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岑车技很好, 油门还是刹车都既缓又稳，坐在车上几乎感觉不到半点颠簸。程之扬单手支撑着额头, 闭上了眼, 呼吸均匀，整个人安详的像是睡着了。
高岑放轻动作, 身子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他悄悄将后排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将车里的烟雾散了出去。却冷不丁听到一声轻轻的：“阿枕。”
高岑心思一动, 偏了偏头，看了程之扬一眼。对方仍然是刚刚的姿势，他稍稍安心, 又扭回了头。却听程之扬突然开口：
“能不能停一下车。”
语气平静，没什么睡意。
没睡着么？高岑微微皱眉, 她现在若是装睡, 就连和程之扬关系最为亲近的他已经都看不出真假了。
他也算是看着这个小妹妹长大的, 但现在就连他也不知道程之扬在想些什么。她从来没把计划和盘托出过，就连他也只是按着她交代的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有什么事么？”高岑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却听对方一本正经道：
“嗯, 我想再买几包烟。”
“别抽了。”高岑皱着眉看了程之扬一眼，“夫人在天上看着你这样一定会难受的。”
“可我不想睡, 一闭上眼睛, 就像能看见沈枕似的, 她一遍一遍的问我’为什么’。”程之扬搓了搓脸, “岑哥, 你有过喜欢的人么？”
高岑无语了一下，她本是想宽慰对方的，却没想到话题的跳跃度竟然会这么大，他无奈摇了摇头。
“你该给我找个嫂子的。”
高岑白了程之扬一眼，“那你嫂子看着我天天给别人鞍前马后，不会吃醋的？不是都说了，恋爱中的女人心眼最小了？我可是惹不起，惹不起啊……”
心眼小……
所以沈枕她也会吗？如果她知道……她会生气的吧……
也有可能不会，老学究只会研究醋的分子构成以及为什么会引发酸觉，沈医生自己是不会酸的。程之扬心想，又咬了咬牙。
“岑哥，你帮了我挺多的，真的，等这件事过去之后，你就把自己从我这些事里摘出来吧。我名下的产业，你捡你喜欢的，拿去一半吧……”程之扬正了正身子，“这么多年，为了我和我妈，辛苦你了……”
“小姐，你可别这么说，我可是拿工资的，又不是白干活。您的意思，这是要炒了我？”高岑皱眉：“而且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也把你当作我亲妹妹，你别再说这种像是交代后事似的话了。”
“你听过站边理论没，无论选择哪一方，甚至不选择，都会被他方视作眼中钉的。你继续跟着我的话，眼光可不怎么好。”
“小姐，人家都是临阵磨.枪，怎么到了你这里还临阵解散的呢？别说这丧气话了，听着怪像交代后事的。”
程之扬哧哧的笑了笑，却又正色道：“我是认真的。”
高岑正要说话，手机却突然想了起来，他没避讳称之扬，直接接了起来。挂了电话，他脸上也不复刚刚的笑容，正色道：“小姐，他已经得到消息了！”
“他……”称之扬脸色猛的一变，“那他，是什么动作。”
“您猜的不错。”
高岑此时对称之扬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了，她预料之中的竟然全都中了，“程启明那小子不计代价的要封.锁我们这边，他已经开始查是谁做的了，啧啧，动作好快！”
“呵……终于来了，我还嫌他太磨蹭呢，”称之扬松了口气，但看起来却并不轻松：“他现在能挖出来点什么？”
“我们藏的很好，暂时应该还能躲一段时间，但是一直躲下去怕也是很难的。”
“不必，放出消息，就是我做的，让我那个好弟弟知道清楚！”
“小姐？”高岑疑惑，可称之扬并没有解释，他便只好如此按照交代的做了。
“还有一件事，放出大量的人去查，去查这件事是谁阻止我的，动作不用收着，尽管大大咧咧的查。”
“是程启……”高岑下意识的接话，却马上明白过来，这是程之扬在故布疑阵。但他马上就觉得不对了起来，然后一凛：“之扬？你去b市是要去……”
“对，对，我就是要回程家。”
“太危险了！你这是羊入虎口。”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呢，你说是不是？”
“小姐！现在我们准备的还不充分，这个时间还不合适，起码要等到……”
