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当天上午,余以弦还在工作,唐黎有心要给她放假,但架不住广告拍摄延期了一天。
拍摄结束后她换好衣服就急匆匆地往滨泉花园赶,高小朵把她放在了8号楼下的车库里,看着她坐上电梯了,才开车离开。
她也终于可以休息几天了,家里人还等着她回去。
余以弦噔噔噔地跑上楼,还没来得及卸妆,顶着一头吹得很有“时尚感”但是出去可能会吓到路人的奇异发型,就摁响了门铃。
俞萌一打开门就被她吓了一跳,然后就忍不住抖着肩膀笑起来了。
“你这样回去不会吓到你妈妈么?”
大红唇,紫黑色的眼影,还有这个快要起飞的头发,怎么看都不像是回家过年的。
余以弦挤进了门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俞萌。俞萌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化好了妆,也换好了衣服,深黑的长发编成一股松松的麻花辫斜搭在肩上。
妆是很日常的风格,不浓但是很提起色,衣服也得体端庄,是那种看了像是好儿媳的标准模板。
余以弦看着心痒痒的,但又怕自己激动起来耽误时间。
“那我擦擦,卸妆油在哪儿?”
“卫生间的壁柜里。”
广告的妆浓是正常的,强光一打就不显了,日常见老妈可不能这么搞,于是她擦了又擦,好好清洁完毕,出来之后,脸上一丝化妆品的痕迹都没有了。
俞萌坐在沙发上等她,见她把头发也都解了下来,便招手叫她过来擦脸。
柔软的毛巾贴在脸上,一点一点把水渍沾干。
余以弦靠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地任俞萌摆弄,“我干脆不化妆了,给你当衬托。”
“那你妈得以为我虐待你了。”
为了能正常放年假,余以弦这几天赶工拍摄,跑了几个片场,不化妆的话是有些面色不佳,显得憔悴。
“这么夸张吗?我有这么丑?”
俞萌替她擦干了脸,把早就准备在旁边的妆前护肤挤了一点抹在她脸上,“不丑。”
涂抹的时候不免捏到她的脸,就算是动作再轻柔,余以弦也被拉得五官扭曲。
但她心里美滋滋的,因为看到俞萌手边上还有好几瓶化妆品,“你帮我化吗?”
“你这么懒吗?”
余以弦知道她只是嘴上说说,实际已经在行动中了。
于是故意嘟着嘴,“待会儿就跟我妈告状你欺负我了。”
“那你告去吧。”
“俞老师!”
俞萌两手指捏住了她嘟嘟的嘴巴,作成小鸭子状,她抿着唇笑,边哄她:“你乖乖的,赶紧化完好去你家了。”
在俞萌嘴上蹭完口红后,又耽误了半个小时,两人终于出发了,还好余以弦家就在市中心附近,还不到下午三点,俞萌的车子就停在了小区停车库里。
小区是个普通的商业住宅区,虽然离市中心很近,但楼盘看着比较老了,应该是很多年前趁着楼市没有暴涨的时候买下来的房子。
余以弦的妈妈是个整洁朴素的女人,大概是初中老师的缘故,家里看着书香气息浓郁,书房的墙上整齐有序地挂了一排她的教师竞赛获奖证书,除此之外还有余以弦学生时期的荣誉证书,旁边书柜里则是满满当当的书籍。
见到俞萌来,她很是高兴,眼尾都笑出了纹路。她说她算俞萌的粉丝,《如水》看了好几遍,喜欢沈冰蓝喜欢得不得了,看到热搜的时候还觉得余以弦真是高攀了人家,没想到真的带回家来了。
余以弦在一旁嗑着糖盘里的西瓜子,听到她妈挤兑她,不满地大叫:“妈!谁是你女儿啊!”
