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设的选题, 李岁末选了国画,以水墨丹青为底,再加点新奇点子, 想要渡过难关,应该不难, 这点信心她还是有的。

  A大热闹,圣诞之夜过后, 学校的装饰物还没撤, 五彩的装饰给素白的雪地装点颜色。

  李岁末就在学校后山采风,画了半天,废了一地的稿纸,连一张能用的都没有。又画毁了, 李岁末抽出纸,把画稿团吧团吧投在一边的桶里。

  实在没灵感, 她也不强求, 收拾东西宿舍。

  推门,屋里浓烟滚滚, 李岁末呛了好几次, 注意到浓烟后边的杨舒雅和方婷。

  “你,你怎么回来了?”方婷忙说。

  李岁末挥了挥手,眼睛微眯, 本子遮住滚滚浓烟,才问:“这是干什么?”

  方婷:“有蟑螂, 我们在熏蟑螂……”

  李岁末一听, 忙走过去拨开方婷,几只蟑螂从阳台一个不大的裂缝跑出来。

  “胡闹!”李岁末猛咳,眼睛被浓烟熏出了泪水。

  方婷:“旧衣服点燃了再扑灭, 烟雾就拿来熏蟑螂……”

  “怎么不叫别人来弄?”李岁末惊讶。

  “咳!咳咳!”杨舒雅咳嗽,“你以为我是你?喜欢小题大作?让开!”

  李岁末被一把推开,脚步踉跄,杨舒雅被呛得难受,收回身子,烟雾浓郁,流淌进屋内,李岁末太阳穴一跳,就从包里拿出手机。

  杨舒雅警惕:“你干什么?”

  李岁末:“快灭掉!一会触发报警器了,我先打给学校安保,让他们联系驱虫队来处理。”

  “用不着!我可以解决!”杨舒雅去抢李岁末的手机。

  方婷大呼:“小心!”

  杨舒雅手里还拿着旧衣服,灰扑扑的烟灰眼看就要蹭到李岁末雪白的外衣上,方婷急忙走过来,劈手去抢黑乎乎的衣服团。

  “别抢了!”

  李岁末额头的青筋弹动:“杨舒雅,别把窗帘点燃了!”

  “手机给我!”混乱之际,杨舒雅劈手抢走了李岁末的手机,她手里半燃着衣服乱挥,几点星火落在了窗帘上,李岁末岔神,忙把火点子抖掉,她大口喘气,说:“你疯了!”



  杨舒雅:“疯了的是你。”

  方婷抢走了衣服,推搡间三个人跌跌撞撞差点摔在地上。

  方婷被烫到了,忙松手丢掉了半燃着的衣物。

  蟑螂从阳台洞口的缝隙里爬进屋里,扔到地上的衣服散开来,里面的火星见风复燃。冬天天气干燥,屋里烟雾滚滚,瞬息之间柔软的地毯就被火舌卷过。

  “舒雅!着火了!”方婷大惊失色。

  杨舒雅一愣,扑过去在燃着火苗的衣服堆上疯狂跺脚。

  李岁末飞奔去洗漱台,阳台的盆里泡着水,她拿过水盆,几步跨进,一把泼在了杨舒雅的脚底。

  冬天的水冰冷刺骨,杨舒雅微怔,猛得扭头看过来,“李岁末!”

  李岁末:“闹够了?”

  蟑螂在宿舍里爬来爬去,方婷很紧张,忙去关了窗户。

  “烟雾报警器怎么没响?”李岁末问。

  杨舒雅抿唇不说话。

  “弄坏了,不然……”方婷支支吾吾,说着撇开头看了一眼杨舒雅。

  李岁末气笑了,转头看向杨舒雅:“这盆水,我就应该直接泼在你脸上。”

  杨舒雅想反驳,手里攥着的手机开始嗡嗡作响。

  她瞥了一眼,屏幕上是个秦字。

  “咚咚!”敲门声响,方婷忙走过去开门,门外淅淅索索的,有人问为什么这么大的烟。

  方婷:“……煮了点吃,锅烧干了。”

  几人又离开,方婷走回来,收拾掉了一地狼藉,然后开窗排烟。

  风灌进来,李岁末瞥过杨舒雅抢走的手机。

  杨舒雅咬牙,把手机递还给她。

  电话太久没人接,已经自动挂断了。

  李岁末拿回来,走动时,脚底踩到一只蟑螂尸体。

  “……”

  杨舒雅冷笑:“这就不敢动了?”

  李岁末牵动嘴角,挪开脚,让出被踩扁的蟑螂尸体,她淡淡道:“蟑螂而已,又不是洪水猛兽,犯不着兴师动众。”

  杨舒雅:“……”

  李岁末捡起水盆,问:“怎么突然有蟑螂了?”

  方婷:“是之前搬走的那个,她以前偷偷抓了几只蟑螂放在舒雅的被子下,可能是没抓干净……”

  李岁末:“那也不能点火驱虫。”

  “试过很多方法了,杀不干净,只能烟熏。”

  “找驱虫的?”

