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兰在以力破局,这一点上祝英台是帮不上忙的,毕竟她于武力方面就是不折不扣的弱鸡,上了战场也只有拖后腿这一个结果。所以祝英台选择用动脑子的方式来破局,比如说,扮作山匪干一票大的。

  作为一个地头蛇的石锤无疑是十分合格的,在不到两天的时间内石锤方面就传来了一个好消息,负责调查花家僭越一事的礼部官员已经离开了省城,在省城衙役和城防军的护卫下慢慢悠悠的往黄州府城而来,预计还有俩日就将到达东凤山的控制范围内,而且一定会经过一线天。

  一线天,一听就是十分险要之地,实际上也正是如此。一线天是通往黄州城的必经之路,据黄州府志载,一线天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历朝历代在此发生的大小战役不下百次,每次都要付出至少上百条人命才能拿下这个险要之地,最近的一次战役还发生在太|祖定鼎天下之时,一场攻坚战,不仅叩开了太|祖西进的大门,更坚定了太|祖吞并宇内的雄心壮志。

  可惜后继者已经忘记了先辈筚路蓝缕的创业之旅,黄州城的城防军们不敌铁官徒,干脆将这处宝地拱手让人,自己龟缩城中不出,一片歌舞升平之态,就好像压根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黄州也从来都没有铁官徒作乱的事发生一般。也幸好石锤知事,占了一线天之后也只是老老实实固险据守,没有打劫往来客商,捅出什么惊天的案子引来省城的精锐卫军前来清剿,所以官匪之间才能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祝英台不想去评判双方孰是孰非,而且她也没兴趣去和打定主意在这件事上装睡的黄州府城的官员们理论什么。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只要方法有用,那么一个也就够了。

  两日后,一线天。

  祝英台还是和前几天一样一袭白衣,鹿皮软靴,白玉腰扣,鎏金小冠,乌木折扇,一副满满当当的飘然出世之态,远远观之就有信服之意。若非后面还埋伏着几百个凶神恶煞的铁官徒,定会让人以为这是个出门踏青游玩的世家公子,而不会联想到如此斯文的一个人会是群匪首领。

  “不意边地还有如此风流人物。”石锤在后面约束铁官徒们,偶然一回头就看见了在悬崖边持扇轻摇的祝英台,一时间竟是痴了,口中喃喃自语道。

  不过石锤痴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齐武一个手肘给破坏了。

  齐武已经从祝英台口中知道石锤这些人今后都会成为漠西城的属民,自然也放下了先时心中的那些芥蒂,把石锤等铁官徒当成了自己人。又加上石锤本身就有勇力,性格又粗直豪爽,很对齐武的胃口,于是在三天内两人就开始称兄道弟,就差斩鸡烧黄纸拜把子了。

  对此祝英台也只能感慨一番男人间友谊的真是特殊,自己是没什么机会能学会了。

  今天也不例外,“你小子看什么呢,看那么入神。”

  石锤是当过老大的人,深知跟对一个老大有多么重要,头上有人罩着是多么幸福。很清楚齐武在漠西军里地位的他自然不会去得罪齐武,所以老老实实答道:“实是参军风姿迷人,想我黄州也算是中原富庶州府,往来英才如过江之鲫,不可胜数,小人也得幸见过几个,竟觉无一人能比得上参军风姿。”

  齐武闻言刚想咧开嘴笑,又记起祝英台再三叮嘱过不得发出大动静,所以掐着自己的肉硬生生的把这笑声给咽了回去,表情十分滑稽道:“你小子知道什么,咱们参军家学渊源,是南边那个什么,总之是名士之后,天文地理,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是这个,懂吗?”难得在知识层面上找到鄙视对象的齐武得意洋洋的伸出了大拇哥在石锤面前晃了晃,这才在石锤崇拜的目光中继续说道:“要不是参军仰慕将军战功,也不会留在漠西城,你小子找遍天下也没地去寻咱们参军这样的人!不是我吹牛,以咱们参军的本事,去京城里考个状元,唱名东华街都当得!”

  石锤十分配合的点了点头,至于心里听进去几分就不知道了。北地时下审美观还承自两汉,以髯须茂密为美,男子都以关二爷为榜样,似祝英台这种小白脸也只能得到一时的惊艳的目光,并不能成为男子们追捧的时尚。虽然这并不妨碍石锤在听过齐武的描述后将未来主公花木兰脑补成了一个身高八尺有余,络腮胡须,脚跨青骢骏马,手提二丈长槊的伟岸男子。

  也不知道石锤见到花木兰真人时会多么想把今天这个胡思乱想的自己给掐死。

  不过这都不是当前的重点了,因为祝英台把两个在一旁窃窃私语的人给叫过去了

  。

  “前方探哨来报,那个礼部主事的仪仗已经距离咱们不到二里地了,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就会到一线天,你们两个下去吩咐弟兄们做好准备。记住了,咱们只是让那群少爷兵弃械投降,请那个主事喝茶好好谈一谈,不是以杀人为目的。若是谁敢妄动刀兵,休怪我军法无情。”

