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灯打开,保利龙板反光,收音的高举着麦,摄影师操作镜头,帅气的男主中枪后说着感人的台词。

  监控器里她清纯的面孔,清澈的眼眸,像雨后蓄满水份的春沼,轻轻一晃,哗啦。

  几乎是不用太多台词表达,她的哭戏看起来如此真实自然,红肿的眼眶,瘦弱的肩膀,压抑又渐进的表达。

  导演似乎从来没想过她能这样让人惊叹的完成最难的部分。似乎是发现了大山中的金矿,看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喊卡的时候,导演亲自给她去送矿泉水,工作人员递来湿纸巾,她穿着高中生的制服,新剪的刘海让她看起来更幼齿,她以逼真的演技,完成了一个高智商犯罪女高中生的角色。

  故事的结局是她借人之手杀了陷害哥哥的人。

  她的戏,因为大受欢迎,临时又加了两集。听说,公司还有心制作电影版。

  一时间,大街小巷都在播她唱的片头曲。

  她的角色诡异多变,偏生一脸清纯无辜,人们夸赞她的演技,赞美她的努力,粉丝们津津乐道她坐着轮椅拍戏的段子,哭诉着她有多努力,恨不得要为她和世界为敌。

  人们把她视为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她火爆的人气,走到哪儿都有让她耳膜发麻的尖叫。

  为此她多买了几幅墨镜,学会用超黑遮面,口罩买上十六打,黑色的衬衣牛仔裤穿着从头到脚。面对镜头她的话也越来越少,粉丝们却觉得她是越来越酷,越来越有范儿。

  文月和幼丽从日本回来时来片场探班,她和孩子们拥抱,露出温柔的笑容,在粉丝面前和妹妹们合影,吻了两个人可爱的脸颊。

  INS上她依旧是认真负责好队长,礼貌努力的女歌手,天才演技的新人女演员。

  仍然是每天一日三餐水煮西蓝花,惊人的意志力控制着食欲,健身房里的打卡大师,早晨五点起来学习英语。她的专业素质更加让人称奇。

  网剧一个多月结束后,她的哭戏再次被夸出天际。

  凭借国家流行文化的影响力,她开始有了很多海外剧粉,高企的人气也带动了团队的知名度,THEME的粉丝都希望她能够回归团队,听到新歌。

  也开始有很多只喜欢她的粉丝,认为她应该脱离团队单独往影视发展。

  粉丝们引经据典证明她应该SOLO,为此团饭和唯粉在INS吵成一团。

  人气不断高涨,代言也纷沓而至。

  从护肤品到隐形眼镜,代言让她的结算越来越多,唱歌拍戏都不赚钱,只有代言算是让她第一次尝到了有钱的滋味。

  她给姥姥姥爷把老房子翻修了一遍,为母亲支付了更好病房的费用,钱让她感到安心,但又有更多野心去赚更多的钱。

  赚钱就意味着忙碌,意味着分秒必争的投入工作,意味着没有时间睡觉,电视剧杀青后,因为人气再次上涨,商演也接的停不下来,虽然腿伤还没好利索,需要住院静养,但是雪秀反而劝爱丽不该错过机会,希望爱丽多给她安排一些个人活动。

  爱丽作为经纪人,工资都是从艺人的收入里扣除,艺人收入越高,工作人员的收入也会水涨船高,面对秀这样的请求,也十分为难,一方面怕她身体撑不住,一方面确实也觉得是赚钱的机会,矛盾之下最后还是不得不请示了社长。

  自从那天过后,第二次见社长的时候,是大白天在社长办公室。

  气氛真是冷的要命,崔真妍让金秘书给了她一杯咖啡,面对面坐着,雪秀侧了头看也不看社长。

  崔真妍坐在办公桌后道:“是秀非要爱丽给你加塞一些商演活动吗?”

  雪秀也不说话。

  崔真妍叹口气道:“我并没有因为发生了我们之间的矛盾,就要不好好运营你的意思,请秀不要害怕这一点。你毕竟是我亲自教导,辛苦培养的孩子,我会好好为你的事业负责任。但你这样乱来,真的很辜负大家对你的期待。”

  雪秀才冷道:“是公司都愿意赚钱对吧,那么既然都是为了赚钱,我愿意辛苦一点,多接活,公司应该高兴才是,有什么立场指责辛苦工作的艺人?”

  这孩子就是那种自我独立性非常高的家伙,很难管教了,崔真妍对她客气道:“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艺人是公司的资产和人才资源,如何运营管理这份资产,什么时候该升值,什么时候该盈利,什么时候该保值增值,是需要科学的计算,多年的经验,如果艺人自己就能把握方向,为什么会有公司的存在。”她解释这些道理,跟她道:“秀很敬业,作为社长我感到很欣慰,但是鉴于你的腿伤再这样下去会更严重,所以我才让爱丽减少了活动,在戏结束和你没回归前,让你修养三四个月,你这样非要把自己往轮椅上送,将来自己受苦受罪,也会让公司遭受损失。”

  雪秀十分冷漠道:“这算是要雪藏我吗?三四个月没什么活动,那我之前拍摄电视剧的人气会散光的。”剧粉都是候鸟型粉丝,有了人气却不活动,不接代言那还做什么艺人。

  崔真妍微微皱了眉头,心中感到难过道:“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打算,只把秀变成我赚钱的工具,让你唱一些难听洗脑的歌,演一些没什么内涵的偶像剧,到你年纪大了的时候,榨干了价值,人气下滑把你当做用旧的手机扔进垃圾桶。我并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些,所以签了你。”

  雪秀吸了口气,露出很好笑的神色反唇相讥道:“你是为什么签了我?你心里没数吗?”