“你也算改邪归正了,勉强认你。”
她妈妈说的就是和钱骐勇的事。这事之前她是不知道的,还要从热搜上知道女儿的恋情,说来也是做艺人的可悲之处。
又坐着聊了两句,妈妈就开始看钟了,说是在酒店里订了年夜饭,但除夕当天酒店提前到五点下班,她得早点去取菜。
年夜饭都丰盛,让妈妈一个人去提菜不现实,余以弦也要去帮忙,但是刚起身就被俞萌摁住了,外面正是过年热闹的时候,难保不会出现认识余以弦的人,为避免混乱,还是俞萌去比较合适。
俞萌戴了个口罩,跟在余以弦妈妈身后,关上了门。
妈妈主动挽着她的手一起下了楼,让俞萌又惊又喜。
同性婚姻合法化也就这几年的事情,早之前说要在国内推行时还是引起了挺大的争议,俞萌其实做好了并不被待见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余以弦妈妈会这样亲切。
如果她有妈妈,应该也会这样喜欢善待余以弦吧。
冬天的日头下得早,提了菜出来,天色已经晚了,余以弦妈妈让俞萌在超市前停了车,她自己一个人进去,提了一箱牛奶和几袋好吃的零嘴儿出来。
俞萌看她不是放轿厢里,而是往后备箱放,就知道她是想给自己回礼呢。
她赶紧替她拉开车门,表面装作不知道她的打算,客气地婉拒道:“阿姨,放前面吧,一会儿好拿。”
余以弦妈妈摆手,笑着道:“到时候你拿回家去吃。”
上了车,她继续道:“她有点乳糖不耐受,喝一点牛奶也要吐。吃的都是给你的,你看看你这么瘦,要多补一点,别给余以弦啊,让她占你便宜了。”
想不到母女俩平日里的相处还挺爱互损的。
“好,那谢谢阿姨了。”俞萌无奈地笑,但又觉得这样的相处很舒适。
她边开着车,边问道:“听说这个症状好像跟肠胃有点关系,她是肠胃不太好吗?”
余以弦妈妈摇头:“也不是,她小时候是能喝的,跟她爸爸有关吧,怕她长不高以后做不了演员,当任务似的每天逼她喝很多,后来她一碰牛奶就猛吐。”
“她爸爸对她很严格,每种兴趣班都是为了以后当演员做准备。”说起往事,余以弦妈妈视线飘远,“我呢,和她爸爸不同。对她没有很大的要求,只希望她快快乐乐健健康康,长大后能自食其力,品德端正,不要给社会添麻烦就行。”
俞萌听着,唇角扬起了笑,“阿姨的教育观念很好呀。”
“可能是我太软弱了,她就挺好强。她长这么大,其实没怎么让我操过心,有主见也有行动力,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都是自己决定的,而且一旦决定下来,就能坚持很久。这点,也算她的优点吧。”
俞萌很是赞同,她也忍不住跟余以弦妈妈分享起她工作时的状态,“当然是优点,她有天赋,也肯下苦功,以前在剧组时我老批评她,其实也是觉得她能更好。”
“是嘛?你还老批评她啊。”
俞萌心里一咯噔,暗骂着自己怎么一不留神就在人家妈妈面前说这样的话,余以弦妈妈损她也就算了,可余以弦早毕业了,她现在的身份可不适合在她妈妈面前说余以弦的不是。
但大概是同行之间的互相体谅,余以弦妈妈像是没太当回事,反倒支持她:“该批评的,我这个女儿呢确实不错,但有时候也容易飘,缺个提醒她的人。”
她舒心地叹了口气,又微笑着道:“余以弦前两天跟我打电话来着,怕我今天刁难你,说了好多你有多好有多漂亮什么什么,滔滔不绝!”她说到这里,咯咯地笑,“你看在这臭丫头眼里,我是什么恶婆婆的形象哦?”
俞萌也跟着笑起来,“怎么会呢?阿姨这么温柔的人。”
“是啊怎么会呢!”余以弦妈妈笑得都轻拍大腿了,要不是俞萌在开车,她恐怕要热情地拉起她的手了:“她喜欢你,我也喜欢你的。”
她真诚地说道:“你也是个好孩子,我是真心地希望你们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阿姨,我们会的。”
“如果她欺负你,你要来找我,我一定替你揍她!”
