧目,锦绣便说:“我家少爷初次走商,是来延边探知货情。”

  秦珺一笑,示意锦绣不要插话,从袖里摸出一份文书,递给胡劾羸身边充作翻译的汉人。

  此人展开文书,细细读来一边,惊讶道:“上京的通文!”

  胡劾羸用胡语问什么意思,翻译便与他解释,有着文书,来此采办的商队就是上京官邸的人,一应货需直供亲王郡王此类贵族,所经的城池官员,是不能大肆收刮商队油水的。如此,交的关税少了,自然也能给予延边的商户一些便宜。

  仅凭这文书,愿意和秦珺做生意的便大有人在,秦珺一笑,又拿出一张画纸,递与胡劾羸。

  纸上画着一株雪莲。

  “什么意思?”

  “延边我等不会再来,但生意还是可以做的,以后钱货往来只与你家交易,条件便是,你须得替少爷寻这雪莲。”

  秦珺又抽出一沓拜帖,笑着晃了晃,示意她这批货,馋的人可不少。

  胡劾羸只会说,不识汉字,当即就把翻译拉至一边就那文书,反反复复商量检查。

  那翻译道:“你为何找上胡?”

  秦珺双手一摊,锦绣冷声:“闭着眼睛从请帖之内抓的。”

  胡人:“……”

  锦绣道:“取笔墨来。”

  下人奉上笔墨,秦珺取笔,代替说话,和胡劾羸细细商讨起这生意经来。

  从江州到延边,两地之间互通有无,因是朝廷特批的文书,又为了防止豪强过多插手民商,影响百姓生计,此类文书具是一年一批,可用两次。

  秦珺落笔:先定一年之约。

  胡劾羸点头,和秦珺耗费整整一天时间,商量出了货物价值,如何交易,如何结款,所订为秦周哪几样物什作为主要货物。

  如此,秦珺便成了胡劾羸在秦周腹地的供货商,以一年为期实验,若有得赚,再商讨以后的合作,除此之外,作为秦珺选则胡劾羸的条件,他需要替秦珺派一支胡人,前往胡地深腹,替秦珺寻找天山雪莲。

  晌午时分,秦珺还特派人去请了秦周和胡人入驻在延边的官员,此二人为证,防来日秦珺和胡劾羸双方背信弃义。

  合约一定,日暮,秦珺离开胡劾羸居所,所见守大门的全是高个胡人,暗卫们则在门口守了一天,等秦珺上车,立刻驾马离开此处。

  锦绣替秦珺检查脸上的药,道:“此间事了,需得尽快离开了,还不知江州和上京得了公主消息没。”

  秦珺脸上的药敷得太久,脸有些痒,却不敢挠痒,“没事,离开延边写封信回去,父皇和外祖父不会担心的。”

  锦绣只得叹气,又拿秦珺没办法。

  客栈外姬姒已将一应物品全部装车,王叔拉着马,宋温州一脸苦闷,都在等秦珺回来便即刻启程离开延边。

  姬姒身后跟着二十几个人牲,全是肤色各异的外族少男少女,虽洗干净换了新衣,依旧一副神如枯木的样子。

  秦珺换座自己的三格间马车,“让他们坐在货箱上,出城再说。”

  王叔:“诺。”

  “驾!”

  众人离开延边互市,出了城,身后各国行商脚商还在高呼。

  “马商!马商!明年再来!”

  王叔摘下帏帽随意一招,看了看身后的坐在货箱马车边缘的人牲,转头一甩缰绳追上秦珺的马车。

  马车上,秦珺差点急得抓脸,“痒。”

  姬姒锁住她两手手腕,把人制在怀中,低声哄着:“莫动,公主。”

  锦绣皱眉,快速替秦珺洁面,卸去那些药材,“这药不能久用,不若让宋太医看着配些好用的?”

  秦珺扑哧一笑,“一个太医,耗子药、迷药都配了,现在又让他配面膜吗?”

  “面膜?”锦绣问。

  秦珺便一通解释,开始长篇大论起来:“面膜就是……”

  夜色渐深,马匹奔袭,卷起尘土化作数个黑点消失于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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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时辰后,延边守城将士又被推醒。一队骑着马没拖车的马队出现在城外。

  城卫抱着□□,揉搓眼睛,“走商的?来人几何,可有过关手续?”

  为首之人蒙着面,递来一副画,低声问:“可见过此人?”

