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程迎夏睡得跟猪一样沉沉。
小花拿湿毛巾帮她擦了脸和手背, 再脱掉她外面的衣服把她塞进被子里安顿好，回到房间后一夜未眠。
由于前一天回来的晚，和家里其他人没有打照面, 第二天早上程妈妈看到小花的新发型, 忍不住开口夸赞：“真漂亮的小姑娘。”
她指着程迎夏问：“你带妹妹去做的头发？”
程迎夏再度骄傲：“那当然，我指导理发师做的，我的审美您还不放心吗。”
在一旁偷听的程爸爸忍不住呛道：“就你还指导呢, 不好好学习以后连理发都不会, 只能当洗头小妹。”
程迎夏哽了一下：“爸！你是我亲爸吗？怎么这么看不起人, 我是充话费送的吧？”
明明她最近有在好好学习了, 就是成效甚微, 成绩没怎么长罢了, 但才刚开始嘛, 还有时间，慢慢来。
她就不信这么点课她还搞不定了。
程爸爸用鼻子哼了一声：“充话费的都不要你，除了我和你妈哪个要你？”
“不要拉倒，”程迎夏脸瞬间垮了下来，“我还不稀罕呢！”
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一言不合像是在吵起来。
程妈妈对此见怪不怪了，这父女俩一直不对头，平时有事没事就拌拌嘴, 别人家父女上辈子是小情人，到他们这就是天生的冤家，不吵不痛快。
可小花和小一没见过这样两军交战的场面, 双双瞪着眼睛有些紧张。
程妈妈看了一眼两个小姑娘，拍了拍程爸爸的肩膀：“你别说话了，吓坏女儿们了。”
本来还准备对自家女儿发动反击的程爸爸因此而收了声, 不欲和程迎夏这个小皮孩子计较。
就是程迎夏脾气也没好到哪里去，接下来一整个早上都没和程爸爸说话，把“我很生气”写在了脸上。
餐桌上氛围因为这两个正在闹别扭的人比平时安静许多，除了程妈妈时不时问话，再得到两句回答，小花和小一没怎么敢出声。
一顿丰盛的早餐在和谐中度过。
程爸爸饭后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个新手机，对着小花和小一招手：“你们俩过来。”
小花和小一乖乖在对角落座。
程爸爸把茶几上手机推到两人的面前，指了指，说：“一人一个。”
其意昭然。
小一盯着手机看了一眼，没有伸手去拿，转身抬头看着小花。
小花没有看她，摇摇头，说：“叔叔，我们不能要。”
程爸爸怕两人有负担，实话实说：“不是特意给你俩买的，客户送的，我们都有手机用不上，放着也是浪费，拿着吧。”
现在哪个小孩还没有部手机，互联网时代，不会上网就意味着落后，他们家新来的两个小姑娘也得有，不仅要有还得充分利用起来。
小花仍没决定要去收下，正巧程迎夏叼着个苹果过来，听着程爸爸的话，也跟着说：“拿着吧。”
小花刚张嘴还没说话，程迎夏把半边苹果塞进了她嘴里，堵住她的欲出之言。
因为两手已经空了，程迎夏拿起茶几上两只手机，强塞进两人手里：“让你拿你就拿着，哪这么多话。”
小花把嘴里苹果取下来，将手里的新手机放了回去：“谢谢叔叔，我已经有一个手机了。”
小一那个可以收下，她不能收，她已经有了。
“小傻子，”程迎夏点了下她额头，“我给你那个是旧的，现在换个新的别人高兴都来不及，你还不要。”
小花笑着摇头：“不要。”
程迎夏给她的这只手机，意义非凡，不仅是离别的赠礼，更有关于程迎夏。
从前外面的世界，她只是从书本里，电视里，学校订阅的报刊杂志里了解过，而这些并没有那么真实。
有了手机之后，小花并没有将其闲置，而是用它疯狂汲取知识，疯狂了解外界，疯狂地用那些日益增长的见识来支撑自己。
通过网络，她发现了另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那也许就是程迎夏生活的世界，她想要踏入的世界。
想要进入必须预先了解，半年，也就半年而已，小花因为容纳太多东西内里早已经大变了样子，而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也不是外表所能显露出来的，所以程迎夏并不能知道，小花已不如从前那样无知又后滞。
这只手机充当了小花观察世界的眼睛，了解世界的媒介，更是通向程迎夏的第一条道路，所以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而且这只手机里面有很多程迎夏的自拍，那些没有见面的日子里，她都是靠翻阅那些照片来重温程迎夏的样子。
再有这半年以来两人的聊天记录，全都记录在里面，要换新手机的话，这些全都会消失。
而这些对小花来说是无价的，她都想保存下来，所以不应当换。
小花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程迎夏，企图说服程迎夏不要这样霸道地安排自己，她就想任性这么一次，唯一的一次。
“行呗。”程迎夏只能答道。
反正这只手机说旧也不是很旧，她自己买了也没用多久就给了小花，反正是好的还能用，不换也没关系。
既然小花喜欢，那就不换了。
“老头你收回去吧，妹妹现在用的我给她的手机，这个你自己拿去处理掉。”程迎夏瘫倒在小花旁边的座位上，给程爸爸递了个眼神。
