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宫此刻热闹非凡,佳丽们聚集在一起,讨论着鬼王即将要带回来的女人。唯有一人神清冷淡地坐在人群之外,似与她们格格不入。
“华姐姐,你说王带回来的人会好看吗?”一女子不怀好意地开口道,潜在的意思是那女子会有华裳好看吗!这问题可谓是毒极了。
众人都知华裳乃三界第一美人,可偏偏鬼王将其带回了王宫之后,没给任何名分,就这么尴尬地待在王宫中,需要宠幸了就召过来。大概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偏偏在近日,鬼王忽然下令绣娘赶织婚服,就在众佳丽以为鬼王‘幡然醒悟’要给华裳名份了,毕竟在宫中最受宠的当属她了,这些心思活络的女鬼瞅准了风向,巴结的词都准备好了一大堆,结果临到头傻眼了,这婚服竟然是给一个她们素未谋面之人。
有些女鬼心中自然是不甘的,而有些则是存了心思故意和华裳作对,谁让她整天装清高,装得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倒把她们衬的庸俗不堪。这不,第一波刁难来了。
华裳嘴角弯了弯,道:“鬼王带来的人自然是好看,要不然各位姐姐也不会出现在鬼王宫了。”
问话的女子用衣袖掩着嘴唇笑了,被人夸了好看,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是一件值得心身愉悦的事,女子打趣道:“妹妹,可真会说话!”
至于那即将要称后的女子,众女鬼心中好奇的同时也有一丝不屑,称了后又怎么样,只要有鬼王的宠爱,哪怕是王后也得让自己三分,在这后宫慢慢地磋磨死她!
就在她们各自想法不一地想着时,忽听前方传来鬼王回宫的仪仗队声响,个个收敛好了心思,脸上挂着得体和睦的笑容,恭恭敬敬地走上前,恭迎鬼王回来。
一路上,鬼王的手从肩膀滑到了云菀的腰间,红艳艳的寇丹衬的那袭白衣越发纤尘不染,只是美人面色冷淡,不见丝毫笑颜。
地上的众佳丽们低眉敛目,没有王的命令,不敢直视天颜,只见一双白靴从眼前不紧不慢地走过。
待人都走远了,她们方才从地上起来,看着渐远的背影,各自神色晦暗不明,互相说了一些场面话,便散了。
鬼王的寝宫奢华大气,黑色的天鹅绒毛毯铺满了整块宫殿,周围点缀着数也数不清的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如鸽子蛋般大小。
晕暗的珠光下看人,那张美人面越发勾人心弦,鬼王似也忍不住,俯身低头准备一亲香泽,云菀的头偏了分,吻落在了颈侧。
“你知道你有多美吗!”鬼王从云菀的脖颈处一直往上吸吮着,滑到耳朵时,叼着那莹白如玉的耳垂,反复□□着,近乎呢喃出声,红唇在那白皙的肌肤上落下一个个痴迷的吻。
云菀不适地皱紧眉头,偏头躲开了鬼王越来越放肆的举动,眉眼中带着明晃晃的厌恶。
寝殿的鬼仆都已退下,诺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们二人,鬼王望着云菀昳丽的面容笑了笑。美人就像一盘珍馐美味,得细嚼慢咽,慢慢品味才能尝到与众不同的味道,是她操之过急了。是以,鬼王道:“你在这儿先好生休息。”说完,便不再理会云菀的反应,径直迈出房门了。
寝殿外围的阴兵比之前多了一圈,个个面无表情,黑衣轻甲,脸色惨白,活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呆滞的眼珠盯着东西时,那目不转睛的样子让人后背发凉。
恰巧这时,一个不速之客来了。华裳进来时,就见云菀正坐在案桌前,手捧着书,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没来由的,华裳心里涌起一点怒火。她压低声音,恭恭敬敬地行了个长盛门的大礼:“弟子华裳拜见师姐。”
云菀划着书页的手一顿,终于抬起头看向来人,眉眼中是一贯的清冷,“你已不再是长盛门的弟子,这一礼还是免了。”
华裳咬着嘴唇不再说话了,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就这么泪眼汪汪的看着云菀。她一向是嘴硬心软,见状,只好放下书,揉了揉额角,语气放软了几分,“华裳,你有何事?”
“弟子听说,鬼王正在选良辰吉日,准备与、与”,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师姐这般容姿仙骨之人,那鬼王怎么能与之相提并论。这也就是为什么一开始见到云菀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时,心里没来由的生气。
然而师姐一开口,华裳的心瞬间软了,她到底还是向着师姐的。
云菀听着她这略带责怪的语气,再看她那一副似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不免好笑,只道:“我来鬼界本就是为了寻找鬼草,那鬼王早已知晓我来意,现如今,这鬼草俱已被鬼王收入王宫中,我早晚都是要来一趟的。”
华裳:“师姐还是这般喜爱花花草草。”
云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复又拿起手中的博物志看了起来,华裳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要说的,又觉得一直待在这里太尴尬,主要是她怕控制不住自己,便道:“师姐,那我先走了。”
“等等。”云菀忽然出声,“你被何人所害?”
空气里弥漫着讶异的沉默,华裳没料到师姐竟会有此一问,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她的心砰砰直跳,良久才道:“师姐,这又是为何,我已不是长盛门弟子。”
“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姐,我总归也是要庇护着你。”
华裳有一瞬间的热泪盈眶,她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不能哭,然而开口时却带了几丝哭腔:“弟子被逐出师门后,在途中被魔物所害。”
她见云菀陷入了沉思,似是知道自己这番话没什么可信力,众所周知,魔族被封印在了幽冥之光,怎么可能跑出来作乱。华裳苦笑几声,笑容里埋着苦涩的阴影,正待退下,却听云菀忽然道:“你可还记得那日具体情形?”
