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不仅仅是人间疾苦了, 顾虞觉得, 这已经严重影响了自己和江谨的性/生活和谐了。

  于是,当她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拎着一堆东西的、脸色尴尬的云茶和张减一, 目光十分不善。

  云茶惊恐:不就是撞见你和你对象亲亲了吗?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好歹咱们俩也是认识几十年的发小啊!

  张减一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有些后怕:得亏今天是和云姐一起来的, 要不然要是让我一个人碰上这么尴尬的局面,顾姐还不手撕了我?

  江谨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可能没有看黄历, 不过就是想和自己的对象亲亲,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出没呢?

  顾虞则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一次被自己亲妈和丈母娘碰见, 一次被自己的发小和小弟碰见,以后怎么还有威望在圈子里混!

  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扣上了影响别人性/生活这么一顶大帽子的云茶和张减一表示:我们很无辜。

  “干嘛来了?”顾虞翻了个白眼,还是没拉下脸皮让来看自己的两个人无功而返。

  “这不是看你脱离危险了,开始康复了嘛!我和张减一就代表其他人过来看看你。”云茶先张减一一步迈开大步, 并且抢先开口道:“顺便跟你汇报一下工作!”

  顾虞慢慢转过头去看云茶,心里有些纳闷:“你汇报什么工作?早不来看我晚不来看我,你是不是在我这儿安监控了?”

  “我是那种人吗?”云茶义正言辞, 并且对于顾虞怀疑自己的这种行为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只见她痛心疾首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顾虞沉默了一下,而后抬头看着天花板。

  于是,在云茶期待的眼神下,顾虞慢慢开口道:“这······现在我突然觉得,好像也说不准。”

  云茶:朋友白交了!

  张减一见势不对,急忙说道:“那什么!顾姐, 我们来看你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跟你汇报一下案件的进程!”

  “我对象告诉我了,怎么!”顾虞傲娇地一抬头,正对上了江谨平静的面容,后者冲她微微一挑眉。

  云茶看了看江谨,又看了看顾虞,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凑到顾虞旁边小声问道:“不会吧,你俩真成了?”

  顾虞嫌弃地推开她:“你丫离我远点儿!我媳妇儿在这儿呢!”

  “啧啧啧,媳妇儿的叫上了。”云茶直起腰来戏谑地看了两人一眼,调侃道:“二位终于修成正果了啊!”说着,她看着江谨,拱手笑道:“恭喜恭喜!这是改叫嫂子了吧?”

  “哼!”顾虞哼了一声,对于自己爱人的魅力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多谢。”江谨只是淡淡一笑,眼神却依旧定在顾虞的脸上,满心满眼都是顾虞的样子让云茶心中有些羡慕——

  云茶:哼!不!我才不羡慕顾虞有这么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爱人呢!你没看顾虞默默追求了她多久么?妈的我好酸嘤嘤嘤!

  张减一感觉到了现在的气氛不太对,云茶似乎被顾虞和江谨发的狗粮噎住了,于是他十分上道地接过了云茶的话道:“是这样的,顾姐的事发当晚没有一个人跑掉,就连华康都是手里抱着那份文件被摁倒在地的。据说华康、封黎这两个主犯,应该是要判刑的,取保候审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哦对!还有顾姐你的那个同事。”张减一挠了挠头,想了半晌那个人的名字,结果被云茶冷不丁地提醒了一句姓左,他立刻恍然大悟道:“哦对!左醍!他现在好像也是犯罪嫌疑人之一,被传唤了。但是具体要怎么处理,司法机关是一方面,你们单位又是一方面。”

  顾虞撇了撇嘴,想到左醍这个王八蛋做的那些膈应人的事情,她便开口道:“左醍的国籍不是华夏,是米国的,所以他最坏也就是被驱逐出境,坐牢的可能性不大。”说着,她想了想,便道:“工作应该是保不住了。谁也保不住他。”

  “问题不大,这件事一出,他应该就不好混了。”顾虞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当然,显而易见的,云茶的关注点显然并不在左醍的下场这里,她愣愣地看着顾虞歪着脑袋的样子,突然问了一句:“顾虞,你丫是不是头发剃光了?”

  顾虞:!!!哪壶不开提哪壶!

  正悲愤间,顾虞扭过脑袋把求助的视线投向了江谨,江谨也十分上道地轻轻隔着几层纱布摸了摸顾虞的脑袋,而后解释道:“嗯,是秃了。”

  云茶、张减一:

  顾虞炸了毛:“秃和剃光了不一样的你知道吗?!那压根儿就不是一个概念!”

