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女帝和长公主>第98章 女帝和长公主80

  很险很险一幕, 平和解决, 齐政死得悄无声息。

  大功告成,所有人迅速从齐王房寝撤退, 等避开各处防守回到安全地秦棠景这才缓和步子, 顶着满额冷汗不急不慌地向前。

  瓢泼大雨依然在下, 天地阴沉沉, 夹着炸雷和闪电撕裂天际似欲吞噬一切。

  夜间两人无言, 一前一后相随。

  “不用送了。”走进廊道时前面那人突然停下, “请回吧, 今夜我什么都没看见。”

  “哦。”意思就是装聋作哑了。“你不好奇, 我杀齐王是为了什么。”不久前床榻缠绵的热度犹存, 秦棠景声音于是也还柔软。

  因头微微垂着, 爬满额角的冷汗便汇成一滴滴, 沿着她脸颊流入颈子。

  有些凉, 颈下肌肤忍不住起了细细颤栗。

  这种感觉不太舒服, 秦棠景抬头,刚把手摸到脖项, 就见三步外楚怀珉,不知几时转身正面对着她,一双湛清眸子凉似水, 整个人冷冷淡淡立在那里, 依旧冻人心魄。

  这么顶顶好看的长公主,美得还是让秦王恨不得藏进她后宫。

  “从不受礼乐束缚之人,岂能按常理度之。”一字一顿地楚怀珉道。

  而得到这个答话的秦棠景, 瞧着楚怀珉半晌,唇角不禁浮起丝浅笑,也学她语气一字一顿地回句:“死敌就是死敌,知己知彼,还是你懂我。”

  楚怀珉波澜不惊,转脸向廊外并不回看她, “杀齐王,下下策。”

  秦棠景顿了顿,只手扶额:“当然,我知道此举下下策。”敛起嘴角那不多的笑,她揉着眉心,“可是没办法,为破僵局只能铤而走险了,孤王已经等不起。”

  到这时候她就像支上了弦的利箭,除了射出去压根没有第二个选择。

  此时的她,早就不是那个上完朝还能偷闲玩乐的秦王。

  “方才那招我知道是你出的手,因为我家小皇叔从不屑使用任何暗器,而且我不止一次见你以叶为器。”放浪形骸的人,难得正经起来:“欠你的人情,孤王今后再还。”

  “不必。”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这冷淡模样床上床下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秦棠景挑挑眉,仍是正经神色,倒也半字没问楚怀珉为何出现凶杀现场。

  只因长公主心思深如浓墨,看不透也磨不透,她也不想深究。

  心照不宣就行了。

  一念至此,秦棠景挨着廊座随意就这么坐了下来,也并没急着离开的意思,主动挑起话题:“虽失去丞相,但孤王最近又新得个能人。姓卫名晋,你听过这号人物吧?”

  楚怀珉微拧着眉,淡淡嗯了声,也还是不看她,“听过,原燕国大夫,秦国人氏。”

  最后那几字似有千钧之力,听起来格外重,可是也就只有秦王听不懂暗含其意。

  “不错,卫晋夫也是李丞相挚友,她不比李丞相弱半分,所以你们要小心了。”

  这话说完,秦棠景将头抬高向楚怀珉望去。

  她这个角度只能看楚怀珉侧脸,但意料之中,楚怀珉还是那副清冷神色。

  望着望着,忽然间秦棠景就心生了种感悟,明明她们之间距离并不远,仅两三步而已,却好像隔着千尺万丈。

  那种阴郁窒息的感觉慢慢腾上秦棠景心间,于是她声低了下去: “宋容是没这个本事对付卫晋,反倒是你,到时别轻率大意。”

  这两句话万不该说出来才是,毕竟她们是对立死敌,最要紧抢占先机。

  可是没用,桀骜不驯的秦王担心清高自傲的长公主输不起,想来总觉得还得提点一下比较妥,免得那天分胜负场面太难看。

  “决战天下避无可避,但是如果还有机会,孤王并不想与你战场相见。”

  秦棠景浅笑,最终她轻轻地道了这句。

  而那方楚怀珉眉尖微抖,沉默里,一时有种纠结复杂的心绪交织。

  到底没忍住转过头,一眼过去便与秦棠景缠上了目光。

  这一眼,就像根无形细线,铺天盖地袭卷,缠缠绕绕死死地裹住了她们。

  虽是坐着姿态,秦棠景抬高了下颚,眉目依旧如画。楚怀珉静静看着,只觉又恍似回到了当年楚国狩猎场,这女子身着艳丽红袍一骑登场那样恣意欢快。也……就是那样不经意闯进她心底,从此深深烙下一个姓秦字姬凰的印记。

  明争暗斗,两人互相较劲久了,从不敢松懈,几乎不曾这样拿正眼坦坦荡荡看过对方。

  原来动情这种事,真真控制不住自己,也没多少不堪。

  然而两个原本素不相干的人,究竟是怎么走到眼下这一步?

