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纱垂帘遮着窗, 屋里的灯盏还灭了, 周遭昏暗一片。
鲜钰缓缓动了动唇,在黑暗中一双眸子似藏了氤氲缱绻的光,说话的声音也因微微压低而似是含娇细语一般。
厉青凝愣了一瞬,随即收起了四溢的灵气, 兴许是光线黯淡的缘故, 又因两人靠得几近,不由得想起了梦里种种。
是以鲜钰往前俯身,她便后仰一些, 硬是将落在鲜钰脸上的目光往旁移了一寸。
莫名有种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错觉。
面前的人虽用薄纱遮了脸, 可那轮廓却瞒不住人, 何况仅观她露出的那双眸子, 便知此人天生姝色。
果真如在梦里那般,见之不能忘,思之如狂。
鲜钰压低了声音, 又怕厉青凝听不清楚,她倾身向前, 凑近了些道:“殿下先前不是到了停火宫,又在暗中寻一位姑娘么, 怎的,本座如今亲自来了,殿下却认不得了。”
她说得心惊肉跳,还挺怕这厉青凝翻脸不认人。
厉青凝料不到她会这么说,她面上神色不变, 心却如擂鼓一般,笃定道:“你知道我寻你。”
鲜钰知道这事是瞒不久的,况且皇家人向来疑心重,这事要是不说清道明,必然又要像前世那般你猜我瞒的。
气是真的气,可她重活一世,不是专程来找厉青凝置气的。
不错,鲜钰暗忖,她果然明大理、识大体。
她见厉青凝十分笃定,于是颔首道:“没错,我还知你对我日思夜想,就连梦里也有我。”
此话刚出,厉青凝呼吸一滞。
鲜钰见厉青凝神情微微一变,更是得意至极,她就是想将这长公主得体的伪装一层层剥下来。
“殿下那梦中人是不是眉似什么细柳,目含什么秋水,行似弱柳扶风,还珠帘覆面。”她接着又不紧不慢地说。
这恰恰是厉青凝先前在慰风岛时一字一句同她说的,她记得清楚,如今恰好能复述大意。
厉青凝那清冷的眸子骤然一缩,她微抿起唇。
先前是她大意了,竟对着孩童时的鲜钰说出那样的话,如今这话从对方嘴里说出来,不免有些……
有些难为情。
“怎么,殿下亲口所说的,不认了?”鲜钰哂笑。
厉青凝是真真切切明白了,面前的人先前在岛上时的乖善全是假的,这人与在她梦里时一模一样,哪知道什么腼腆羞涩,明明牵起唇角就能道出揶揄奚落的话来。
可是即便如此,面前这狡黠的红衣人又怎知自己梦见过她?
她又怎会无端端入自己的梦?此事还是颇为蹊跷。
“本宫只对师妹这般说过。”厉青凝思忖了片刻。
鲜钰又逼近了些许,心道这厉青凝果真要翻脸不认人,她咬牙切齿道:“那你怎不问,我是如何得知你对师妹所言所表的?”