  江谨淡定点头,表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乖。”

  “这是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意思吗?”顾·炸毛(没毛可炸)·虞怒道:“我就是被剃光了!不是秃头!”

  “好的,我明白。”江谨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并且转头对着云茶和张减一表示:“我的意思是,顾虞只是暂时没有了头发,她以后还会长出来的。”

  云茶、张减一点头:嗯,这口狗粮真香。

  顾虞: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啊!算了,不管了,我媳妇儿最可爱!

  “你俩还有事吗?”顾虞觉得眼前这两个人杵在这儿实在是有些碍眼,打扰了她和她亲爱的女朋友的合法交流,于是就开始盘算往外撵人了。

  云茶跟顾虞认识这么多年,丝毫不夸张的说,她一个眼神云茶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云茶看顾虞这副着急往外撵人的模样,心中盘算着她还就不走了!看顾虞能拿她怎么办!

  事实上,顾虞也确实不能拿她怎么办。

  于是,她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云茶拉着瑟瑟发抖的张减一大喇喇地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云茶表示,顶着顾虞杀人般的视线真的是——一点压力都没有呢!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江谨看到这一幕,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不禁在心中想,都多大了还这么幼稚跟别人斗气,顾虞两辈子加起来这会儿岁数可不小了吧?

  看着自己长不大的小朋友正鼓着眼睛和别人斗气,江谨心里笑开了花,可是为了某个幼稚小朋友的面子,她还是选择了憋笑。

  于是,江谨起身,去给云茶和张减一一人倒了一杯茶水。

  “谢谢嫂子。”张减一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

  云茶则是冷哼了一声,一边低声对着江谨说了一句谢谢嫂子,一边打量着顾虞,又大声地说了一句:“谢谢江主播!”

  顾虞瞪大了眼睛:你丫说什么呢!我要是腿没受伤你丫信不信我打你!

  于是,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的顾记者冷哼一声,对江谨说道:“媳妇儿,不给她倒茶!让她自己倒!”

  江谨:好可爱,想亲亲。

  云茶:呵,小气鬼!

  于是云茶怀着报复心理对着顾虞吊儿郎当地说道:“啧,等你脑袋上拆了纱布你怎么见人呢?啊!顾记者光头亮相,这可是个爆炸性的新闻啊!”

  顾虞瘪着嘴,心里更难受了,指着云茶对江谨控诉道:“媳妇儿,她欺负我!”

  江谨摸了摸她的脑袋,对着云茶平静地说道:“顾虞最近心情不太好,就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云茶:卧槽!明明是很正常的对话为什么江谨说出来这么具有威胁性呢?

  顾虞得意:看!我媳妇儿气场两米八!看见没有!这就是江大佬!

  “那、那什么!”张减一觉得自己杵在这里实在是有些不合适了,对着云茶使了个眼色,后者不情不愿地站起了身,“我突然想起了我家里还有事!云姐你来之前不是说还要去找华诚吗?”

  “找华诚干嘛?”顾虞皱了皱眉,诧异道。她现在对于华家人没有任何的好感,自然也不明白,华氏集团已经大厦将倾了,华诚还有什么用途。

  “华诚啊!”云茶翻了个白眼,对着顾虞解释道:“他是华振伟的私生子,这事儿你知道吧?”

  “人尽皆知的事情,”顾虞也翻了个白眼:“你问我知道不知道?”

  “他早就另立山头了,这次要和我们一起搞垮华振伟。”云茶耸了耸肩,并不在意顾虞在听到这句话之后震惊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道:“没想到吧?”

  “我去!这怎么回事?”顾虞对于华诚另立山头这件事感到十分震惊,她单单知道华诚是华康同父异母的哥哥,但是并不知道华诚早有异心。而且另立山头这种事情,并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完成的。

  华诚谋划了许久啊!

  见到顾虞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云茶满意地笑了,她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反应并不比顾虞的反应小,甚至于她还怀疑过,华诚是不是华振伟派过来试探的棋子。

  “华诚他妈妈,是被华振伟害死的。”云茶缓缓说道。

  顾虞震惊的眼神和江谨平静的眼神对上了,江谨微微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这件事情。

  “然后呢?他就自立山头了?”顾虞对于华诚的行为表示十分敬佩,但是她又想到比较奇怪的一点,便问道:“那我当时要让华康给我一个解释的时候,华诚为什么要出来冒头?”

