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成卫被带走了, 他的后半生会是怎样的,不言而喻。

  顾逍亭站起身,从一侧小门准备出去, 余光想不经意一瞥,望见了不远处看过来的孙女士,脚下步子不由得一顿。

  晏慕淮问道:“怎么了?”

  顾逍亭:“孙女士似乎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她站在原地,看孙女士趁姜父不注意便走了过来,眼神不住的瞥向晏慕淮:“椒椒, 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可以让外人走开吗?”

  晏慕淮无动于衷的站着,往顾逍亭身边挨近了些。

  “抱歉, ”顾逍亭靠着旁观席的座位台,两条腿松松搭在一起,语气懒散:“她不是外人, 她可以听。”

  借着衣服遮掩, 晏慕淮的手伸到身后,悄悄捏住了顾逍亭的一只手,她试探着, 发现那只手没甩开她才继续攥紧, 直至完全收紧。

  她将顾逍亭的手完全包裹在手中。

  掌心温热濡湿,却教她一刻也舍不得松手。

  顾逍亭又把她从“外人”的范围划了回去。

  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说了什么,但晏慕淮很高兴。

  孙海雁左右看看,终是没了办法, 压低声音惶惶道:“椒椒, 你不能这么对成卫呀,虽然他是做的不错,但你……你不能这么对他, 你不能把他送进监狱的呀,这、这不行的……”

  顾逍亭把玩手心中的这只手,挨个从指关节敲过去,闻言有些冷淡的抬眸看去。

  “为什么不行?他犯法了就应该受到惩罚,他的结局该是怎么样的,就是怎么样。”

  如果法律起不到约束和惩戒的作用,顾逍亭会很乐意亲自动手,让他提前拥有他最后会有的结局。

  “孙女士,我敬你是长辈,为人也不错,希望……你不要再对我说这样的话,我脾气不好,随时都有可能翻脸。”

  顾逍亭舒出一口气,直起身和晏慕淮往外走:“言尽于此,告辞。”

  晏慕淮同她一起走着,心中突然生出了些什么,忽的转头看去,被留在原地的孙女士一脸无助,痴痴的看着这边,眼里闪着泪光,待察觉到晏慕淮的视线,她又倏地将这幅面孔收起,露出一个有些警惕的笑。

  好似是错觉,她总觉得,孙女士不太对。

  这反应,不像是儿子刚刚被抓了,反而……

  她形容不出来那种感受。

  晏慕淮暂且将这件事埋在心底,没提起。

  顾逍亭走出了法院大门,忽而道:“姐姐这周六有空吗?”

  “有,怎么了?”

  “圈子里举办一个慈善之夜的晚宴,荣白露接到了邀请,上次说的走红毯就是这个,顾氏应该也接到了邀请,姐姐去不去呢?”顾逍亭道。

  晏慕淮瞳孔微微一闪,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中心一段。

  “你……”她停顿下来。

  顾逍亭回头:“嗯?我怎么啦?”

  “你要和荣白露走红毯?”

  “是呀,我都答应她了。”

  晏慕淮抿着唇,方才那一点好情绪眨眼间烟消云散,胸腔转而变得闷闷的,某种酸涩蒸腾着、翻涌着,即将满溢而出。

  这情绪并不少见。

  怎么又是荣白露?

  荣白露怎么总有这么多时间黏在她身边,还邀请她一起走红毯……

  晏慕淮不相信她是找不到人和自己一起走,她分明就是想邀请顾逍亭去。

  想着,她的脚下步子渐渐慢下来。

  顾逍亭也跟着停住,目光往她脸上扫了一遭,福至心灵:“姐姐不高兴了么?”

  晏慕淮静静看着她,虽没明说什么,但一双眸子里都是千言万语。

  顾逍亭道:“可这没有办法呀,她是先来的,又是朋友,我自然只能答应她。”

  晏慕淮轻轻吸气,复又重新跟上她。

  车子行至一半,晏慕淮看着车载AI显示的路线,心也像是和地图一起,左右颠倒、混乱不堪。

  她指尖轻轻摩挲着裤子布料,指甲上对她而言颇为鲜艳的美甲,便是前不久顾逍亭非要拖着她去做的,她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颜色,只是看着顾逍亭手上是这颜色,不自觉想要同她一起。

  她看向窗外,抬手按起车窗,车内一下变得安静起来,晏慕淮于是又将目光投向前挡风玻璃外。

  “我不想在顾家住。”

  顾逍亭摩挲着方向盘的手一顿,匆忙往这头扫了眼,“姐姐要买房了?什么地地段,别墅还是公寓,公寓好一些吧,别墅太大了,一个人住着空落落的。”

  晏慕淮目不斜视,轻轻抿了下唇。

  “没有,我想搬去别人家。”

  顾逍亭不知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不懂,“谁呀,我认识么?”