“如何得知?”厉青凝慢声道。
鲜钰恨恨开口:“那是因为——”
她话音戛然而止,再看厉青凝那沉着的模样,分明不是真心实意想问她。
不愧是皇家人,狡猾得很,还妄想从她嘴里套话,令她亲口道出。
这么一来,本是她要质问厉青凝的,现在反倒成了被问的那一个了。
“因为什么。”厉青凝掂量了一瞬,缓缓道。
鲜钰抿起唇不想说话了,“你明知故问。”
“你不说我从何得知。”厉青凝眼眸半垂,不去看鲜钰那双微微泛红的眼。
“你得寸进尺。”鲜钰别开眼,往后避开了些许,就连声调也弱了几分。
厉青凝淡淡道:“本宫只是就事论事。”
鲜钰看她面上无甚表情,忍不住又说:“殿下师妹尸骨未寒,可殿下提及她时却没半点悲恸,殿下心可真凉。”
厉青凝额角一跳,“你怎知本宫不悲恸。”
“可你分明连半分难过都没有。”鲜钰又道。
“你又未曾摸着本宫的心,怎知本宫心是冷的还是热的。”厉青凝似是在缓嚼着字音一般,一字一顿的。
明明面前的人语调平平,可鲜钰的心却猛地一跳。
“再说,你怎知本宫与师妹关系如何。”厉青凝丹唇微动。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微眯星眸,“殿下为师妹建了衣冠冢,想必关系极好。”
厉青凝:……
这事儿终于还是提及了。
她只好略微示弱道:“是本宫有错在先,逼得师妹离岛出海,师妹玉牌断碎,本已是回天乏力之象,是以本宫才立了个衣冠冢,不料玉牌忽而复原如初。”
鲜钰还真料不到有这么一出,她似信非信:“这玉牌竟这般劣质?”
厉青凝哽了一瞬,“慰风岛悭吝,想必用的都是些边角料。”
鲜钰狐疑地睨了厉青凝一眼,不曾想这长公主竟会服软。
厉青凝神色不变,“玉牌能复原也是好事,本宫既答应与师妹同吃同住同行,自然是盼着师妹能回来的,只是不知师妹愿不愿回来。”
鲜钰心尖一抖,心道,厉青凝明明知道她就是那小孩儿,还故意这么说,服软也不服得明显一些。
她欲言又止,只听见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两个被放倒的护卫兴许已经醒了。
看厉青凝眸光沉沉,波澜不惊的眼里隐隐映着她的身影,她哑然无语,耳畔微微一热,左思右想下连忙夺窗而出。
她心道,先躲了护卫再说。
掩着窗的墨纱被掀起,刺眼的光从外斜进了屋里。
只见一个羸弱纤细的红衣人从窗里翻出,几步又到了屋顶之上,一瞬便不见了踪影。
来时心如止水,走时思绪百般复杂。
鲜钰走了一段,还回头望上了一眼,看厉青凝有没有跟过来。
然而道上空无一人,唯有枯黄的叶子从树上簌簌落下。
鲜钰一哽,心道厉青凝嘴上说要和师妹同吃同住同行,却不来追她。
气人。
院子里两位侍女见她回来,讶异道:“姑娘何时出去了?”
“方才见你俩昏昏欲睡,我便出去走了走。”鲜钰声软音柔。
侍女也不多想,毕竟看她这般纤细柔弱,又是凤咸王的谋士,想必也无需时刻盯着。
其中一人道:“时候还早,姑娘大可小憩片刻,今夜听岚宫有宴,到时奴婢再唤姑娘起来。”
鲜钰微微颔首:“劳烦了。”
“这是奴婢们该做的。”侍女微微欠身,低眉敛目地道。
鲜钰推门进屋,也不知留在后边的厉青凝如何了,想必她应当能处理周全。
她细细回忆起方才在案簿上所看见的,心下讶异,萧大人竟已死,这么早就被害死了。
潜入前,她在檐上听楼里的人说,这案子是三皇子负责的,此事似乎还是二皇子举荐的。
三皇子比之别的皇子来说稍显愚钝,性子也是不争不抢的,按理来说,半点威胁也没有。
想来二皇子厉无垠果真六亲不认,歹毒至极,连自己的皇弟也不肯放过。看来他是铁了心要铲除路上的一切阻碍了,再这么下去,厉青凝也快要遭他毒手。
她蹙起眉,将面上的薄纱摘了下来,揉了揉眉心后,往茶盏倒了些许冷茶,又运起灵气用手将其捂热了。
屋外那俩侍女小声说起话,即便她们可以压低了声音,可鲜钰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说的大抵是今夜哪几位大人会来。
一长串名字一个接一个的从她们嘴里道出,鲜钰听得头脑发胀,一时想不起来谁是谁了。
她抿了一口茶,思及今夜那晚宴上,大抵又要济济一堂的,不歇不行,得养精蓄锐。