“师、师姐。”华裳说话都不利索了,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老圆。
“神封印魔族已有五百年了,如今神已身陨,此消彼长,封印已经在变弱,虽然整个人间、修真界看似太平,但我心里总是不安,此前我确实查到一些魔物活动的踪迹。”
华裳立马走到了云菀的身边关切地问道:“那师姐,你可有受伤?”
若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她恐怕会不顾礼仪,直接上手检查,然而此刻也只能用眼神在云菀身上搜罗,若是放在师门可谓是极为放肆的举动了。云菀只当她是关心则乱,淡淡地笑了笑,道:“我自是无碍的。”
随着云菀起身的动作,被青丝遮挡的如玉脖颈露了出来,上面点缀着刺眼的吻痕,华裳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低眉敛目站到了一旁。
“我记得你是三年前的冬日离开的师门,怎得留在鬼界不肯离去?”
华裳眼神灼灼地看着云菀,沉默不言,云菀继续道:“余微天资不错,将来必然会有所成就,你若当真……”云菀顿了顿,换了个说辞,:“你若当真关心她,就放下执念吧。”
闻言,华裳的的声音暗哑了几分:“原来、原来师姐是这么想得!”
云菀见她神情落寞,以为是自己的话太重了,但这种执念对于华裳来说实在是百害而无一利,若是在这暗无天日的鬼界待久了,怕是再无转世的可能性。故此云菀狠下心继续道:“你若明白了,便早早投胎去吧!”
华裳望着眼前清冷出尘,似是没沾染过红尘的人儿,内心涌起一阵苦涩,只道:“我的意中人,无论我怎么追都追不上,可是我真的不甘心,我好想、好想这辈子就和她在一起,明知是奢望,也不想忘记。”
听着她这赤/裸直白的话,云菀僵硬在当场。良久,落寞地闭上眼睛,让她下去了。
其实,师尊座下本是有四位弟子,原来的小师妹其实是三师姐,而华裳则是最小的弟子。在云菀印象中,华裳和余微一向乖巧听话,不像离殃总喜欢闹腾,总是让她颇费心思管教一番。
她从没想过华裳竟然会去偷仙墟之门的钥匙,那里是历代仙家掌门陨落之地,俗话说身死道消,前人总是不喜欢后人打扰他们的长眠之地,故此,这是重罪,可谓是死不足惜。
云菀在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赏罚堂,地上的华裳伤痕累累,显然是受过重刑。头发上、脸上、衣服上满是血污灰尘,十指不自然地扭曲着,勉强撑起身子对着她行礼。
“为什么要偷钥匙?”云菀强忍着将她扶起来的冲动,坐在高位上冷漠地开口,周围都是各派的掌门。作为仙门之首,她不仅是华裳的师姐,更是代表着长盛门的威望。
“弟子、弟子想要去仙墟看看。”跪在地上的华裳虚弱地开口。
“撒谎,仙墟岂是你这等人能进的。依我看,投入炼狱受尽焚烧之苦自然会吐真言!”
华裳的身体不可抑制地抖了抖,却仍倔强地不再开口,此前,这些人对她也是百般折磨,万般酷刑。她一直咬牙忍受,施刑的人说她是贱骨头。
可是在她还没偷钥匙之前,这些人见了她,哪个不卑躬屈膝,弯腰行礼。可是她不后悔,哪怕是给她重来一千次、一万次的机会,她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去偷钥匙。
华裳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只要是她认为对的事情,哪怕是一条道走到了黑,她也不会回头。
“李掌门,华裳是我长盛门的人,怎么处理,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云菀脸色肃然,语气冰冷。
“云仙人,李掌门也是心急则乱,这华裳自然是交由长盛门处理,想必您一定会秉公执法,交予大家一个公道。”
云菀轻轻颔首,李掌门擦了擦额角的汗,感激地看了一眼为他开口说话的楚宗师。
然后,华裳被带回了长盛门,再然后被逐出了师门,而仙墟的钥匙也从长盛门转移到了楚家手里。
其实,云菀心里明白,华裳之所以不愿说,是为了保护余微。曾经,余微向她提过想要去仙墟看看,可是仙墟是重地,又怎么能随意进入,哪怕是她自己每三年也只能进入一次,次次都是孤身一人。毕竟,前人都不喜埋骨之地被打扰,她进去也只是察看仙墟的结界是否有漏洞。因为仙墟里灵力充沛,为了以防妖魔利用,结界的防守至关重要。
在仙门里,每个人都好奇仙墟到底是什么样,这个世间大能聚集之地。所以余微当初向她提出来时,云菀一口回绝了。想不到,华裳会为了余微冒天下之大不韪,偷仙墟钥匙。
云菀有点头痛,向来听话的四师妹做了这种事,她想保也保不了。只能交出钥匙的保管权,换得仙门其他人对华裳的宽大处理。
仙门百家对仙墟都是极为重视,想来这钥匙不管是交予哪个门派,都会得到重视。为此云菀交出了钥匙,将华裳逐出了师门。
她本以为华裳去了人间界,也能逍遥快活一生。未曾想,刚出师门便被魔物所杀,如今又困在魔王的后宫,因为执念迟迟不肯离去。
云菀颇为心累,揉了揉额角,见窗台前一盆彼岸花开得正好,便走了过去,玉手轻抚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