  祝英台严肃起来气势逼人,齐武石锤不敢犹疑,双双抱拳应是。

  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刻钟后,卧在最前面的石锤和齐武就看见了属于钦差的明红色伞盖往一线天的方向逶迤而来。

  齐武是打老了仗的,看了一眼之后就从一旁的地上揪了一根鲜嫩的草茎放进口中嚼了起来,在心中默默计算着还有多久才能让钦差卫队整个进入自己的包围圈,这样才好收网,不会漏掉一个人。

  石锤的表现就要差很多了,立誓要把这件差事做的漂漂亮亮当成自己和兄弟们投名状的他呼吸急促,死死盯着前行的卫队,头上渗出了一颗一颗豆大的汗珠。

  在石锤的一心企盼中,红罗伞盖却慢慢地停下了。

  “怎么停下了!”石锤的愿望落空,气得一拳直接擂到了地上,也幸亏他是打铁的出身,皮糙肉厚,不然立刻手上就要多几个血洞。

  齐武倒是镇定自若,把嘴里的草茎吐出来,又揪了一根新的草茎放进嘴里嚼了起来,满不在乎的道:“稍安勿躁,一个好猎手可不能缺了耐心。兔子吃草的时候还要左右张望两下呢,更别说是人了。且由得他们去,这一线天是进府城的必经之路,除非他有本事花时间绕行,可惜皇命不可违,他们今天一定会往这过的,唯一的区别是早晚问题。”

  石锤心中稍安。很快就听到齐武继续吩咐道:“铁锤,你吩咐下去让弟兄们藏好了,千万别露头。万一这兔子胆子小,受不得惊,咱们还得多守他几天,到时候受苦的还是咱们。”

  石锤也是个明事理的,连忙下去安排了。

  但是和齐武这个老兵油子想的不一样的是,钦差伞盖突然停下来的原因并不是是因为前来的礼部主事是个兔子胆。不仅如此,这个礼部主事的胆子还大的可怕,他停下来的原因不过是同行的指挥使坚持,而他刚好又累了。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身穿白鹭补子官服的年轻人正仰天举帕拭汗,年纪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从城防军指挥使点头哈腰态度殷勤的样子来看,这个年轻人多半不是两榜进士才得此官位,而是背后有一个强大的家族,靠了家族做了荫官。

  三十多岁的指挥使姿态很低,弓着腰到高利贞面前禀报:“高大人,幸苦您了,这山高路遥,卑职多有怠慢,还请高大人您多担待。等您收拾好了之后咱们再出发,保管您今儿顺顺利利到黄州城。”

  高利贞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但即便这是这么点反应也让胡行兴奋不已,仿佛捡了一大个金元宝般美滋滋退下了。

  说来也是悲哀,胡行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早年间也是血水里淌过来的铮铮男儿,却在转入地方军队时因为没有人脉,熬了近十年才得了个指挥使这样的芝麻官。冷板凳坐久了,心中的火也熄了,这也是如今的他宁可被军中袍泽耻笑也要去巴结高利贞这个纨绔子弟了。

  努力又怎么样,还不是比不过人家有个好爹。只要能让京中来的贵人念自己的好,在上官面前美言几句,让他的官位升一升,多领点禄米养活家里那几个半大小子,尊严什么的抛掉就好了。

  只是他抛掉尊严的举动并没有换来尊重,反而让高利贞这个纨绔子弟发起了少爷脾气,对他的举动几次三番提出异议。

  “胡指挥使,本官已经休息好了咱们何时出发啊?本官可是奉了皇命,片刻耽误不得。”

  那前几日你在省城教坊司寻欢作乐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皇命在身呢,如今倒急起来了。胡行心里把高利贞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面上却丝毫没有流露,满脸堆笑:“高大人,属下也是为您安全考虑,前面就是一线天,卑职听说那常有山匪作乱,还是容属下派出的斥候打探好消息之后再……”

  还没说完呢,就被高利贞挥手打断了:“本官说了,皇命在身,耽搁不得。再说了,不过是一群叛乱的铁官徒罢了,能成多大气候,如今也不过是盘踞在山上借助地势才能和官军周旋吧。且不说这里的三百官军,本官此行还带了十个家中武师,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倘若真有那不长眼的铁官徒来找麻烦,那本官就好人做到底,替你们顺手除了这伙小毛贼。”

  胡行很想反驳两句,好让高利贞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京城少爷知道什么叫做战阵险恶,可惜他不能。不止不能,还要顾着高利贞的脸色把派出的斥候尽数收回,硬着头皮护送高利贞走上了这条情况不明的路,

  可以肯定的是,今天的幸运并没有站在胡行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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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媳妇会减弱码字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