夜里。
凤咸王的人果真派了人来,守着鲜钰的侍女连忙去叩了房门,轻着声唤:“姑娘,该起了。”
屋里坐在桌边的人倏然睁开了双眼,双眸惺忪懒散,眼尾微微上翘着,似是猫儿一般。
鲜钰唇角一翘,慢吞吞地将桌上的面纱拿了起来,又重新覆到了面上,略显苍白的唇和素白的下颌顿时被遮了起来。
开了门,凤咸王派来的婢女便迎了过来,低声道:“仙子,王爷命奴婢来为您带路。”
“那便走吧。”鲜钰眼里讥诮和狡黠全然不见,敛起神情时果真像是孤高的仙长一般,只是这仙长似乎有些孱弱。
听岚宫在西南方,去的路上偶遇几位身着官服的大臣,一个个言笑晏晏的。
有些面孔还挺熟悉,鲜钰眼眸微微一动,不由得去想在前世之时,这些面善的大官究竟是何立场。
她在暗暗打量过路的人,过路的人也同样在打量她。
在不远处,细碎的私语声轻轻响起,若是常人定连丁点声音都听不见,可鲜钰却听得清楚。
“这姑娘是谁?”
“不知,但听闻是王爷带进宫的。”
“哪位王爷?”
“自然是凤咸王了,我听说凤咸王待她客气得很,似乎是什么来历煊赫的仙长。今年千秋节,不少宗门都派人来赴宴了,只是不知这姑娘出自哪一宗。”
“莫非是两大宗来的?”
“非也,两大宗的人只效命陛下,未曾与他人交好,只是近来似乎与二皇子……罢了,不可提。”
“难不成东洲里又出了什么大宗门,凤咸王既然待她客气,那她这身份定然不简单啊。”
“未听闻有什么大宗门崛起,不过那停火宫里的人倒是向来一身红衣,只是……啧啧,停火宫的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看这姑娘柔柔弱弱,似是还娴静寡言得很,应当不会是停火宫的人。”
“停火宫不是个魔宫么,凤咸王要敢找魔宫的人,那他真是……”
“嘘,要到听岚宫了,大人可别再说了。”
“那是自然,这话哪敢让王爷听到,在下还是要命的。”
鲜钰细眉微挑,心下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她的来历定然会引人起疑,如今三皇子厉千钧已经知晓她出自停火宫,要是三皇子机灵,兴许此事能瞒得久一些,若不然,凤咸王的路可不好走。
凤咸王别无选择,在他选了停火宫的时候,想必已经想好了后计。
临近听岚宫的时候,带路的婢女低声道:“姑娘,前边便是听岚宫了。”
鲜钰应了一声,只见凤咸王站在远处同路经的大臣们寒暄。
凤咸王见她走来,亲迎了过去,道:“仙子可先入座。”
鲜钰微微颔首,进了大殿后,只见宗门仙长、皇室宗亲及朝中大臣们分坐三处,在仙长一列,两大宗的修士坐在其首。
为首的两位修士乃是两大宗各自的宗主,皆是长眉白鬓,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前世时这两位宗主带头讨伐停火宫,说是要为民除害、伸张正义,可皆被她的法阵拦在了山门外。
那时她的修为在东洲内已是无人能敌,堪称伪仙,这两大宗再厉害也不敌她微一抬眉。
如今再见,她竟能心平气和地入座,心底还有些唏嘘。
大小宗门坐在一齐,常人虽不觉,可要是有些灵气的人,定能发现这一列人在暗暗较量着。
小宗门的人不敢吭声,可大宗门的仙长却在暗暗施压,未克制体内灵气,而是以此来镇住邻桌的修士。
鲜钰不动声色地坐着,忍着没有露出讥讽来,这蚂蚁多点的灵气,在她面前像是蚍蜉撼树。
她泰然自若,连眉也没有皱上一皱,引得身侧的修士频频回头。
门外的人似是喊了“长公主到”,话音刚落,坐着动也不动的红衣人这才缓缓扭过头,往门那边望了过去。
那身着玄衣的长公主目不斜视地走来,唇边噙着一抹极淡的笑,看着是十分得体的,没半分岛上时的冷厉。
鲜钰心下轻呵了一声,这长公主前后两副面孔,在旁人面前倒是端庄得体,梦里却扯她衣裳。
她本无意与厉青凝对视,想来厉青凝也会假意与她不识。
正要垂下眼眸的时候,冷不防被远处走来的玄衣人斜了一眼。
冷冷淡淡的一眼。
厉青凝末梢微勾的凤眸无甚波澜,可却像是片羽一般在她心底挠了挠。
鲜钰愣了一瞬,又见这厉青凝朝她微微颔了首,这幅度几近于无,若不留心,定不知道这人是在同她点头。
大殿之上上百双眼,厉青凝竟朝她点头?