  崔真妍觉得自己没有用办公桌上的键盘砸她的脸,真的已经很好脾气,抿着嘴角道:“我在和你探讨工作的问题,私事可以下来再说。你要这样和我说话,我就不想和你再解释,从明天起,停掉所有工作,让爱丽陪你去医院治疗腿伤,彻底治疗好了,才能回来工作。一天看不好,一天不许出来。”

  雪秀生气起来道:“这算是报复和威胁吗?”

  崔真妍答了话道:“希望你不要这样理解,也希望你除了当偶像赚几个快钱,树立起更远大的目标,拿出你的志向,好好去读大学,做歌手,做演员。”

  雪秀并不领情道:“社长。”

  “什么?”

  雪秀明明白白说清楚道:“比起智孝,我也不是很喜欢音乐那种人,我的声音天赋有限,在歌手的路上走不了太远,我也不算是很喜欢演戏那种人。我做偶像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钱,现在这样的想法从来没有更改过,想让我变成艺术家的是社长,不是我。”顿了顿,开口道:“我只希望熬过这三年,先结束掉我们的关系,再好好赚几年钱,结束掉七年的演艺合约,之后的路,也许我根本也不会再混演艺圈,退隐回光州,找个什么人结婚生子。”

  崔真妍坐在她面前,听她这样讲,真是要给她气死,这孩子会被家暴也不是没道理,真是要人老命的心狠,明明知道自己是为她好,非要干出相反的事,讲这样的话气人。

  崔真妍便对她淡淡笑了一下道:“合约构架内,你还是归我吧?”

  雪秀不吭声。

  崔真妍叹口气,答了话道:“你过来。”

  雪秀也不动作。

  崔真妍心里难过,多看了她一眼道:“如果你现在过来,让我抱一会儿,我下午就给你接一个一线品牌的代言。”

  雪秀狠狠剜了她一眼,觉得她也是十分无耻,想了一会儿,起身从沙发上走过去,走到她面前,一脸冷漠看着她。

  崔真妍把她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搂着在自己怀里,伸手给她理顺耳边的发丝,看着她清秀可怜 的面孔道:“秀有权利安排自己的人生,我不想指责你那样做是不对的。”她只是有些惋惜道:“我很想培养你是真的,倒不是因为汶英在上那所学校,才让你去上。是因为那所学校是国内影视最高的学府,是能让你学到最好知识的地方。如果你不喜欢,不想去,我可以送你去其他的学校。”

  雪秀只任她搂着,不吭声,想起很多事,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的婆娑起来。

  崔真妍伸手摸她的脸颊,掌心温热,很心疼道:“真不好意思,我不是非要给你施压,弄哭你。”

  雪秀哽咽起来,忍了很久才吭声道:“不需要你假好心。”

  崔真妍吸了口气,微微皱了眉头,把她搂在怀里道:“对不起。”顿了顿,还是说了实话道:“其实我也不是看起来这么平静,秀的事,我感到很难过。因为是过去的隐私,所以没怎么和秀提起过。我只是……很难表达出来微笑以外的情绪。”

  崔真妍抬头看着她,露出一些微笑道:“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因为妈妈是最当红的偶像明星,出了私生女这样的丑闻,我从一两岁的时候就会被狗仔追着到处跑,虽然妈妈极力在保护我,但无论上幼儿园,去公园,逛街都会被狗仔围攻,报纸上一直有妈妈的负面,举国上下似乎都以取笑和咒骂我们母女为乐,明明那个男人也有责任,但在这种男权国家,舆论只会攻击妈妈是勾引了有钱人,害有妇之夫的女妖精。”

  她很不愿意回忆过去的事,但是还是告诉了怀里的孩子道:“所有的记者都想拍摄我们母女被男人抛弃很凄惨的样子,去发消息博头版。我渐渐长大后,有一次在街上摔倒哭了,妈妈哄了我很久,第二天报纸却胡编乱遭写着我们母女要求进门却被赶出崔家,照片放着我哭泣的样子。电视台的主持人还以此取笑。妈妈难过了很久,所以从那次后,还在小学一年级的我,努力训练自己,无论如何,难过的时候不要很丢人的哭出来,不让记者拍到自己的照片,不要大众再嘲笑努力工作赚钱养我的妈妈……所以你现在能在网上搜到我小时候的照片,对着镜头都是很开心的样子……我的情绪管理有一些过头,很久以后意识到是心理疾病,所以一直有看心理医生。”

  雪秀侧了头根本不知道听没听。

  崔真妍很无奈道:“和秀闹成现在的样子,老实说,大部分责任都在我。我很难过伤害了你,但是希望还有机会弥补你,秀工作的事,并不是想害你,或者故意向你施压,让你屈服我。”她这样说的时候,伸手去摸她的腿,手掌放在膝盖的地方,温柔道:“还是很疼对吧?毕竟是急性炎症才打了几个小时的针,就被导演抓去拍戏,秀很敬业,所以都忍着。说不疼,其实每次商演跳舞的时候是很疼对吧?”

  雪秀的眼泪珠子滚了几颗,倔着死不回话。

  崔真妍叹口气道:“是恨我吗?完全不想理我吗?”她把这孩子抱在怀里,心疼坏了道:“我可以接受你讨厌我,怨恨我。但我不能接受你透支掉自己的身体,那样,我会更难过。”

  雪秀不想理她。

  崔真妍也没说什么,给她默默擦了眼泪,静静抱了她一会儿,因为还有别的工作,才让雪秀离开,她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当天下午给了她一个代言广告拍摄的工作,还是叮咛了爱丽,不要给孩子接那么多外出商演,这个代言拍摄结束,还是安排孩子去医院疗养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