  又是怎么成为至死方休的仇家?不得而知。

  只是许久,到这一刻相视间仿佛摒弃了所有,两个仇家,满眼就只剩眼前的人。

  念头转来转去,思绪也变来变去,当种种深埋的愫因被勾起来,楚怀珉这时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像魔怔了般步步走过去。

  到秦棠景跟前俯身后,楚怀珉单手捧起她脸,缓慢地往上勾起,直至互相对望。

  廊里廊外皆是淅沥雨声,头顶一盏灯笼顺风来回摇摆,照出的光亮偏暗,但依然挡不住楚怀珉眸里此刻滚出的灼灼柔意。

  “你的情我收到了。”她道,良久后微微一叹,“怀珉当不起如此厚爱。”

  秦棠景眨眼,一颗心几乎跳出膛口,恍惚了一阵才找回声音:“不,你当得起。”

  “还记得出宫游玩那天吧?也像现在这样下着大雨,我们被百姓冲散了。”似乎怕她不相信,秦棠景即时紧跟一句,眼睛雪亮。

  “记得。”楚怀珉点头,也记得那天就在街上决定的叛乱时日。

  “我找你很久,一直没找到,后来我遇到个算命老头,他给我算了卦姻缘。”

  “嗯?”

  “孤王姻缘,命中是你。”

  秦棠景字字道。

  楚怀珉心颤,看着她双眸,最终却是松开了手,只是拿指尖到秦棠景脸颊眷恋地轻抚了两下,最终她还是直起腰转身:“时辰不早了,回去吧。”

  声一落地,人也开始迈步,身正决然,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秦棠景着恼,猛地站起喊了声:“楚栖梧!”

  楚怀珉已经走出十步之外了,双脚虽停顿了下,却仍然没回首。

  “小皇叔来找我,说明我方兵马已经集结,我该离开了。”这句话出口,秦棠景居然喘上了气, “若天下没你容身之地,来我身边,我护你无忧!”

  “你,要不要……随我一起走?”

  黑夜里,秦棠景嘶哑着声,和着残月夜风一同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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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刺客暗杀失手,那是职业耻辱,能捡回一条命都算烧高香。

  站在卫晋身后的夏丹郁闷了,没敢插嘴,只好听着她主子奋力与秦王爷辩驳。

  吵来吵去,这两个口头上扯最多的人还是死去已久的李大丞相。

  “不要以为李无策不在,你就敢跟我犟嘴是不是?”吵到最后秦九凤一声冷哼,手指轻弹,光明剑立刻出鞘,锋利剑芒直逼二尺内卫晋。

  “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想干嘛。”卫晋梗着脖子,不畏惧上前,“欺负我不会武功?”

  秦九凤唇讥:“就欺负你不会武功,你又能怎样。还以为李世舟会帮你出头?”

  “无策决计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人。”卫晋也不是个善人,即刻反讽。

  “墙头草,有种再说一遍?”秦九凤提高声量。

  “负心人!说就说,我还会怕你么。”卫晋一改沉稳形容,声调也急剧上扬,“无策就是瞎了眼才等你等了一辈子,我说错了吗?当初如果不是你进到丞相府,夺走了无策的心,她早跟我成婚了!哪里……哪里还有你什么事。”

  “从小我们两家就已订婚,水到渠成的喜事,可就是因为你出现!秦阿咏!”

  卫晋红了眼,话到后面愤吼,人也扑到秦九凤身前扬手,猛捶她肩。

  可惜力如轻毛的卫晋夫,细胳膊细腿对秦九凤造不成实质伤害。

  倒是秦九凤,忍住了还击,站那任打任捶。

  一旁夏丹则捂脸,深叹了口气,根本不知如何劝架,这两个人到底还是吵崩了。

  发展到后来秦棠景跨进门,也站一旁看她们干架老半天,她们也没发觉,仍在地上滚动扭打成团。

  瞧瞧,又是一对互看不顺眼的仇家。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动静终于停歇,两人分开时都被掐得鼻青脸肿。

  门外雨已停,天这时也亮了起来。

  “两位大人,消气了吗?”不远处席位,秦棠景托着个腮,打哈欠表示看累了。

  秦九凤抹掉鼻血,手绕到卫晋背后恶狠狠掐了一把,含糊地问了句:“……姬凰你什么回来的,怎么也不吱一声。”

  “大王,臣要参九王爷一本。”卫晋吃痛,碍于面子没再干起来,但也没忍这口气。

  “说。”

  “王爷仗势欺人!”卫晋指控。

  秦九凤靠后依着墙,双手抱臂,一脸我就仗势欺人了你能拿我怎么办的不屑表情。

  秦棠景闷笑,又很无奈,这是上代人的纠葛,理应她不该插手。

  可看卫晋夫被她家小皇叔欺负得这么狼狈,不讲句公道话似乎也说不过去。

  于是她清清嗓子,正准备“孤王允你掐回去”这句话,还没出声就被匆匆进门的阿阎打断:“主子,有急事。”在她身后还跟了个哭哭啼啼的侍女。

  见到侍女脸那刻,秦棠景和秦九凤同时皱起眉,是秦明素的贴身侍女阿慧。

  “大王,求您救救郡主吧,郡主病得严重……就快不行了。”