看来重活一世,世道是真变了。
厉青凝同她点了头,没坐在事先安排好的席位上,反倒坐在了鲜钰的正对面。
确实是正对面,正得只需一抬眸,两人便能对视上。
鲜钰懵了一瞬,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再抬起,只见对面坐着的确实是厉青凝,并不是在做梦。
厉青凝坐得端正,一手微微捏着袖口,另一只手举起茶盏,在盏沿处浅抿了一口。
鲜钰:……
这厉青凝是几个意思?明知她是停火宫的人,又同凤咸王交好,还敢坐在她对面,是嫌命长么。
随后陛下驾到,方才还暗施灵气的修士纷纷将灵气收回。
宴席正式开始,丝竹声不绝于耳,歌姬舞女身着华服缓缓从门外步入。
宴上枯燥无趣,敬酒、品菜又说着些盛世如何太平的话,你来我往,一人一句,虽不聒噪,可烦闷得很。
鲜钰微微侧头,暗暗打量起厉载誉来。
只见厉载誉身着盘龙暗纹的玄衣,腰背虽挺得还算直,可面上病色尽显,说话也无甚气力,不像是装出来的。
只是这么看也看不出皇帝究竟病得重不重,但总归是不至于卧病不起的,又或者如今是用了药勉强支撑,在外人面前故弄玄虚。
宴上鲜钰又瞅了厉青凝几眼,只见厉青凝低眉敛目地喝着小酒、吃着小菜,不再不着痕迹地偷偷看她。
鲜钰就纳闷了,明明方才厉青凝进门时还朝她点了头,按常理来说,接下来不就该眉目传情了么。
怎这厉青凝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呢!
宴席还未散,厉青凝便以身体抱恙为由先行离开了,皇帝听闻她在岛上卧病在床一事,故而也不多问,并允了她离席。
鲜钰薄纱下的淡唇微抿,这厉青凝在席期间也未再多看她,一直规规矩矩地坐着,连话也不多说一句。
她心被吊着,在散席后同凤咸王闲谈了几句便走了。
在撵道上,她对带路的宫女道:“不知宫里是否有消食的药,方才宴上吃得多了一些,胃中似有些积滞了。”
那宫女看鲜钰脸色苍白,话音又柔柔弱弱的,听了话后不疑有它,当即点头道:“奴婢这就去为姑娘把药取来。”
鲜钰颔首:“我认得路,自己回去即可。”
宫女料想这仙子即便是不识路也自有法子回得去,这才道:“那奴婢便去取药了。”
没想到在这宫女走远了后,鲜钰一侧身就往别的方向去了。
这些路她前世走了许多次,怎么可能会不认得,尤其是去阳宁宫的路,她闭着眼也能走。
夜深明月高悬,四周虫儿凄凄。
阳宁宫里寂静无声,就连灯也熄了。
鲜钰冷哼了一声,心道这厉青凝倒是舒坦,撩拨了她就回来睡了,当真像是身体抱恙需要早些歇息的样子。
只见高高的宫墙上,一个鬼魅的红影掠了进去。
四处寂静,再没有别个人的气息,暗影皆不在,也不知芳心去了何处。
她推开了门,轻手轻脚走进了屋里,只见榻上锦被隆起,底下的人似是睡着了一般,气息十分平缓。
难不成真睡着了?