  “告诉别人你的寝室有蟑螂?别说笑了,”杨舒雅讥讽道,“怎么,你住不下去了?”

  李岁末敛眉:“你对我敌意很大?”

  杨舒雅:“李小姐贵人多忘事。”

  李岁末:“我去洗澡。”

  “……”

  “舒雅,”方婷拉了扯了一下杨舒雅的袖子,小声劝解道:“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

  李岁末在浴室,刚脱掉衣服,手机震动,李岁末随手接起。

  “喂?”

  哗啦的水声传来,秦卿顿了一瞬,她捏着手机走到一边,避开了何时来,才张口:“在洗澡?”

  李岁末:“……”

  冷不丁对面传来秦卿的声音,李岁末关掉了水,回答:“秦老师,怎么了?”

  秦卿笑:“我给你约了医生,你有空就来校医务室一趟。”

  李岁末:“怎么了?”

  秦卿叹气:“末末,订婚的时候,你吐血了你知道吗?”

  李岁末:“……喔”

  李岁末又拧开开关,热水直灌而下,秦卿在那头静了两秒,然后说:“那我在医务室等你。”

  洗掉一身烟灰味,李岁末换好衣服去医务室。

  “去找秦卿?”

  李岁末脚步停住,杨舒雅问:“你和她在一起了?”

  方婷在打扫阳台,听见屋里的动静,扫地的动作不自觉缓了下来。

  李岁末瞥了一眼,从衣柜里摘出一条围巾,说:“好看吗?”

  杨舒雅抿唇,李岁末在学校宿舍的秋冬衣服不多,她柜子里新添的几件衣服,都是李岁末不在时有人送过来的。

  A大的八卦流传的快,有人猜是秦卿送来的,毕竟,那中指上晃眼的订婚戒指不像是儿戏。

  “好看,秦卿送你的?”杨舒雅问。

  李岁末低头,侧脸眼角微弯,梨涡半隐着,露出一个娇羞似的梨涡,“好看就行。”

  她没承认也没否认,杨舒雅脸色铁青:“恶心!”

  杨舒雅:“弟妹勾搭大姑姐,大姑姐和弟妹,你们的关系让我感到恶心!”

  李岁末牙疼,没好气道:“我和秦战说到底没有订婚成功,这声大姑姐,就算是我想叫,也要看秦家愿不愿意才行,杨同学说话慎重一点吧。”

  “砰!”门被猛得拉上,杨舒雅不忿,一脚狠狠踹在了衣柜门上!

  *

  *

  A大有钱,医务室的规格都要比普通学校豪华多,不是太难的检查都能做,因此许多学生只要不是重病,身体不舒服了,都往医务室跑。

  李岁末敲门,只见门口大开,里面有人声却没人回答她,李岁末就自己走了进去。

  一进去,几个人或站或立的守在一个学生面前做疏导。

  “就是谈恋爱而已,犯得着要死要活的吗?”

  “还打架,没讨回公道就算了,还被人现男人揍了个狗吃屎。”

  李岁末走过去,一道人影晃过,几人转目看过来。

  “哟,来了。”有人招呼李岁末。

  秦卿坐在角落里,听见动静轻撩眼皮,看到是她时,眸子里突然含了笑意,“过来。”

  李岁末刚洗过的头发还是半干蓬乱的,两腮绯红,眼睛弯弯,看人的目光十分无害。

  秦卿瞥过眼:“先去把头发吹了。”

  李岁末点头答应:“要配合做什么检查?”

  秦卿冲一边点了点下巴:“上次你昏迷,有些项目就没做,去吧,医生会告诉你。”

  李岁末懵懂的转进隔间,女医生看起来像混血,把李岁末全身上下的状况询问了个遍,看过了她过往病例报告,拉着她在一堆仪器间跑来跑去检查加问诊花了约一个钟,才全数搞定。

  几乎是李岁末整理好衣服出来,秦卿就拿到了一叠报告。

  几个人围在她身边,手里指着李岁末的病例单,叽里咕噜说不完,听口音,几个人像是分别来自不同的国家。

  李岁末被拉过去,几个人围着她,迫不及待的开口问诊。

  语言不通,秦卿便充当翻译,让李岁末吐血期间前后发生的故事全都说一遍。

  李岁末乖乖说了,也尽量摆出一副同样备受困扰的表情。

  众人商量了很久,结合李岁末三次检查的报告,最后,给了秦卿一个不大的满意的答案。

  ——气吐的。

  李岁末:“……”

  “除了有些贫血气虚,没什么大问题,我们保守估计,吐血的原因还是情绪起伏太大,可能是被抢亲,太生气了……”

  李岁末无奈耸肩,看着秦卿送走了一堆专家,才出口说:“我真没事。”

  她的眸子黑白分明,眼睛亮得像被清水洗过一样。

  秦卿无奈一笑:“怎么没事,营养不良,气虚体乏。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李岁末抓了抓后脑勺,她抬手,手上的套着发圈就露了出来。

  被火燎过的红绳有一截黑乎乎的,秦卿眼尖,当即就问了。

  李岁末:“火燎了一下。”

  秦卿皱眉:“抽烟了?”

