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都城那天,夜雨时住进了何西烛去封地前所住的府邸,何西烛得了召见,自己先一步入宫。

  好巧不巧,她的马车和皇叔的马车一前一后到了宫门口。

  何西烛跳下马车,看着从后面缓步走来的皇叔,弯腰行礼。

  “好久不见了呀,齐王。”那皇叔眯起他本就不大的眼睛,瞧着有些危险。

  他走到何西烛身边,手中折扇一合,嘴了啧啧两声。

  “真是没想到,陛下竟然同意了你的婚事,她总是这样护着你,才把你护成了这般……孩子心性。”

  “我的王妃自然该是我自己喜欢的人,无关心性,皇叔这样讲,怕是不对。”

  见她严肃反驳自己,那皇叔笑了下,扇子啪的一声,搭上了她的手臂:“倒是硬气些了。”

  见到皇帝的时候,她正在寝殿的椅子上等他们过来,身边陪了个容貌娇俏的年轻美人,伺候她用点心。

  见人来了,陛下拍了拍那美人,示意她先退下。

  “参见陛下。”

  “都免礼吧。”

  皇帝给两人赐了座,她看着何西烛,端起茶杯问:“西烛可是想清楚了?”

  何西烛忙起身跪下:“回陛下,西烛心意已决,求娶夜姑娘为王妃。”

  “起来吧。”皇帝喝了一口,似是无意般问,“娶了夜姑娘,可还打算娶别人?”

  “西烛从未这般打算。”

  虽然作为王爷,似乎再娶俩侧妃、侧君什么的,也都很正常,可这并不代表一个从未来魂穿过来的现代人也觉得很正常,尤其三妻四妾,古装剧看多了,天天被一群人围着争强的景象,何西烛光是想想都打哆嗦。

  皇帝点点头,面露遗憾。

  皇帝好女色,好到一个男宠都不打算有,可这就意味着,她这辈子都不会拥有子嗣。

  所以原本,她是打算再从那些世家公子里,挑一个给何西烛当侧君,他日诞下孩儿过继来当储君培养,只可惜,何西烛没有这样的打算。

  遗憾之余,她不由得看向一旁坐着的那个男人。

  作为对皇位很有所图的皇叔,那人果然已经在心里敲起了算盘。

  “要努力啊。”皇帝看看何西烛,又看看一旁坐着的皇叔,虽没明说,但话里的意思却也足够明显了。

  齐王娶亲,宫里赏赐了不少东西,宫人们穿着红衣抬着红木箱,从宫门到齐亲王府,长长的队伍几乎望不到尾。

  王府里,何西烛一手拦着夜雨时的腰,一边往那些人手里塞银子,脸上笑容灿烂。

  夜雨时靠着何西烛的身子,听那些人叫自己齐王妃,觉得眼前的一切似乎都不太真实,但又真实的让她不得不信。

  “王妃。”那些人走后,何西烛在满院子红木箱的的包围中,将人抱了个满怀,她凑到夜雨时耳边,一声声唤她,“王妃,齐王妃……”

  夜雨时的脸上染上几分红晕,她抬起手,慢慢环上何西烛的腰身,一点点收紧,像是要把人揉进身子,融进骨血。

  她贴着何西烛的耳朵,呼吸间,温热的气息喷洒进那人的耳蜗,感觉抱着的身子都在难以克制地微微发颤。

  “我好爱你呀。”

  “我……我也是,很爱很爱你。”

  有了陛下的参与,何西烛办了一场规模盛大的婚礼。

  新娘子坐着挂满红绸的马车,走过京都城中几乎每一条街道,而终点处,何西烛一身红衣,向她伸出了手。

  夜雨时把手递给她,弯下身子,正欲下马车时,只见何西烛双臂一伸,稳稳地将人抱了下来。

  她紧了紧手臂,就这样抱着夜雨时跨过王府门口的火盆,走进前厅,那里,皇帝正坐在那,等着她们来拜高堂呢。

  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妹成亲,皇帝特别重视,下了早朝便赶过来了。

  她看着何西烛一路把人抱进来,到拜堂都不舍得松手,知道这皇妹是真找到了喜欢的人,连带着听那些大臣吵了一早晨的脸上,都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洞房内,何西烛打赏了屋里的嬷嬷、侍女,待人走后,自己朝外面望了望,确定没人了,这才把门关紧。

  刚刚被那么些个人围着的紧张一消而散,夜雨时主动起身,在何西烛关门后,趁着她回身之时,将人抱紧了。

  何西烛忍不住笑意,碰碰她今日涂了胭脂水粉的脸:“都说新娘子在成亲之日是最漂亮的,如今看来,果然不是假话。”

  夜雨时捉住何西烛的手,在她的手背上留了个口脂的红印子:“若是西烛喜欢,我以后天天涂给你看。”

  看着手背上的唇印,何西烛忍不住低头,寻着那薄薄小小的唇,也给自己蹭了一嘴的口脂。

  “只能涂给我一个人看。”

  “为什么?”

