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金陵的高铁上,严忆竹也没歇着。刘爽让她把昨天的经历和一些观察先记录下来。又叮嘱回去听下对刘强的采访录音,转成文字版。
“我们这一趟算失败吗?”严忆竹问。
刘爽笑:“你觉得呢?”
“好像有点失败……忙活两天,采访对象都跑了。”
“还行吧,不算太失败,我有比这更失败的经历,崩溃到情绪失控的那种。不过,昨晚是我大意了,本来想让你跟着他俩回酒店的,但怕你不安全,没想到让他们跑了。”
“那你觉得他们以后会怎样?在一起吗?”
“呶,刘强刚刚给我发信息呢,说刘明辉想好了,要去和龚月娥离婚。”刘爽把手机递给她看。
“可……龚家能放过他吗?”
“不知道……我猜龚家也就是觉得没面子,咽不下这口气吧。也没必要非耗着不离婚,拖着对龚月娥有什么好处?守活寡吗?”
“也是。要是刘强和阿辉真的能在一起,就太好了,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呀,真是年轻人。”刘爽看着她笑。
严忆竹忽然想到昨晚跟路寒说情话被听个正着,有点不好意思。
“两个人要在一起生活,光相爱是不够的。他俩这么兜兜转转十来年,但从来没有在一起生活过,而且还要面对外界的压力,哪有那么容易。”刘爽望着窗外,列车正行进在熟悉的乡村景色中,知道进入本省境内了,金陵近了。
“他俩要是分手就太可惜了。”严忆竹说着叹口气。
“我倒觉得,分手也没什么。不同阶段会有不同阶段的爱情,一辈子只爱一个人,那是童话。”
“可是经常看到这种新闻啊,而且书里电视里电影里都是,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也不能说是假的吧,但我认为,是包装过的。”刘爽看着年轻人疑惑的脸,喝了口水,慢悠悠地说,“只忠于爱情的人会过得很辛苦,可能也会很惨。那些一辈子扶持到老的恋人,我觉得更多是忠于生活,爱情只是一个……嗯……好听的说法。”
严忆竹脸上仍是问号,迟疑着说:“可是那些被歌颂的爱情,哪一个不是矢志不移、天长地久的呢?”
“歌颂也是一种包装嘛。”刘爽笑,“而且,我觉得所谓的矢志不移、天长地久只是一种艺术想象,生活不是这样的。”
“可现实中也有那种相爱到老的例子啊?”
“我知道你说的那种,但只要是媒体报道出来的,就一定是经过包装的——这里包装是个中性词,只代表一个流程。而且,首先,这种‘相爱到老’的外壳底下是什么、有什么,外人根本不知道,可能全是裂缝,可能‘爬满虱子’;其次,即使确实‘完满’,支撑着一辈子的也肯定不只是爱情了。”
严忆竹没有再说什么,看着窗外。
“不过呢,你们年轻人该恋爱还是恋爱,该甜蜜还是甜蜜。爱情了不起,但也没有那么了不起,年纪大了需要的养分可能会不太一样,但只要爱情还没有那么不堪,便都可以挂到爱的名下。这都没什么的。”刘爽拍拍年轻人的肩,“有爱情还是令人羡慕的,我昨晚可就羡慕死你了!”
又提昨晚……严忆竹脸“刷”地红了。
手机震了一下,是路寒:“我到出口啦,等小狗出来。”
严忆竹撇撇嘴,发了个“两眼发光”的表情过去,这才打字:“昨晚还是宝宝呢,今天就是小狗了……”
“那……等宝宝出来。”
这边笑了:“大狗真乖。”
严忆竹忽然想到什么,问刘爽:“老师你一会儿从高铁站怎么走?”
“我老公来接我。你呢?要送你回学校吗?”
“不用不用,我朋友接我。”
“朋友……”刘爽一脸坏笑地问,“昨晚那个朋友吗?”
严忆竹不好意思,脸胀得通红,点点头:“嗯……”
刘爽十几年记者生涯见得多了,看着小朋友的样子,把蛛丝马迹串了串,心里想:八成还是个女朋友……
五分钟后,列车到站了。
严忆竹一边排队下车,一边莫名紧张起来。刘爽跟她说什么,她都要问第二遍:“嗯?”“啊?”“哦?”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气得刘爽放弃跟她说话。
第一次觉得高铁站的通道如此漫长,好像怎么都走不完。严忆竹死死盯着远处的小小出口,寻找着路寒的身影。
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路寒。短发的、戴金边眼镜的、不苟言笑的路寒。
不对,她笑了。她在招手。
严忆竹想也不想,跑了过去,扑进那个人怀里,在她耳边贪婪呼吸着。
熟悉的香水味,她特有的体香,一下充满了所有感官。
路寒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声音轻轻唤了声“宝宝”,温柔地回抱着她。
刘爽慢慢走到出口,看着拥抱着的两个人,想着被印证的那个猜测,不禁有点得意。四下张望,终于看见自己老公从远处小跑了过来。
气喘吁吁的中年人接过她背上的背包,拉着她就要去停车场。“等一下……我跟同事说一声。”刘爽轻轻挣脱。
那边严忆竹和路寒终于分开,还拉着手。刘爽走过去两步,说:“那小严我们先走了,后续工作微信上再说。”
严忆竹回过神来,赶紧应好,又慌慌张张地挥了挥手。本来还有点犹豫要不要给他们做个介绍,现在看来不用了。
“我们也走吧?”路寒也接过她的包,拉着她向停车场走去。
上了车,路寒正准备发动,小朋友制止:“先等下,再抱抱我……”
路寒笑,松开安全带,一边侧过身一边问:“是要再考验下我的腰吗?”