手不手机倒是其次，只是程迎夏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程爸爸看着就来气：“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以后哪个男人会要你？”
这话程迎夏已经听了无数遍，耳朵都已经听出老茧，懒得再跟他理论，于是甩了甩手说：“我稀罕他们？”
“小一过来，姐姐教你玩手机。”她越过小花对那边的小一说，不打算再和程爸爸交流。
小一看了眼程迎夏，再看了眼自己的姐姐，接收到姐姐可以的眼神，便对程爸爸甜甜说了声谢谢，继而和小花换个座位，坐到程迎夏旁边，由程迎夏手把手教她玩手机。
小一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这个有主见就在于她是个姐控，只听姐姐的话，小花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从来都是说一不做二。
小花默认她可以拿这个手机后，她才安心的收下，而且和程迎夏一起愉快地玩耍。
虽没有被程迎夏亲自教着使用手机，但小花看着她教小一玩手机，也是另一种新奇体验。
程迎夏是贪玩了点，自己的手机里下载的全是各类游戏，但教妹妹的话还是不能教坏了。
她给小一下载了几个常用的通信软件之后，随便在应用商店找了几个学习软件给她安装上，然后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磕磕绊绊，教她使用手机学习。
小一不是个笨孩子，但之前没怎么玩过手机，所以并不是很熟练，这时程迎夏也会笑骂她：“笨妹妹。”
小一这时候就会很不好意思的腼腆笑一下，然后反驳：“姐姐，你才笨呢，这都教不会。”
程迎夏偶尔会被她诸如此类的话噎到，继而心里感叹小一还是比小花会说话一点，至少这个还知道为自己辩护的性子在外面不太会任人欺负。
而小花总是令程迎夏很不放心，她这样软软的不争不抢很容易受欺负。
说好要保护她，怎么能让她被人欺负呢？
程迎夏花了一天的时间将小一这个网上冲浪新手带上了路。
以至于初次拿到自己手机，并且在教导下熟识了规则还很兴奋的小一一整天都拿着新手机爱不释手。
晚上睡前小花去她的房间监督她是否睡觉，结果发现她果然还在玩手机，未闭眼睡着。
小一见小花打开了房间，便收起手机，睁着眼睛看着她走过来。
小花跟个老妈子一样地叮嘱：“少玩点手机，对眼睛不好。”
姐控小一一如既往听姐姐的话，把手机关机放到了床头柜上，以表忠心。
担忧的事情解决了，小花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到大床边坐下，看起来想说点什么。
小一见她欲言又止，便问：“姐姐有什么事儿要说吗？”
“嗯，”小花回答，“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小一：“什么事啊姐姐？”
小花单刀直入，问她：“程叔叔说想让你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生活，你愿意吗？”
小一没听明白话语里的漏洞，兴高采烈地回答：“当然愿意啦！”
她很喜欢程爸爸，程妈妈和程迎夏，和这样的一家人一起生活，她当然乐意极了。
小一眼里的光芒不是作假，看来她很想留下来，小花于是说：“好，那我明天就告诉程叔叔你的意愿。”
听到这句话，小一愣了一会儿之后，突然眼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姐姐，你不要我了吗？”
小一这才明白，姐姐的意思是让自己一个人留下来，而她不打算留下来。
可若是不能和姐姐一起生活的话，不论这里有多好，对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不是了，小一，”小花安慰道，“不是不要你了，而是你在这里会得到更好的条件，程叔叔程阿姨都很喜欢你，想要让你留下来，恰好你也愿意，那便留下来，我就在家里哪也不去，你想我就回家看我，我以后也会经常来看你的。”
小花说了一大堆后续的话，小一完全没有听进去，激动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搂住小花的脖子靠在她胸前隐忍地哭泣：“不要，姐姐，我不要离开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你不要丢我一个人在这里！”
小花心里钝钝的，不知道如何开口，她想到小一会有些抗拒这样的决定，却没想到是如此的抗拒。
小一是个乐观的孩子，从小就很少会掉眼泪，一旦如此便表示她态度坚决，如今便是这样，态度坚决到使小花手足无措，使事情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从小一明显的抗拒里，小花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没办法两全，结果只能是她们一块回去，回到小小村落里，不然便是她们一起留下来。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