“无论什么时候，或早或晚，这一天都是要来的，那么为什么要等呢？岑哥，我之前说的，都是认真的，如果……如果有意外的话，我名下的所有产业，你一半，另一半就……”
程之扬说到这突然顿住了，她想了想，然后自嘲的一笑，那人绝对不会要的，也绝对不会乖乖听她的话的。
“……另一半就给宋熙宋小姐，告诉她我的事，让她无论用什么方法，送沈枕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国.家，再也不要回来了。”
*
“我还不想回来。”
沈枕淡淡地说，然后盯着坐在对面的傅晴：“我会查到底的。”
“可是你不在都没人损我了。”宋熙耸耸肩：“这让我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差点搞砸的一个项目。”
她一边说着，摇摇头面含悲戚：“果然啊，人还是需要鞭策的。”
一旁刚吃进一口米饭的罗知秋突然呛住，咳咳咳的停不下来。宋熙一愣，然后满面绯红，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学姐？”沈枕疑惑，抽了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没……没事，”罗知秋喝了口水，对上宋熙的眼神却是又一阵咳嗽。
傅晴听着这话，表情玩味的打量着二人，她这一看顿时让那两位眼观鼻鼻关心，都变成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沈医生了。
良久，罗知秋才略带着点尴尬的开口：“那之扬呢，之扬怎么办，我说阿枕你该不是打算异地吧？异地的问题可是很多的……”
沈枕却不动声色的淡淡道：“我们只是朋友。”
“阿枕，你……”宋熙顿时拧眉，差点把桌子给掀了，就连罗知秋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沈枕，像是没想到这话会是这人说出口的。
傅晴依旧慢条斯理的夹菜，就好像什么事都与她无关似的。
“总之这件事就先这样吧。”沈枕甚至还冲着宋熙淡淡的笑了笑。
然而下一秒，她只觉得面前一凉，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沈枕微微一叹，伸出一只手挡在了面前。下一刻，像是石灰混合着汽油的味道充斥着鼻腔。
沈枕不喝酒，却知道酒香，但是这是什么酒？真的挺不好闻的。她被人淋了一身酒，脑子里却在想着这件事。
“沈枕你什么意思。”宋熙皱着眉，酒杯底顿在了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傅晴也没办法继续下去了，只是即便如此，她依然优雅的拿起餐巾轻轻擦了擦嘴。
“我看今天要不就先到这吧？”她笑了笑，起身，向着三位微微致意，“我等下还有点事，就不打扰几位了。”她说完，还饶有兴致的看了沈枕一眼：
“沈医生，再会了。”
沈枕虽然狼狈却依然丝毫不乱，她也起身，冲着傅晴的方向点点头：“再见。”
宋熙没说话，她不想当着外人和沈枕争吵，但她现在真的有点生气了。
她不是没看出来的，从程之扬离开之后，她这个发小就似乎一直盯着这个女人看，就连说话的时候也有意无意的看向对方，一副意有所指的样子。她一直没说什么，直到刚刚，她竟然说她们只是朋友，她一下子想起了程之扬和她说话时那难过的样子，顿时一阵火大。
哪怕是朋友，她宋熙也都是有话直说的。
沈枕看着宋熙，突然好像能想象到这人把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从酒店扔出去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了。
“我没办法完全信她。”
沈枕说着，举起双手，一副“我投降行了吧”的无奈表情。她冲着傅晴离开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然后又低下头审视起自己的衬衣来，全过程都平静的很，最大的反应就是扯了一下贴在皮肤上的布料时微微皱了皱眉，然后板起脸：
“衣服记你帐上，这是什么白酒，这么难闻。”
“雷司令，不是白酒是白葡萄酒。”
“？？？”罗知秋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二人像是把刚刚的那一幕存档了似的，竟然开始了葡萄酒的话题。她再看宋熙，却发现她已经消了一大半的火。