鲜钰又走近了一些,果真看见床榻上的人闭着眼,墨发贴着脸,薄汗在额上密布着。
她恍然大悟,是她忘了,那卸元丹即便是驱散殆尽,也仍会有些后遗症,需花上一些时日才能全然恢复如初。
这卸元丹的后遗症颇多,易困倦、食不下咽等都在此列,难怪厉青凝在宴上时并没有吃上什么。
她看榻上的人薄薄的眼皮底下眼眸颤动着,似是做了梦一般。
莫非又是梦见她了?
这就有意思了,鲜钰暗笑。
她着实不客气,脱了鞋袜便坐到了床边,随后俯身而下,却不是要入厉青凝的梦。
梦里,厉青凝果真梦见了红衣人,只是如今红衣人在她梦中的打扮大有变化。
额前是烧蓝镏金的花状华胜,身着薄如蝉翼的丹红纱衣,腰上是盘金缀玉的锦缎腰带,足上是一双朱红锦鞋……
从上到下皆与在宫里见到鲜钰时一模一样,半点不差。
红衣人似无骨一般缠在她身上,素白的腿尽露,一身红衣已挂至肘间,要掉不掉的,前胸美景尽显。
厉青凝呼吸一滞,这一回在梦中,红衣人可没在牵她的手,而她竟颇为冒犯的将手探入了那红衣里,落在了对方素白滑/腻的腰上。
红衣人的脂白的腿盘在她腰间,难耐地蹭动了几下,唇齿间是几声细细弱弱的气音,似是无力经受。
厉青凝眼眸一垂,只见她屈起手指勾住了红衣人腰上的锦带,只需稍一加力,那锦带便会落下,红衣人本已松散的里衣也会尽数散开。
可她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沿着那细致滑腻的肌理缓缓往上,拢住了一团柔软。
红衣人单薄的双肩陡然一颤,随后又往前微微一挺,迎向了她的手。
两人墨发尽洒枕间,丝丝缕缕缠缠绕绕。
待红衣人气喘得更急了些,她才往下扯开了对方那束腰的锦带,将手缓缓往下探去。
在梦中,红衣人在她耳畔细声道:“殿下,别弄我了。”
这话着实不堪,可厉青凝却听见自己口中竟道出了一句更为不堪的话。
她道:“怕什么,又不会弄出人命来。”
这一语双关的,实在……下作得很。
恍惚中,厉青凝只觉得自己身上似有一重物动了动,睁开眼时,果真看见一位红衣人伏在自己身上。
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伸手就又勾住了身上那人的细颈,另一只手意欲扯开那碍事的红衣。
伏在她身上的人先是一副诡计得逞的模样,可被她拉开了襟口后又一脸错愕。
厉青凝这才回过神,沉默了半晌才厉声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鲜钰:……
被这么一呵斥,她险些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哽了一下才眯起眼道:“本座还想问问殿下,在宴上时为何向本座示好,还偷看本座。”
厉青凝看了她好一会,又觉得这人半露的肩颈有些刺眼,于是移开了眼眸,口干舌燥地道:“本宫看自己的师妹有何不可。”
鲜钰倒吸了一口气,嗤笑道:“你认了。”
“有何不能认的。”厉青凝淡淡道。
鲜钰笑了,“那你就不想问些什么么。”
厉青凝又是一阵沉默,久久才开口:“下去,伏本宫身上成何体统。”
鲜钰笑弯了双眸,“殿下就不好奇我为何要上慰风岛,为何又要给凤咸王当谋士,为何会朝夕间长成如今的模样,又为何会知道你梦里有我么。”
厉青凝眸色沉沉,过了许久才开口:“本宫倒是想问,你夜里不请自来是想做什么。”