  可别说是什么社会主义兄弟情,就凭华康看不起华诚的那个样子,俩人就算没仇关系也不会好。

  果然,云茶解释道:“我觉得华诚就是为了在华振伟面前刷一波好感度,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有担当的好继承人。哎你别说,华诚这一招真挺狠的,不仅让华振伟对他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了,就连华康对他的仇恨值也增加了。”

  顾虞:怎么办,听到“好感度”这仨字有点慌······

  不过云茶并没有停顿,只听她接着吐槽道:“我觉得华振伟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纪/委、税务部门都开始约谈了,就连和华氏集团有点联系的官/员都开始被调查了。要我说啊,华家这回是真栽了。”

  江谨默默表示:自己深藏功与名。

  “你说华振伟装什么装啊!一把老骨头了,真觉得自己家里那是王位要继承啊?还想模仿人家康熙皇帝搞到九子夺嫡?”云茶不屑道:“那么多私生子还挺自豪。不过华振伟叱咤商界这么多年,智商倒是全遗传到了华诚那儿,其余的一个成气候的也没有。”

  江谨赞同地点了点头。

  “哎你看!我说的对吧!”云茶一指江谨,得意道:“你看连嫂子都赞同我了!”当下,她就觉得,比起经常臭着脸不靠谱还给自己脸色瞧的顾虞,江谨简直就是个小天使有没有!

  顾虞警惕地抱住了江谨,警告云茶道:“你不准觊觎我媳妇儿!”

  云茶翻了个白眼,觉得顾虞这个担心简直就是无中生有:“你丫神经病啊!”说罢,瞥了顾虞一眼,觉得自己要是再和顾虞这个护妻狂魔共处一室会疯掉的,于是,她拽着张减一,对着江谨道了一声别就离开了。

  顾虞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默默噘起了嘴,她现在一点儿都不关心华康那群人的下场,她现在只想和江谨继续自己刚才被打断的事情。

  可谁知道,她还没来得及厚着脸皮开口,就听到江谨轻叹了一声这样说道:

  “上一世的事情,我是知道一些的,关于华诚。”江谨走到饮水机旁,给顾虞倒了一杯温水,晾在那里,又给自己接了一杯凉水,轻抿了一口,方才说道:“他上一世也确实是自立山头了。而且在我扳倒华家的时候,他给我提供了不小的帮助。”

  “华诚的母亲,是个舞女。”江谨坐在顾虞旁边,对她娓娓道来那些往事。

  顾虞依靠在自己的床头,默默看着江谨讲述那些往事。

  不知怎的,顾虞特别喜欢江谨慢慢讲故事的样子,她觉得这样的江谨,身上有光。对于顾虞而言,江谨的出现就像是一道投在人间的救赎的光,照在了她的身上,带着她走出了永远都是自我怀疑的阶段。

  该怎么形容呢?在确定了江谨也是喜欢自己的这段时日,顾虞有时候会想,自己何其有幸呢?能够有这样优秀的人爱你。在江谨看着她的一瞬间,对她说“我爱你”的一瞬间,仿佛一切都是值得的。

  江谨,我见过的许多有趣新奇的事情,都想和你分享;我遇到过的许多有意思的人,都想让你看到;我看到过的许多瑰丽的风景,都想和你携手共看。

  江谨的话刚刚说了没几句,就看到了顾虞星星眼看着自己,她偏过头微微一笑,有些羞赧地用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有些撒娇道:“怎么了嘛!”

  顾虞总是喜欢这样看着自己,她知道。上一世的时候,她怎么会不知道顾虞总是在自己节目或者活动的台下站着呢?

  每次,安华看到了顾虞,都会和自己说:“江老师,顾记今天又来了。”

  而她每次都没有给过回应,只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时候,顾虞每次也只是默默的来,默默的走,唯一一次有过交集的时候,应该是那天下了雨,自己和随行的人都没有带伞。等了一会儿,有个工作人员拿着一把伞急匆匆地走过来,对她说:“江老师,这是顾记给您的伞。”

  “顾虞?”江谨看着那把伞,皱了皱眉头,想到了顾虞应该是只有这么一把伞,便想拒绝,她对着工作人员说道:“我的车等会儿就来了,你把伞还给顾虞吧。”

  “您不能就这么淋着啊!”工作人员有些着急了,江谨是他们主办方好不容易邀请过来的,要是因为自己这边没有及时做好规划,让江谨淋着雨生病了,到时候问责下来,他担待不起。于是他接着说道:“再说了,顾记给了我这把伞就走了,我也没法再给她啊!”

