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花溪纪事>第25章 第 25 章

  落日西沉,雨声渐小,屋内昏暗。

  玉珠起身找出火折子,将矮榻边的落地高腿灯点上。

  火光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

  玉珠走了一圈,将屋内的所有灯盏都点燃,再回到榻前时,便发现颜从安已经醒来。

  她快步走到跟前,关心道:“三娘子醒了?身上可还有哪里觉得不适?”

  颜从安意识依旧有些朦胧,乍一听到玉珠问话,竟有些怔愣,她只觉身上黏黏糊糊又酸乏无力。她稍稍动了动身子,感觉到一些‘不适’。

  “并无不适。”到底是觉得有些羞人,颜从安脸上腾起一股热意,可当玉珠的面也没敢直说。随后她环视了一圈房间,开口问道:“她呢?”

  玉珠是在一个时辰前被接来春满楼的,并不知晓晌午发生的事情,只以为颜从安问的是宝匣,便回道:“宝匣就在外间,三娘子可是要找她?”

  玉珠本不在此处,这会儿又不知道她问起的是荀飞白。那就是说玉珠来时,那人便已离开。

  她中了那药后,脑子虽然有些混沌,但也未全然失去意识,自是记得都发生过哪些事情。

  颜从安想到那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有些欣慰自己并未看错人,可莫名地心下又升起一丝委屈。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淡淡道:“扶我起来,再去将宝匣叫来。”

  玉珠上前扶起颜从安,将榻上的靠枕垫在她身后,又出门去寻宝匣。

  宝匣见到颜从安醒来,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想起晌午之事,又弓着身子道:“宝匣失职,请三娘子责罚。”

  “无关你事,本是我交代你将我带来静室,再说,她那伤是自己打的。”

  宝匣听到真相也是吃了一惊,心底对荀飞白多了一分敬意。

  颜从安看她眼神便知,宝匣定是误会了荀飞白脸上的伤,想了想,忍住心中羞意,问道:“她是何时走的?”

  “可留下甚么话?”她顿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道。

  颜从安面上虽然依旧平淡,但宝匣在她身边多年,也听出了她话中的一丝期待。

  “荀小娘子是同蓝大夫一同走的,走时并未留下话。”宝匣如实答道。

  闻言,颜从安方才那一丝被压下去的委屈,突然破土而出,蔓延在心头。她咬了咬自己的下唇,用只能让自己听到的声音说道:也罢。

  宝匣见状,赶忙转了话题问道:“三娘子可是要用些饭食?”

  颜从安无力的摇了摇头,淡声说道:“先扶我去沐浴吧。”

  翌日。

  城南,荀家。

  荀飞白不到三更天便起了床,捧着手里的书本却看不进去半个字。

  昨日回到家中后,她一直有些恍恍惚惚。被林竹问起脸上的伤时,又觉得羞愧难当,模模糊糊说了两句糊弄了过去。她随意的用了些饭,就早早的上塌休息,也无心温书。

  可她从躺上床塌的那一刻,脑中不自觉的便会浮现出让人羞耻的画面,她使劲摇了摇头,将那些画面赶出脑海。

  可一闭上眼,颜从安那迷离的双眸,殷红的唇瓣,白皙的脖颈,鼻尖晶莹的汗珠,嘴角溢出的那一丝银液,无一不牵扯着荀飞白的思绪。

  她脸上蒸腾起一股热意,任凭怎么扇风也消下去。无奈之下,只得出门重新打了一盆凉水洗脸,才将那个热意降下。

  再回到屋中,躺在榻上,依旧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无奈之下,荀飞白只得在心中反复默念清心咒,才在朦朦胧胧之间睡去。

  恍恍惚惚地过了一晚上,清晨起床后荀飞白依旧精神不济。相对于昨日那一股恼人的羞意,今早她刚一睁开眼,涌上心头的是一股浓浓的失落之情。

  昨日颜从安虽是中了那药,但自己确是在神志清醒之下失了分寸,还做下那等混账之事。

  思及此,她又想到昨日蓝鸢在静室下的诊断,不知颜从安今日身体可是有所好转?她心下担忧,想去颜家看看,可又觉得自己昨日做下如此无耻之事,颜从安可还愿意再见到自己?此时是否对她失望至极?荀飞白不敢去想象颜从安失望的眼神,那样的神情她记忆犹新,每每想起皆是心中一痛。

  颜从安待她如友,她却做下越矩之事,毁人清白。

  荀飞白在堂屋的长桌上坐了一日,晌午饭都未用。

  她想要做些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错,可她能想到的弥补,只有娶颜从安为妻,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可她们二人的身份实在相差甚远,宛若横亘着一道天堑。

  她想起上月在破庙的相识,从对方的穿着打扮及言行举止,就看出了颜从安非富即贵。不过二人那时只是萍水相逢,她也并未放在心上。在老山长家第一次交心,她答应以朋友之礼相待,可在知晓其身份后,真正了解了二人的差距,便不想与她太过亲近,但得到的是颜从安那双失望的眼眸。

  她不愿再在颜从安眸中见到这样的神情,所以尝试着去将她当做寻常的好友,可天不遂人愿,昨日又发生了那样事情,她们之间又该如何收场?