俞萌噗嗤笑了出来:“好,阿姨你要站在我这边。”
“我肯定站你这边!”
家里的余以弦左等右等也没见两人回来,几乎要等得不耐烦了,她把桌上备的年货全部拆开都尝了个遍,然后瘫靠到长沙发上打开电视,翘着腿,从网络软件里翻出《如水》来播。
很久没有看过《如水》了,这一次看的感觉很不一样。以往她只觉得这是部不错的文艺爱情电影,没有别的多余想法,这回,则是觉得那荧幕里优秀漂亮的人,和自己有了亲密的牵连,怎么看都进入不了剧情,反倒是犯起纯粹的花痴来了。
余以弦家的大门正对着客厅里的电视机,俞萌一推开门,就见到自己的脸放大在电视机里,顿时热气上脸。
余以弦妈妈也跟着进来了,她没注意到电视,只把鞋一蹬就进了厨房。刚出炉的菜和汤温度都很高,她嫌酒店提供的塑料碗盆直接和食物接触不安全卫生,着急找玻璃瓷碗来进行替换。刚才回来的一路上就在跟俞萌说这事,还提醒她们平常生活里也要注意避免。
俞萌正用眼睛瞪余以弦,小声责怪道,“你怎么放这个呀!给你妈妈看到了多不好。”
余以弦不以为意:“这怎么了?她挺喜欢的呢。”
俞萌又瞪她,眼神瞟向了厨房,再又看了眼屏幕,她把声音压得更低,眉头皱得老高:“你懂不懂事!等会有吻戏,给你妈妈看到算什么呀?”
原来是在意这个。余以弦乐了起来,她大概有点印象,等会这个镜头过去了,的确是有一场吻戏,还有点激烈。
她坏心眼地把脸凑过去,“那你亲我一下,我就跳过。”
俞萌不轻不重地推了她一把,“别闹。”
余以弦妈妈一个人可能是在里面忙活不过来,朝外喊着:“余以弦!进来干活儿!”
喊得有些大声,两人都听见了,俞萌反应激烈,吓得身体突然僵直。
余以弦见她在自己妈妈面前居然这么胆小,只觉得可爱得要命。
可她憋着笑,故意摁了个暂停键,刚好停在了男主角快吻上沈冰蓝的那一幕上,然后强盗似的撅着嘴,“你就担心她看到了不高兴,怎么不担心我看到?我不管,你不亲我就停这儿等她来了。”
俞萌凶狠狠地盯她一眼,见余以弦是认真地不准备放过自己,只好无奈地凑过去,在她唇上点了两下,刚要分离又被余以弦拽住,好好品尝了一番才松开。
用手背蹭了蹭嘴唇上余以弦的口水,转身换了一副笑脸往厨房里走,“阿姨,我来帮你吧!”
得了便宜的余以弦像个二傻子似的在原地笑了两声,一看屏幕,笑容瞬间收敛了起来。她摁了好几下快进键,终于过掉了她其实也不乐意看见的画面。
俞萌刚进厨房就被赶了出来,她留也不是,但又担心余以弦妈妈受累,只好出去叫了声余以弦。余以弦调整好新视频,屁颠颠儿地进厨房和她妈妈一起腾装菜品去了。
八点,电视里播起了一年一度的欢庆晚会。
她们三人围在电视前的小餐桌上,碰起了杯。
余以弦妈妈率先说了祝福,“希望你们好好在一起,幸福快乐。希望每一年,我们一家人都能在一起团圆!”
俞萌不喜欢喝酒,捧着饮料杯和母女俩相碰,不知怎么的,眼眶竟有了点润意,她借着低头喝饮料的动作,眨巴了几下眼睛。
余以弦毫不避讳她妈妈在场,伸手就搂住了俞萌的腰,她刚才猛地喝了好几杯,好像有点醉了,眯着眼睛斜歪在俞萌的肩上。
口齿不清地说:“妈妈,谢谢你喜欢俞老师,以后你就多一个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