  江谨沉默了一下,接过了伞。

  等到她的车来的时候,她上了车,在等红绿灯的时候,碰到了开车的顾虞。

  那时候顾虞趁着等红绿灯的当口,拿着一条毛巾擦拭着她自己湿透了的头发。

  那时候,江谨突然心中一震,她想,应该不会再有人像顾虞这样爱自己了。

  此刻,看着眼中亮晶晶的、带着笑意的顾虞,江谨想,幸好,她最终还是和顾虞要携手一生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江老师,”顾虞顿了顿,“觉得江老师很有魅力。”

  江谨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傲娇地哼了一声,方才软了声音道:“你才知道呀?”

  顾虞噘着嘴,伸出手要抱抱:“江老师抱!”

  江谨俯下身抱住了她,却再也没有放过手,就这样紧紧地抱着顾虞。

  “你的心跳好快。”过了不知多久,江谨这样说道。她感受到了顾虞的心跳越来越快,甚至透过纱布看到了顾虞明显开始绯红的脸庞。

  “你的心跳,也好快。”顾虞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柔软,这让她无比有安全感。两颗心就这样心心相印,一起跳动。仿佛本该如此,仿佛从未分开过。

  “我等会儿问问医生,看你头上的纱布是不是可以拆一部分了,没必要整张脸都裹上吧。”说到这里,江谨觉得自己有些委屈了,好不容易确定了关系能亲亲抱抱了,却只能看到自己爱人的眼睛。

  “我真的光头了?”顾虞还在纠结这件事情。

  江谨略略抬起头来,看着纠结的顾虞,轻轻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悄悄话一般说道:“放心,不管你有没有头发我都不会嫌弃你的。我给你买个最好看的帽子,怎么样?”

  “你不准嫌弃我不好看!”顾虞瘪着嘴,戳了戳江谨的脸。

  “收到了!领导!”江谨蹭了蹭顾虞的肩膀,这样讨好地说道。

  “哼!知道了!”顾虞傲娇地哼了一声,表示——你看吧!我就说我是攻吧!你看江谨多听我的话!

  “那你还要不要听华诚的事情了?”江谨直起身子,看着傲娇的小顾同志笑眯眯地问道。

  顾虞思考了一下,觉得现在确实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便答应了下来,双眼放光地看着江谨,十分积极:“要听要听!”

  看她这副模样,江谨不禁在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真的有点儿······缺心眼儿啊!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所谓的豪门恩怨。”江谨坐了下来,接着自己方才的话说道:“华诚的母亲是个舞女,你也知道,在他们那个时代,舞女的身份卑微到了极点。就是一场意外,华诚的母亲和华振伟有了他,但是华诚的母亲去找华振伟的时候,他翻脸不认人。直到华诚五岁的时候,他母亲因病去世,华振伟方才把他接到了华家。”

  “这也就是说——”顾虞皱了皱眉,问道:“华振伟是嫌弃华诚他妈妈身份低微,等到她死了之后,才认了华诚?”

  江谨打了个响指,夸赞道:“不错,聪明!”

  “怪不得呢!”顾虞自言自语道:“五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了,华诚还挺不容易的。”

  是挺不容易的。江谨默默点了点头。想到自己上一世的时候,自己和华诚把华振伟和华康都弄到了监狱,并且华诚也实现了吞并华氏集团的愿望。

  啧,要是这一世的华振伟知道了自己满意的继承人是这么一个蓄意报复他的不□□,也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想到这里,江谨又笑了。

  顾虞刚想问她在笑什么,就听到几声敲门的声音。门外的医生道:“查房了,可以进来吗?”

  顾虞感动:你看看!进来敲门才是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嘛!

  “请进。”江谨见顾虞没有说话,便自己朗声这样说道。

  大致走流程,看了看顾虞伤口的恢复情况,换了换药之后,江谨开口问道:“医生,请问一下,她现在头上的纱布可以拆了吗?不用再裹这么多了吧?”

  “可以可以。”医生笑道:“顾记者恢复的很好啊!头上的伤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我们当时为了处理伤口方便,就把顾记者的头发剃掉了。不过您放心,会长出来的,不影响、不影响啊!”

  江谨笑着和医生道了别。

  顾虞躺在床上面如死灰,她自言自语道:“完了,我真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