  李岁末:“没有,宿舍有蟑螂,弄了火烟熏。”

  果然,秦卿皱眉:“胡闹。”

  “那个杨舒雅我听说之前追过你,现在和你的室友在一起?”秦卿问。

  李岁末摸了一下鼻子,“是吗?我都忘了。”

  说完一顿,又追问秦卿:“你调查我?”

  秦卿桃花眼笑意更深了,“末末,不要低估我的直觉,对情敌我有百分之百的分辨能力。”

  李岁末:“……”

  秦卿牵着嘴角:“她对我敌意很大。”

  李岁末腹诽,你对杨舒雅也客气不到哪里去。

  两人离开医务室。

  秦卿:“我对A大还不熟悉,你是东道主,不带我到处逛逛?”

  又下雪了,飞絮一样,零零散散的落下来,落在秦卿乌黑鸦羽一样的黑发上。

  李岁末:“下雪了,我得回去了。”

  秦卿收敛笑容:“回去?我文末会放任我的未婚妻留在一只环伺在身的饿狼身边?”

  “末末,别碰我的底线。”

  李岁末静默,想了想,最后跟着秦卿一路走到了学校配给她的宿舍楼下。

  秦卿在楼下停住,伸手替李岁末捻有头发上的一片雪,“上去休息吧,换洗衣服,床单暖气都准备好了,以后都不用回宿舍了。”

  李岁末:“我的书还在宿舍。”

  秦卿:“我叫人给你送过来。”

  李岁末嘟囔:“霸道。”

  “是。”秦卿大方承认。

  “你不上去吗?”李岁末眼睛看着她,一副,你等的不就这个?

  秦卿桃花眼弯弯,失笑着说:“乖弟媳,真跟了我,我们吃亏的你猜是谁?”

  “当然是——”

  对上秦卿的眼睛,李岁末后半句话就说不出口了。

  论风采动人,她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当然比不过气质轻熟,身材尽美的秦卿,

  论家底,他爸马上就要破产了,当然也比不上殷实的秦家。

  秦卿的模样万里挑一,身世能力千万挑一。

  李岁末:“……你吃亏。”

  秦卿煞有介事的点头:“我以为我配不上你,毕竟,你喜欢的脸和钱我都有,究竟是差了哪一点?”

  李岁末:“……”

  秦卿:“你说呢?”

  飞絮变鹅毛,簌簌下落,很快在秦卿的肩膀上盖了薄薄一层。

  李岁末:“这么大的雪,挺冷的吧?”

  她拙劣的转移话题,秦卿勾着嘴角,终于舍得放人。

  临走,秦卿最后说:“对了,助理的事就不劳你了。”

  意思就是有人选了,李岁末点头,也正好,她早就把这件事忘得干干净净了,秦卿自己解决,她也可得轻松。

  *

  *

  秦卿的宿舍,是一个简单的套二,但明显屋里的家具和装饰都找人完善过,尽力满足了李岁末奢靡的追求。

  踩在真毛皮的地毯上,李岁末的十根红润润的脚趾头都陷了进去。

  “奢靡奢靡。”

  又去卸妆,走到浴室,香氛宜人,味道闻得人懒洋洋的,就像在旁边的浴缸里泡一泡。

  说不定用一次少一次,李岁末脱了衣服,淋浴之后又舒舒服服泡了个澡。

  最后护肤,连护肤品也不用愁,化妆镜下柜子里,两个抽屉,两扇柜门,镜子左右还有放东西的。

  通通打开,全是女人身上要用的那一套。

  “……”

  李岁末挑了几样自己最常用的摆在上头,其余的放在柜子里,然后在心里嘱咐自己少碰少拿。

  一瓶定制款的香水,便宜的十几万起步,贵的可以高达几十万,以前能随便用,之后……

  李岁末左手按住右手,硬生生的把手收了回来。

  又回房间,床铺上是轻薄柔软的丝绒被,她往上一躺,屁股压到了一个遥控器。

  天花板突然出现漫天星河,李岁末眨眨眼,屋里装置监测到人,恒温系统自动启动。

  睡了几天的发霉发臭的被子,听了几天两个女人半夜旁若无人滚床单的声音,李岁末躺下那一刻困意就上来了,她阖上眼,立刻就睡着了。

  屋里,暗香浮动,床头的香薰助眠,看消耗的数量,似乎刚点了不久。

  李岁末睡得舒服,不一会睡姿就不老实了,双腿缴着被翻身,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

  屋里暖烘烘的,和窗外漂泊飞雪,一个暖黄,一个冷白。

  秦卿点了燃,倚在车身上,她看着楼上,唇齿轻叩,一阵淡淡白烟卷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