急性子和慢性子呆的久了，就是会被磨成这幅样子。任你天大的十万火急到了她那里都会消弭无形，十几年就是这么过来的，宋熙已经练出来了，就在一次次看着沈枕不疾不徐的一件件处理着手头事情，她都能慢慢的平静下来，比什么都管用。
“给我好好解释！傅小姐不是救了你的狗命么，信不过什么？”
宋熙还挺凶，虽然知道自己即将理亏，因为每次都是这样的，但她却依旧竖了竖中指，超拽的冲着沈枕威胁道：“要不你的裤子也保不住。”
“那你就可以直接买一套了。”沈枕丝毫不为所动：
“你们还没过来的时候，之扬在当着傅小姐的面时，说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她说我们是朋友。我一直想不通这事，但她既然这么说，肯定有她的理由，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和傅小姐提起这些事，顺着之扬的意思说下去就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之扬好像不是很喜欢傅小姐，她在傅小姐面前经常皱眉……”
“卧槽！”宋熙惊呼。
“我说学妹呀……”坐在一旁的罗知秋夜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沈枕。
“……”
沈枕被二人的反应弄的莫名其妙，说不下去了。
“喂，我说不穿内裤的，她说的不是……医嘱之类的吧？”宋熙靠在椅背上看着沈枕，话却是在问罗知秋。
“不是，甚至都不是跟医疗相关的。”罗知秋也靠在椅背上，上下打量着沈枕，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我去姓宋的你没完了是吧！你才不穿内裤！我看你今天晚上是不想穿了。”
沈枕：“……”
“阿枕，你不是日常惜字如金的么，怎么这么个小事竟然解释了这么多……”
“是啊，”罗知秋决定先把内战压下，她深深点头：“群里都计算过的，非医学相关，沈医生的极限是十五个字左右，如果多了，那一定某人是被训了。”
沈枕：“……”
“你不就是想说，你家之扬不喜欢她，你们别不拿她当外人么。”宋熙“啧”了两声。“行了行了，老娘知道了，就你最宠！”
沈枕先是一怔，目光闪了一下随即正色道：
“我没有。”
*
“我……还没有。”程之扬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什么计划都没有，你还要回去？”高岑有点生气了，这件事岂能儿戏，“小姐，就算程启明当场开枪杀了你，程家也不会传出半点动静的，你就白死了。”
“这个我知道。”程之扬说的挺轻松，“但我也不会乖乖让他杀了我的，不是么。”
一直到了机场，高岑都没有说服程之扬，他看着对方带着轻微跛脚的背影，目光复杂。
但程之扬先去的并不是程家。
相反的，一到b市，不等下榻落脚，她便直接去了另一处，一个她之前也曾来过的地方，以程家大小姐，澄光下属公司总裁的身份，来谈过事情。
宁氏。
高耸入云天的大厦，奢侈的软装，就连接待客人的都是上好的蓝山或是大红袍。
作为地标一般的存在，哪怕你只是进来大厅蹭个空调坐坐，都会有人过来端上香槟微笑着介绍品牌历史。有人称宁氏总部就是一个“销金窟”，任你是哪家的公子小姐，进来这里都会有种自惭形秽之感，它的存在就是让每个人更加深刻的理解到底什么叫作差距。
程之扬也不例外。
只不过当时的她对这些委实没多大兴趣，也并不太在意。而且那时候的宁家大小姐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惊为天人。就算有，大概也就是那些都市传说中宁小姐招鬼这件事了。
可此时此刻，程之扬才理解了权力与金钱所具有的意义。
它们可以定义“意义”，或者说，它们就是“意义”。
“帮我预约一下宁董，就说程家的程之扬，想找宁董谈一笔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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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枕：送我走？
程之扬：蒙上眼睛嘴里塞块布捆手捆脚直接送上我滴小床床
沈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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