  想到那日颜家宅院门前,颜从安笑靥如花的模样,荀飞白心中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在怀中摸索一阵,找出了母亲留下的玉佩,心中有些犹豫。若是当真如此行事,是否太过莽撞。她将那玉又放回怀中,可思忖片刻,又将它在手中。她轻轻摩挲着玉佩,小声喃喃道:“阿娘,我该怎么办?”

  笃、笃、笃。

  荀飞白闻声抬头,见到林竹端着一碗粥与一碟青菜走了进来,她将饭食放在长桌上,语气担忧道:“姐姐,用些饭食吧,你一天都未进食了。”

  荀飞白看着林竹,一时有些怔愣,或许是因为能吃饱饭,这孩子脸上长了些肉,像是换了一个人。

  荀飞白想起当初自己不止一次的拒绝,可这孩子仍是在家门口不愿离开。当日打动荀飞白的并不仅仅是那双可怜的眼眸,可让她留下林竹的,却是这孩子身上的那一份坚持。

  想到这,荀飞白如梦初醒。

  为何自己还没有一个小丫头勇敢?

  她因为颜从安的身份,将自己困于囚牢,带上枷锁,不敢向前迈一步,只等别人救赎。

  可人首先要自救,方能得正果。

  从未尝试怎知晓自己不行,即便失败亦是要问心无愧。

  荀飞白想通后,便拿起桌上的粥。因着实在是太饿,她三两口便将碗中的粥喝光。

  林竹见她终于肯用饭,赶忙又帮着盛了一碗。

  一连喝了三碗粥,荀飞白才未觉得肚中空空,她看着林竹,真诚的说道:“谢谢你,林竹。”

  真诚的语气闹得林竹一时摸不着头脑,只是帮着盛了三碗粥,为何要如此郑重道谢。不过看着荀飞白好不容易转好的脸色,也并未多言。

  翌日。

  荀飞白不到酉时,便起床洗漱,用过早饭后又急急回了屋中,翻找了半晌,找了一件不算太旧的长衫。

  等换好衣裳,她与林竹交代了几句,便出门离开,向城北走去。

  一路走来,荀飞白心中依旧有些忐忑,但脚下的步伐却未停顿。既已下定决心,那便要放手一试,不求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哒、哒、哒。

  一辆马车从荀飞白身后驶来,但她心里有事,便也未抬头查看,只是闻声向旁边靠了靠接着走路。

  宝匣驾车,玉珠坐在车前,远远的便瞧见了荀飞白,她惊讶道:“咦,前方那人不是荀小娘子吗?怎地如此早便上街,看这方向莫不是要去寻咱家三娘子?”

  车内的颜从安原本正闭目养神,听到玉珠的话后倏地睁开眼。不过眼中并无半点欣喜,反而带着一丝不悦。

  她沉声吩咐道:“宝匣,莫停车。”

  一人毫无察觉,一人视而不见。

  一人一车擦肩而过。

  荀飞白来到颜家大宅前,又定了定神,上前走到门房,将手中的拜帖递上道:“这位小哥,我有事想寻颜家三娘子,劳烦通传一声。”

  门房看了看她手中的拜帖,上下打量了荀飞白一番。自从家中三娘子回来后,这拜帖每日都会收上几张,他早习以为常。他漫不经心的接过拜帖,随意拿在手中进了院门。

  过了半晌,门房出来,又于她道:“名帖已经送过去,你且等着便是。”

  东园南院,暖香阁。

  宝匣将手中的一摞帖子递给颜从安,指了指其中一张说道:“三娘子,这是门房的人送来的这几天的拜帖。”

  颜从安靠在榻上,伸手接过拜帖,一一打开,大部分皆是草草翻过,只是在拿到其中一张的时候顿了一下。

  帖子行文工整,用词严谨,都是些刻板的套话。

  颜从安瞥了一眼放在一旁,将其余的拜帖全都放回托盘,又阖上双眸靠在塌上休息。

  宝匣见她再无吩咐,便拿着托盘,转身退出了门去。

  待宝匣出门,颜从安又拿起那张拜帖看了一遍,随后用力一丢,但却没忍心扔到废纸筐中,只扔在了桌案上。

  那日荀飞白清醒过来,并未让两人发生太过失礼的事,这一点颜从安对她是感激的。

  可她心中有气。

  在前日醒来不见那人时,她就觉得有些委屈,这委屈在她慢慢想起二人发生的事后,愈演愈烈,随后越想越是恼火。

  她并非恼火自己与荀飞白的亲密之举,她恼火的是荀飞白事后逃避的态度。

  胆小如鼠,无半点担当。

  可气过后颜从安又有些莫名的失望,失望她为何一句话不留就走掉了。

  因而在刚才玉珠说话后,她故意让宝匣莫要停车,对荀飞白视而不见。

  一方面是真的有些气恼。另一方面她也想知道荀飞白是不是当真来寻自己。

  当看到那张拜帖后,她却更有些恼火。

  一连两日都无半点动静,今日来了又如何?

  今日她一点也不想见到荀飞白!

  作者有话要说:

  颜从安真正生气的原因:

  关键时刻能将自己打醒,难道是我魅力不够?

  好气啊!

  作者:或许她是真的怂?

  颜从安一计眼刀:闭嘴。

  我的人只能我嫌弃,轮不到你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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