  城卫凑近画,只见画上之人稚气未脱,双眼如盈,笑时唇边有两颗浅浅梨涡,不由的呆了呆。

  “没见过,延边怎么会有这等女子?此处女子只有婢女和人牲。”将士打打哈欠,懒洋洋道。

  蒙面人双眼一眯,道:“城外死了一队胡人,是谁所为?”

  城卫:“什么!?”

  蒙面人道:“人若易容,面容能改,双眼难辩,你仔细看她的眼睛。”

  城卫便接着沙漠月光和如盈白雪,盯住画中人的双眼,脑海灵光一闪,霎时又灭了,道:“想不起来,可能进过城罢。”

  蒙面人收了画,翻身上马,大声道:“我等是姜国马商,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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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彻夜赶路,沿着边塞之地往西,从昨日傍晚,走到今日傍晚,此去百里,一路已可见雪水校融,鸟语花香,春日将近。

  秦珺来时车上的秦货已换成各类兽皮玉石,装满数个车厢。而挨着秦珺马车最近的一箱货里,则装了半车白银若干黄金,皆从胡劾羸手中所换。

  锦绣不解问:“小姐,为何要从延边绕经远路?何不出了城,直去往江州。”

  秦珺说,手里捧着一个小匣子,里面是些碎银散钱,正挨个装进一些荷包里,道:“沿着边界走,方便些,寻个有水源的地方停车休息。”

  锦绣:“诺。”

  马儿整顿休息,暗卫们在河边寻一个雪水融化的地方架锅煮肉吃。

  秦珺此刻已卸去伪装,但因敷面太久,脸上起了红疹,加上蒙着面,也不怕被这些人见了模样传出去。

  “此处还是延边,继续往北去,走个几天,出了关,就能找到你们的家乡了。”秦珺朝众人说。

  暗卫提着肉过来,刚放下木桶,还来不及用碗乘出,便被人牲扑过来,乱手一抓直接吞咽下腹,被烫得咳嗽连连还不忘往怀里藏食藏肉。

  锦绣护着秦珺后退,“他们被关太久了。”

  几桶熟食,不消片刻就被抢食一空。

  秦珺抿唇,继续说:“若是西域人,还要沿此路往西,走上月余的路程,方可回到自己国家。”

  “你们是被买卖而来的,”秦珺说,把众人的奴契和一荷包碎银分别发下去,“若是觉得国不安宁,不想回去,也可自寻生计去。”

  这时,那些人牲才痴痴望向秦珺。

  姬姒蹲在水边,手里捏着玉佩,水流顺着掌心滴落在水洼,溅起波纹。

  秦珺站在人群前,说:“愿意回家的回家,不愿意也可以跟着我。”

  一个女子突然道:“若能得个自由身,谁愿意为奴为婢。”

  秦珺朝这人看去,只见她眼泪涕流,双眼像翡翠绿湖,看起来年纪稍长,会说些汉话。

  “是,许你们自由,想走的都可以走,跟着我也是当伺候人的下人。”秦珺道。

  秦珺也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听懂,反正就是这么说。众人只不说话,领了奴契和盘缠,朝秦珺跪下磕头。

  当人牲那些时日里,他们早已明白失去自由的可怕,为他人奴隶,日日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天地之大,不如自寻个依山傍河的去处,总不会饿死。

  “我走!”那个年纪大的女孩说,抹了抹嘴,抓起脚边一块碎石,手下发狠将脸一划,“啊!”

  秦珺浑身一震,“你——”

  那个女子满脸鲜血,浑身颤抖,抓起荷包只取身契不拿银钱,重重朝秦珺磕头,转身走就!

  其余人有样学样,全都划破自己脸颊,磕完头拿着契约就走了。

  年幼的,则一脸惶恐不知去处,害怕的看着秦珺,正要学前辈毁容,被锦绣用内力一弹麻经,丢下碎石大哭出声。

  “若是天下统一,就不会有人牲了。”秦珺望着从马车边离开,散入茫茫大地的一道道身影喃喃。

  “蚍蜉如何撼树,”姬姒走过来,拿起一方巾帕替姬姒拭手,“战乱一日不歇,这些人就永远不会消失。”

  秦珺抿唇,突然道:“我还有个荷包。”

  姬姒乜她一眼,“嗯?”

  锦绣递来余下的荷包,里面装着姬姒的奴契,还有一些碎银。

  姬姒突兀的笑出声,秦珺则紧张的看着她,忐忑的问:“你会走吗?”

  姬姒从荷包内抽出奴契递给锦绣,只留荷包系在腰间,“不走,奴想要的,不只自由。”

  秦珺手心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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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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