“本座想做什么,殿下不是看得一清二楚么,倒是殿下先动了本座衣裳。”鲜钰声音虽轻软,可话却说得咄咄逼人的。
厉青凝蹙眉,“日后不许再这般。”
“不依,除非你将我绑起来。”鲜钰道。
厉青凝掀开锦被,微施了几分灵气,将伏在她身上的人掀起。
鲜钰一转身,轻盈地落在了桌边的凳上,她手一抬,将束发的红绸扯落,不以为意地道:“若不将我绑起来,定然还有下次。”
她嘴上这么说,可却极为不信厉青凝会绑她。
没料到,榻上的人竟走了过来,将她手上的红绸拿了过去。
随后一股强悍的灵气压得她略微喘不过气,回过神时,她双手已被束起。
鲜钰愣了,这红绸绑得紧,不使上灵气还真挣不开。
她咬牙切齿,素白的手腕和手臂上被勒出了数条浅浅的红/痕,乍一看这痕迹还挺暧/昧。
“殿下将我绑在此处,不免会引人遐思。”她牵起唇角哂笑了一番,“不知殿下对房里人是不是也这般。”
厉青凝眼眸一颤,陡然从鲜钰身上移开,唇舌干燥得厉害,似是数日未饮水一般。她丹唇一动,伸手就要去拿案上的戒尺,一边道:“私闯阳宁宫,以下犯上,是该数罪并罚。”
“可我又未伤着你。”鲜钰顿了一下,眼眸往上一抬,“况且殿下不也乐在其中么。”
厉青凝耳畔微染霞红,可面色已经冷厉淡漠,“胡言乱语!”
“是我唐突了。”鲜钰看她语速都稍快了些,像是在急忙澄清什么一般,又不紧不慢道:“殿下并非乐在其中,兴许是在梦中就已食髓知味。”
厉青凝微抿了一下唇,看面前那被绑着的人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冷声道:“你举止轻浮,不知廉耻,是该好好改改了。”
说着,她已经将戒尺拿了起来。
鲜钰唇角的笑骤然消失,半弯的眼眸微微一缩。她看厉青凝像是当真要罚她的样子,这才装模作样得缩了缩单薄的肩。
“真要罚我?”她道。
厉青凝看她又装起柔弱,一双眼雾蒙蒙的,似是想哭一般,不由得有点头疼。
寝宫的门是开着的,远处有人走来,不巧正是芳心和一宫女。
芳心有事禀报,方走近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屋里那一坐一站的两人。
坐着的那位双手被束着,衣衫颇为不整,还仰着头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嘴上战战兢兢道:“殿下,手疼了。”
芳心浑身一震,又看见厉青凝手上拿着戒尺。
她猛地关上了门,回头时才急忙倒吸了一口气。
芳心暗忖,难怪陛下送的那些面首和佳人,殿下一个也没碰过,不曾想殿下这么个皎如明月的人,竟然、竟然、竟然好这一口,着实叫人震惊。
不过细想之下也能理解,若殿下真有这、这样的癖好,那也只有那停火宫来的仙子受得起了,毕竟那仙子一看就修为颇深,应当是受得住的。
那跟来的宫女见她猛地关上了门,不明所以地问:“殿下不在宫中么,那位李大人已在外边等候多时了。”
“殿下忙着呢,没空见,让他明日赶早!”芳心双耳赤红,闷咳了一声。
那侍女懵了一瞬,点头道:“那要是李大人问起赶早是多早?”
多早?
芳心一时也说不明白,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屋里的种种,心道怕是赶早更见不着,又道:“让李大人明日晚些来,也不可太晚了。”
侍女似懂非懂地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