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蓁记得原文中许守闲的妻子跟女儿瓜分了不少许拾月母亲留给她的首饰, 其中有一套格外昂贵,是许拾月父母当初为许拾月定制的成人礼礼物。

  像许守闲这样的有钱人,家里肯定有不少昂贵的珠宝首饰。

  但陆时蓁可以笃定的说, 许拾月母亲留给她的这套珠宝却是任何宝石都无法替代的。

  当初这几颗宝石是许拾月的爸爸在南非的矿场开采到的, 无论是从色泽光度还是颜色纯度,都是罕见难得的存在, 已经无法用价格来比拟了。

  许拾月的爸爸将这宝石带回了家里, 由许拾月身为珠宝设计师的妈妈亲自持笔设计,给许拾月设计了这么一套首饰。

  原本他们是想在许拾月成人那天送给她,但却因为宝石设计特殊,对工艺的要求极其严苛,所以哪怕是筹备了两年, 也没能赶在许拾月成年那天做好。

  再后来许拾月的母亲就打算在许拾月成人后的第一个生日送给她,可这错过一年,便是永远也无法亲手给许拾月带上的遗憾。

  夜色的黑暗同大厅中透过的灯光交融在一起, 给门廊披上了一层昏暗幽昧的光。

  风带着要被低温凝滞的冷意,被分离的宝石却在这夜下闪烁着干净澄澈的光亮。

  陆时蓁无数次想象过这套珠宝,却还是不由得觉得自己的想象还是太过贫瘠了。

  宝石的珍贵与特别就在这一点, 没有见识过它的人是无法想象得出它能漂亮到何种地步的,这种耀眼美丽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哪怕是画出来也会让人觉得差一分黯淡,多一分太假。

  淡黄的宝石正好适配圆月的造型,抽象的尖角太阳环绕在它的周围,张扬却不至于太过夸张。

  原文中所形容这套宝石首饰用了一个“希腊神话的神圣味道”,陆时蓁觉得实在是太过贴切。

  前提是佩戴着这套珠宝的人是许拾月。

  而不是这一家子强盗土匪。

  陆时蓁越想越生气, 当初读时的那种愤懑不平在她的心中重新聚集翻涌。

  她真的很想上去给这家人一人一个**斗, 只是这时许拾月的声音打断了她:“二伯父, 二伯母。”

  许拾月的声音分外冷静,一点也听不出来她对许守闲这家人有什么情绪。

  不过说来也是,她可能都不知道母亲给她准备的礼物正被这一家人带着。

  陆时蓁眼中烧着的怒火蒙上了一层晦涩,她就这样看着许拾月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不幸中的万幸。

  陆时蓁正这么想着,一个跋扈的声音响了起来:“喂,还有我呢,看到姐姐也不打招呼啊?”

  是许守闲的女儿,许敏珺。

  这人这么问着,接着就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一副抱歉的样子:“哦,不好意思,我忘了。我是得出声,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也在呢?”

  冬风吹过门廊,尖锐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陆时蓁看着许敏珺手上戴着的那串繁复的宝石手链,不由得皱起了皱眉。

  除了原主,她在这书里最讨厌的就是这个许敏珺了。

  霸占许拾月的东西不说,后来还想勾引沈雁行破坏女主之间的感情,最后发现自己得了癌症,死在了医院。

  该死的,居然还比自己结局好一点。

  陆时蓁眼里的愤怒又烧得旺了些,冷笑着开口反问:“看来许小姐不经常出入这种场合啊?”

  许敏珺没想到陆时蓁会开口,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不由得一怔:“你说什么?”

  “不然许小姐为什么要特意跟人强调你也来了,是怕我们不知道您就是许先生的女儿吗?”陆时蓁微微歪了下脑袋,一副对这种场合分外熟稔的样子,“许小姐看起来比我们拾月还大,怎么却是不怎么经常来这种场合,还需要自我介绍的啊。”

  “你!”