  侍女好容易止住泪,扑倒地哽咽开口第一句。

  毫无疑问,秦明素出事了,而且跟宋容脱不了干系。

  原来前几日救走秦棠景那个黑影正是秦明素,可没多久就被宋容揭穿,一怒之下这挨千刀折磨了人一宿还不够,最后狠心将已经被折腾伤痕累累的秦明素关起来,并铁着心下令,任谁也不许靠近半步。

  而那秦明素数年跟着宋容辗转奔波,身子骨本就弱了,半夜果然就发起高烧。

  这回病情不同以往,它来势汹汹导致人日夜沉沉,一下受不住便昏迷不醒。

  就这样秦明素关在黑屋,滴水不进如此过了三天三夜,眼见气息越来越微弱,几乎命悬一线,侍女阿慧跑去求宋容,非但没求成,还被宋容打了顿扫地出门。

  实在无法阿慧这才连夜寻到秦王眼前,求昔日旧主救命。

  秦棠景闯进黑屋时,草滩上缩着的人影听见声响颤了颤眼皮:“阿容……”

  尽管意识迷蒙 ,尽管已经折磨到连睁眼的力气都无,只能继续死气沉沉地躺着,她嘴里呢喃着却仍是那个人。

  宋容。

  秦棠景咬紧腮帮子,当即上前,小心翼翼将秦明素抱起。

  近前了她才看清,秦明素浑身虚汗,脸色煞白煞白,双衣袖撕破处露出的皮肤居然一片青紫,脖颈上也有道指掐痕,旁边还印着块块异常红斑,显然被非人虐待过。

  “这畜生!”秦棠景跺脚,恨恨骂道,“再怎样也不该……猪狗不如的东西。”

  “……阿姊?”对声音还有些敏感的秦明素,勉强认出了人。

  “是我,我带你离开!”

  天亮了。

  起床后宋容照旧询问王后情况,底下人也照常去打探,回转后侍从却发颤,跪在宋容脚边哆嗦:“回禀大王,王后不在黑屋……不见了。”

  宋容扫他一眼,戾气浓郁,“你在说什么?谁不见了。”

  侍从暴汗:“王后……”

  宋容没说话,抬腿狠踹上侍从胸口,侍从哼都没哼,这一脚直接送他见阎王。

  一个大活人关在屋里,重重防卫都守不住,就这么凭空消失。

  怎么可能?!

  宋容甩袖出门,亲自前往黑屋搜查,事实结果却依然不变,的确不见了人。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一个弱女子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

  暴怒嘶吼声声响起,宋容歇斯底里狂躁,屋檐上边窝里的春燕于是被震醒,惊得纷纷振翅高飞,走前只留下它们一阵阵尖锐鸣叫。

  宋容眼神空濛濛,一口气迟迟喘不上来,最终她无力跌坐地上,张开手掩面。

  人不见了,连同她身边的侍女也跟着不见。为什么?

  无论如何秦明素绝对不会离开她,当年那么大风波那女子都坚定追随自己,所以她笃信秦明素绝不可能自己逃走。既然如此,那么一定是有人……

  一闪而过的灵光,宋容眼神逐渐明朗。

  然而不等宋容仔细盘查昨晚细节,这时候还有更坏的消息传来。

  “齐王昨夜被人暗杀,已经没了气,秦王竟也同时受到刺杀?”坏消息听到一半宋容居然气笑了,一把拽那传话的人到眼珠子前恶狠盯着,“你告诉我,这世间还能有这么巧的巧合?你觉得寡人信么?当寡人是傻子?”

  “宋王信不信,自然由您,外臣只是传个话而已。”卫晋耸肩,指着脸,“不信你看,外臣为了护住秦王,脸上还留着昨晚被刺客揍得淤青,这就是证据。”

  卫晋肿了半张脸,双颊各一块黑紫淤青,还相当对称,由此可见那刺客绝对下了死手。

  宋容戾气又现:“带我去见秦王。”

  卫晋摇头,不惊不惧地道:“秦王伤了腿不方便辞行,清早便带人出了会盟宫,所以特吩咐外臣通知宋王一声。”

  走了才来通知。当她是什么?

  而且这么大动静,她的人居然没一个察觉,果然全是些吃干饭的废物。

  宋容这时突然松手。

  明白了,秦明素一定是被秦姬凰带走的!

  宋容顿悟,甩开卫晋,疾步奔出这座偏远黑屋,别进另处清幽小院。

  一夜骤雨过后,空气变得湿润清爽,尤其清早让人身心更舒畅。

  院里中间那楚怀珉正端坐,就在这样环境慢条斯理地进食。见宋容来了也不意外,只是轻搁指间著筷,拿方帕擦拭嘴唇。

  “秦姬凰离开,你怎么不随她去。”那头宋容站定,许久才发问,神色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