  “认识。”晏慕淮点了下头:“不仅认识,你还和她……是同一个人。”

  顾逍亭安静下来。

  晏慕淮道:“我要搬去你家。”

  车内的氛围陡然降至冰点,顾逍亭那侧车窗还开着一条缝,风随着疾驰而过的车辆被裹挟进来,车内分明开了空调,却久久没有暖和起来。

  车子拐了个弯,顾逍亭的公寓近在眼前。

  一直到下车,顾逍亭都没有再说话。

  晏慕淮心里升上点挫败感,好像什么东西堵在了心里,教她连话也说不出来。

  顾逍亭把车钥匙丢给她,“记得锁车。”

  她说完就走,一点反应都不留给晏慕淮,高跟鞋踩在地面的回声很快消失在地下车库中。

  晏慕淮攥紧了那把车钥匙,手心被什么尖尖的东西刺进去她也没反应。

  好半晌,晏慕淮松开手,那双眸子里满是堆积的阴翳,沉沉的翻滚着,好像一片乌云。

  她低头,正准备走,动作忽的顿住了。

  车钥匙上套着白色的保护套,小巧一个,完全看不出这把小小的车钥匙分量有多重。

  但让她停下的并非这个,而是那银灰色的钥匙圈上……

  挂着的另一把钥匙。

  仔细研究过顾逍亭公寓的晏慕淮顿住了,欣喜争先恐后的冒出来,潮水般将她淹没,又好像在脑中炸成了一朵朵绚丽烂漫的烟火。

  她下意识抬头,车库里空落落的,早已没了顾逍亭的身影。

  她心里却被某种东西装满了。

  她不自觉捂着胸口,那儿跳动得激烈,灼热的温度透过胸膛,传递到她的掌心。

  ……小骗子。

  这可真是……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晏慕淮无声笑了。

  十分钟后,她亲手用钥匙圈上拆下来的另一把钥匙打开了顾逍亭的公寓门,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不是她自作多情,也不是梦,这就是真的。

  她进来了。

  顾逍亭准许她进来。

  顾逍亭在沙发上坐着,露出一个随意绑着马尾的后脑勺,那几缕深红色的挑染夹杂在其中,格外显眼。

  听见动静她也没有回头,就这样静静坐着。

  晏慕淮把车钥匙放在桌上,而另一把钥匙则进了她的口袋。

  她绕到沙发旁,顾逍亭怀里抱一个圆圆滚滚的胖靠枕,两条腿自由的散开,目光光落在电视上。

  晏慕淮抽走了她怀里的抱枕,自己坐了上去。

  视线被遮挡,顾逍亭淡淡道:“挡着我了,让开。”

  晏慕淮偏不,她伸手抱住了顾逍亭的后脑,将那段绑头发的皮筋松开,一头如瀑青丝在瞬间散落下来,遮住她的脸颊,也遮挡了她往两边散开的余光,教她只能盯着前方。

  晏慕淮指缝里是她顺滑的长发,她摩挲了下指尖,被这丝柔的质感触动,好像绸子一样,根本就捏不住。

  她也懒得再捏。

  晏慕淮索性捧住顾逍亭的后脑勺,低头找准地方对了过去。

  顾逍亭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尖突兀一蜷,彩虹色的指甲尖搔了一下扶手。

  ……她尝到了。

  像是某种果冻的质感,里头又有着玫瑰的香气。晏慕淮身上一直都是清新的百合香气,自那一次后就变成了浓烈、炽热的玫瑰。

  那是独属于顾逍亭的味道。

  她喷洒上这气味,好似将顾逍亭也抱在了怀中。

  顾逍亭则尝到了一点甜味,似是进法院之前,晏慕淮从她这抢走的那杯奶茶的味道。

  温热的、湿软的、香甜的。

  或多或少、或主动或被动的纠缠在一起,口脂被渐渐抹开了,两侧的唇瓣上都有。

  唇瓣若即若离贴合在一起,晏慕淮低声喃喃道:“小骗子。”

  顾逍亭就是个骗子。

  当天晚上,晏慕淮就迫不及待的把东西全搬了进来,以至顾逍亭拉开衣柜,发现里头多了一排并非自己的衣服时顿了顿,旋即才在挨得紧紧簇簇的衣服中找到自己的睡衣。

  她忽然开始思考,要不要换一个大点的衣帽间。

  反正女孩子的衣服总是不嫌多的,看上这件又会想把另一件也买了,再买件配套的裤子或者腰带,衣服换新了鞋子也不能是旧的,还有首饰和包……

  不过她这里似乎没什么地方可以拿来做衣帽间。

  “在想什么?”身后突然传来道声音。

  顾逍亭顺口道:“衣帽间,衣服好像太多了,衣柜装不下。”

  闻言,晏慕淮瞳孔闪了闪,“连通的客房不是还空着吗?把那儿改成衣帽间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人住。”

  顾逍亭想了下可能性,原身是珠宝设计师,但也曾涉猎过装修建筑相关的方面,因此下笔之前习惯在脑子里演化一边,方案可行就确定。

  她试了下,发现当真可以,心里琢磨着什么时间把两面墙凿开,忽然顿住了。

  顾逍亭余光往旁边瞥。

  晏慕淮双眼一亮,目光直直盯着她。

  她这才发现,她把客房打通的这个想法,几乎是默认了晏慕淮以后和她住在同一间房,毕竟她的公寓小,只有一间客房。

  她就说这人怎么这么殷勤,原来是等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晏慕淮:……(怎么又是荣白露!)

  荣白露:QUQ?

  我!超甜!哼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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