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些不禁打的软脚虾,也敢说自己是什么城中三大势力之一?”祝英台回房继续写信去了,负责在场处理大局的齐武不知从哪抽了根稻草开始掏耳朵,极度惫懒的靠在了柜台上,脚边还靠着他心爱的精铁哨棒。而在厅中,还有不少亲卫正在将那些投降的城主府护卫捆绑,仿若驱赶牲畜一般将他们押去了后院。是生是死,就是祝英台一句话的事了。

  和齐武一齐被留下来的易绪选择了装聋作哑,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当祝英台下令清场子时,易绪也在场,但是他主动要求留下来练胆量的。一心想出人头地的他很清楚,想在愈发壮大的雁西军中立住脚,至少不能一闻血腥味就想吐。

  然而现实往往比想象更为惨烈,当几十斤斤的精铁哨被棒抡起砸向人的脑袋时,沉闷的声响混着血液和脑浆占据了他所有的听觉与视觉器官。也许是刺激感太过强烈,易绪到现在都没感觉到自己有任何想吐的反应。

  这一场引蛇出洞、关门大狗的大戏让易绪心中对齐武的印象有所改观。虽然齐武为人粗鲁无礼了点,但双戟冠三军这个称号绝不是浪荡虚名。

  那根哨棒……易绪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过去举一举的想法。因为城中禁带一切长刀长剑,所以哨棒成为了走南闯北商行中最普遍的武器。不少大商行都将哨棒玩出了花,除了孝肃皇后发明的多功能哨棒外,还有许许多多数量虽少但实用性惊人的各家特制哨棒。

  齐武手中的哨棒就处在其列。精铁只是表象,实际情况是哨棒中心是空的,中间参杂了足有二十斤的铜砂,特别适合齐武这种大开大合的打法。这样哨棒挥舞起来时,铜砂连同棒身的重量就能集中在哨棒一侧,配上齐武的臂力,简直不要太完美,沾着一下非死即伤。

  在场的城主府护卫们多是弃刀受缚的原因也是如此,当接连有三个脑袋在你面前炸开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一个对自己生命更为安全的方法。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即便都知道对方好像对自己有话说,但又都默契得选择了不开口。

  从楼上换了一身衣服的祝英台一下楼就看到了这一幕,乐了。

  “你们俩在那做什么呢?难不成是要改行做裁缝,提前练穿针?”

  又是两个镜像对称的拨浪鼓摇头,在祝英台玩味的眼神中两人都发现了自己动作的不妥之处,相互瞪了一眼之后便作鸟兽散去。

  “噗嗤。”却是一旁的依琪先笑出了声。想动却被旁边两个亲卫拿棍逼了回来。

  “把棍收起来。”

  祝英台走到了依琪面前,执了一个士子礼:“小可造次,适才当着姑娘的面动了兵刃。如若姑娘不弃,容小可送姑娘回住处可好?”

  人靠衣裳马靠鞍,一看长相二看穿。祝英台本来就长的不错,如今又怀揣着心思特地在容貌上狠做了一番功夫。仿军中服饰所制的深青色箭袖袍服,一条玉带将腰身束得恰到好处。连发髻都被打散重束了一遍,头一次系上了小冠。如果再白一点,定不负浊世佳公子的名号。

  美男计也不是白给的,祝英台明显看到了少女眼中有一瞬间的恍神。打铁要趁热,祝英台招手叫了一个护卫,耳语了几句。

  不多时祝英台就托着一件大氅对着依琪再度说道:“是小可思虑不周,请小姐添了衣服再走吧。”

  依琪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从祝英台手里接过大氅就走,祝英台好脾气地跟了上去,留下一地惊愕莫名的护卫。

  不多时就听见蹄声阵阵,两骑已是飞奔而出。

  齐武呆了一会儿,被易绪踹了一脚才回过神来:“愣着干什么啊,快跟上!要是参军有个三长两短,将军一定会扒了咱俩的皮。”

  虽然现在也有可能扒了他俩的皮。至少这两个目击者还没有想好如何向花木兰汇报自家参军似乎和一个胡族女子看对眼的事情。

  乌勒日这个倒霉蛋也被带了出去,只是由于疼痛而晕过去的他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亲卫们用麻布堵住了嘴,用袋子装着横放在了马背上。至于这一路狂奔会不会要他的命,就看他的父神会不会降下神恩眷顾于他了。

  十几骑一路狂奔,沿街行人商旅纷纷躲避,少女就好像和马融为了一体,各种高超的骑术技巧信手拈来。祝英台要不是被花木兰亲自指点过,还真有可能被丢下。

  依琪说话了,不出祝英台所料,是字正腔圆的帝京官话:“汉家子,你的骑术不错。”

  “骑术粗陋,在公主面前献丑了。”

  “你知道我是公主?”依琪艺高人胆大,单手持缰降下了马速,和祝英台并辔缓行,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惊讶。她的衣饰已经足够明显,面前这个男人如此波澜不惊,定是猜到了什么。

  “金鹰振翅,是柔然王族才能用的标识,小可也算是商贾世家,怎能不知?先前多有不当之举,还望公主海涵。”

  看在祝英台长得好看,事后又几次三番找补,依琪没有说任何话,算是表示原谅。

  祝英台受花木兰熏陶,越变越沉稳,于是乎就在依琪身上看到了自己昔日的模样,一般无二的恶作剧,自以为掌握了全部事实想让人难堪的小心思。

  “汉家子,你可知道刚才被你斩断右掌的的哲落城的少城主吗?”依琪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

  “蕞尔小城,何足惧哉。”

  “汉家子,你们中原人不会这么做生意。”依琪并不是傻子,语气也冷了下来。

  祝英台倒是很真诚的点头:“是不会。但如果能讨柔然汗掌上明珠赛月公主的高兴,小可想还是有许多人会这么做的。”

  “你……你知道?”依琪这才反应过来祝英台是拿她当了靶子,借着这一路飞奔,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祝英台很是满意地打量了一会儿依琪的表情,轻笑起来。易位而处,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木兰会热衷于逗自己了,因为那一瞬间的错愕和呆滞真的很有趣,而且想打还不能打。不,自己还是可以打的,祝英台不自觉的做了一个拧肉的手势。

  “很明显了,不是吗?”

  依琪狠狠地跺了跺脚,似她这种年纪的孩子根本就不服输,于是乎在无意间让祝英台窥见了这件事情冰山一角。

  “父汗被神灵托梦,需要五百斤精铁沉入匹尔湖中还愿,如今还差一百多斤。汉家子,你知道你如今被多少人盯上了吗?乌勒日这个蠢货只是第一批,我不知道你的来历是什么让你如此有恃无恐,但光凭你那几十人的护卫,是挡不住那群秃鹫的。”

  祝英台还是笑得一派云淡风轻,对着依琪拱了拱手:“既然公主如此坦诚,那么小可也不妨告诉公主,小可姓安,平安的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