“才不是……”小朋友紧紧抱住她,轻轻说,“我昨晚梦到你也这么抱着我……”
“嗯?我还做什么了?”
“你叫我宝宝……”
“宝宝……”
严忆竹只觉得心被什么拂过,忍不住用头蹭了蹭路寒,又在她脖子上亲了一口。
路寒立马僵住了,从这个拥抱里抽身,理了下头发,声音哑哑地说:“我们先回家。”
严忆竹点头,两人各自系上安全带,车子往大学城方向驶去。
停车场里另一辆车里,刘爽望着开走的白色小车,酸溜溜地说:“看看人家小情侣,浓情蜜意,羡煞人也。”
“那我们也抱一个?”驾驶座上的男人嘿嘿笑。
“才不要,你一身汗味,臭死了!”
路寒出了高铁站,上了高架,立马就被堵在了车流里。虽然才六月第一周,金陵的火炉特质已经展露无遗。五点的太阳依然火力十足,笼罩在密密麻麻的车上,混合着汽车尾气,升腾出一股雾气,让人烦躁。
“睡会儿吧,可能还要堵一段。”路寒伸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严忆竹其实不困,但还是听话地放平了座位,闭上了眼。她喜欢在路寒醒着的时候睡着,准确地说,是喜欢在自己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在说话、工作、看书、开车的路寒。
她感受着汽车的滑行和停滞,感受着路寒转动方向盘和换挡、踩刹车的声音,感受着车厢里弥漫的只属于路寒的香味,慢慢的,真的睡着了。
路寒叫醒她的时候,她正在半梦半醒之间迷糊着。
到了。脑子里清晰地闪过这个想法,可是却怎么都醒不过来。她想动,但四肢都动不了;想叫一下路寒,却也发不出声音。仿佛身体被钉在了座位上,不受自己控制,意识却是清醒的,因此难受极了。
“宝宝,宝宝。”路寒看她迟迟没有下车,绕到副驾驶,打开了车门,俯身过去呼唤她。
她听见叫声,却还是醒不过来,心里害怕极了,只是不停地转动着头部。
路寒看她似乎被魇住了,表情痛苦,也吓了一跳,解开安全带,轻轻摇着她,嘴里继续呼唤着。慢慢地,小朋友的神色缓了下来,整个人也放松了一些,两只手攀上来,扶着她。
路寒轻轻问:“好了吗?好点了吗?”
小朋友点点头,蓦地睁开眼,眼眶里都是泪,怎么都蓄不住了,向两边流去。
路寒心疼极了,把她拉着坐起来,又慢慢站到了地上,这才紧紧抱住了她。
严忆竹立马大哭:“刚刚我以为我要死了……灵魂出窍了……”
“不会的,没事,不怕。”路寒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心里痛得难受,“应该是你这两天太累了,神经太紧绷了,回来休息下就好了。”
“嗯。”小朋友在她肩上点着头,然后松开,擦擦眼泪,说,“我们回去吧。”
一进屋,严忆竹换了鞋就跑进了洗手间。
五分钟后出来一张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脸——虽然眼睛还是肿的。
路寒问她:“要不要先去洗个澡?我去做饭。”
小朋友却蹭过来,在她颈边摇头,嘟囔着说:“你都不亲亲我……”
路寒闻言什么都没说,后退半步,扶起颈边的脑袋,想也没想,亲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小别”刺激了多巴胺的分泌,两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全新的激情,完完全全地沉浸在这一场亲吻中。
路寒的吻技本就高超,小朋友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也不遑多让,只是在经验和创造性上还略输一筹。但此刻,去他妈的经验和技巧,一颗捧出来的真心就足够让两个人灵魂战栗。
她们不知道是怎么挪到沙发边的,又是怎么坐到沙发上去的,最后变成了路寒在上严忆竹在下的“羞耻”姿势。
渐渐地,小朋友的□□让路寒渐渐有点把持不住,手不安分起来。
严忆竹勉强抓住一点点清醒,摁住上下摸索的手,在亲吻的间隙挤出几个字:“还没洗澡……”
路寒伸手在她腰上轻轻拧了一下:“专心点。”说着继续深吻过去,比刚刚更加霸道。
这一下,严忆竹有点受不住了,只觉得有什么顶到了天灵盖一般,主动停下来喘口气。
路寒抱着她,手还在腰间皮肤上轻轻摸着。
“痒……”严忆竹稍躲着。
路寒停下,眼里是难以辨明的情绪。她自己也缓了缓,然后温柔地拍拍小朋友:“去洗澡吧,我去做饭。”又在脸上亲了一口,站起来往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