  “我娘子最好看的一面,只有我能看见。”

  后脑勺被人按了一下,夜雨时再吻了上来,她吻的投入,像要将人生吞了似的。

  舌尖扫过口腔里的每一处,引起酥酥麻麻的痒意,何西烛呼吸微重,下意识想躲开,可心里又想要更多。

  “你再叫一声。”喘息间,何西烛听见她用带着点点情.欲的声音,引着自己开口说话。

  “娘子?”何西烛心跳快的厉害,她扶着身边的椅背,有些不确定地说。

  “再叫一声。”

  “娘子,娘子,娘子……”

  第二天上午,何西烛睁开眼,觉得腰酸背痛,手指尖也微微颤抖。

  她看着抱着自己睡的正香的夜雨时,回忆了一下昨晚都发生过什么,表情变的有些奇妙。

  夜雨时的技术真好,好到她最后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是怎么结束的都记不得了。

  容易被和谐的画面在脑子里,跟放映似的一条条闪过,何西烛的脸慢慢变红,觉得腰更酸了。

  “西烛。”夜雨时也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瞧见何西烛醒了,便用脑袋轻轻蹭她的侧腰。

  有点痒痒。

  何西烛忍不住扭了两下,本就有点红的脸颊这会更觉得热。

  “别闹。”她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想象不到的沙哑,“一会还得进宫谢恩呢。”

  京都城到底是不如封地自在,谢过恩,何西烛又在宫里陪着陛下闲聊了几日,便提出要回封地去。

  陛下舍不得,却也知道何西烛是真不喜欢京都城,便无奈准了她的请求。

  再往后的故事,大概都在何西烛的猜测中发展着。

  陛下立了皇叔的孩子为储君,还答应在死后可以给皇叔太上皇的位子。

  皇叔夺权的心在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后,也就不再整天谋划着篡位了,而且帮着陛下、太傅专心培养储君,为自己留了个好名声。

  至于何西烛和夜雨时,除了过年和万寿节这样的大日子,两人都是在封地度过的。

  何西烛一辈子没有再娶,就像当初答应的那样,一辈子待夜雨时好。

  过了差不多三十年,皇叔先去世了,随后不久,陛下驾崩,储君继位。

  何西烛回京,送她的两位亲人最后一程。

  她也老了,这个年代的人老的快,快五十的年纪,头发都白了不少。

  夜雨时也是,她比何西烛稍年长些,靠燕窝、药膳长时间养着,才能看着比同龄人年轻不少。

  这次送陛下入了皇陵,再回到封地时,何西烛明显感觉,夜雨时好像有了心事。

  她像从前那天,摸着夜雨时的头发,拍着她的背,哄她告诉自己在担心什么。

  夜雨时抱着何西烛的腰,头低垂着,在心里挣扎了许久才出声。

  “我有个心愿。”

  “什么?”何西烛亲亲她的脸,鼓励似的看着她,让她将心愿说出来。

  “我想……”夜雨时声音很小,甚至话音儿里还有些发颤,“我想你过些年,能亲手送我走。”

  何西烛呼吸一紧,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自私,但是西烛,我害怕,我甚至无法想象,如果你没了,如果你……”

  “嘘——”何西烛将食指搭在夜雨时的唇上,阻止了她没说完的话。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雨时,我会努力,努力活的比你更久。”

  得了这句话,夜雨时心里好像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在悬了许久后终于落地,她趴在何西烛肩上,压抑又克制地呜咽出声。

  “我会保护你的。”何西烛安慰道,“我答应过的,要保护你一辈子。”

  生命的最后,何西烛完成了夜雨时最后一个心愿。

  她看着爱人握着自己的手,在床上露出一个微笑,嘴唇动了动。

  何西烛忙凑过去,就听见她说:“我好,好舍不得你……但是西烛,我这一生,真的,真的很幸福……”

  何西烛亲亲她有了皱纹的额头,声音温柔:“我也是,雨时,这辈子有你陪着,我很幸福。”

  夜雨时笑着闭了眼,何西烛轻轻抚摸着她的白发,好半天才从空洞呆滞的双眸中落下两滴泪来。

  记着夜雨时的心愿,何西烛亲手为她操办了后事,看着她入土为安。

  身边的下人也在这几年里换了新的,林姨早些年便去世了,如今夜雨时也没了,她连说句贴心话的人都没有。

  何西烛指着那棺材旁边的位置,跟侍女说:“以后我就葬在这,对吧?”

  侍女诚惶诚恐不敢答话,何西烛瞧她这样子,笑了,只是笑的一点也不好看。

  亲王有什么好的,亲近的人都离开了,连个说贴心话的人也没有,才觉得孤独来的如此突然。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会长久。

  何西烛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想来,她也快要去了。

  希望下一个任务还能遇见你,雨时,这是我此生最后一个,也是最想实现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