  许敏珺只想要讽刺许拾月看不见的事情,谁知道准备的话术刚用了一句就被人将军了,气恼的直抬手指陆时蓁。

  而就是这一个动作,就被陆时蓁格外迅速的直接握住了。

  那缀在手链上的宝石相互碰撞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

  像是在延续自己被外界最广为传播的不走寻常路的疯批人设,陆时蓁就这样当着许守闲跟陆时泽的面直接端详起了许敏珺挽在手腕上的宝石手链,用一种格外欣赏羡慕的声音问道:“好漂亮的手链啊,这宝石很难得吧?”

  许敏珺听到这话,以为自己占了上风,也没有着急将自己的手从陆时蓁手里抽出来,就这样用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低头欣赏自己首饰的陆时蓁,昂头道:“当然了,这是我爸爸从瑞士……”

  只是许敏珺炫耀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陆时蓁口气打断了:“可是为什么造型是月亮啊?”

  作为早就看过原文的人,陆时蓁说着便循着记忆将首饰对准了一侧大厅的灯光,一边分辨着,一边讲道:“里面还刻着,fr十月。”

  “为什么许小姐的珠宝里刻着自己妹妹的小名?您是对您的妹妹有什么不正确的思想吗?”

  陆时蓁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实际上却更像是一句陈述。

  她就这样举着这颗漂亮宝石,抬眼看向了一旁的许敏珺。

  谁都知道陆家大小姐是个疯批,可这样透着病态的玩味眼神许敏珺还是第一次碰到。

  不知道是不是这夜色太过浓黑,这人逆着光的眸子还有些压迫感,玩味也变得让人手底发凉。

  许敏珺当然对许拾月没有什么不正确的思想,但她的这个珠宝是谁的她却心知肚明。

  明明陆时蓁没有提到这件事她却不由得心虚了起来,强撑着反驳道:“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啊!我的宝石刻着字,我,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许拾月的声音冷然响起。

  “我母亲为了让这字看起来不遮掩宝石的光辉,特意请了她的师姐一同合作,耗时六个月才将每一颗主宝石都雕刻上给我的祝福。”

  她说着就微抬起几分眼睛,看着许敏珺,更像是看着她身后的许守闲:“只是不是知道,给我的祝福落在了别人身上,会不会成为诅咒呢?”

  空气像是被冻住了,有一瞬的凝滞。

  许敏珺根本不会应付这样的事情,还是许守闲轻笑了一声,道:“拾月现在怎么开始信这些东西了?人无法胜天,所以开始学人家向上天寻求办法了?”

  “还是要向二伯学习。”许拾月也保持着嘴角微微的扬起,微抬起的眸子彻底从许敏珺身上挪到了许守闲跟前。

  四目相对,那相差无几的黑瞳碰撞在了一起,却又仿佛没有任何的交锋。

  周围来人的脚步与交谈声仿佛被摈除了一般,陆时蓁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做暗流涌动。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浑厚的声音突然横插了过来:“外面这么冷,守闲怎么不进去啊?”

  那是一个穿着中式黑色呢子外套的男人,灰黑相间的围巾搭在他的肩头。

  无形中有一种气势,倏然打破了两人的对峙,形成了一个稳定的三角形。

  许守闲闻言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笑意的对这人讲道:“汪先生,陆家这个小丫头拉着我女儿闲聊呢,可能是年轻人,一见如故,也顾不得什么冷不冷了。”

  “哦……”这位汪先生点点头,看着还跟许敏珺拉着手的陆时蓁,不忘叮嘱:“再一见如故还是要进去聊啊,年轻归年轻,这样的天气也还是会冻感冒的。”

  这人的声音听着很是和煦甚至有点温柔,但无形中带着一种压力。

  说出来的话不像是建议,而是必须执行的命令。

  有点像机关政……

  陆时蓁正这么想着,湫湫兴奋的声音就冒了出来:“宿主宿主,这就是你让我注意的那位宴会的大人物!我说刚才绕了一圈没找到,原来是刚来呀!”

  陆时蓁顿时恍然。

  这次宴会表面上看是讨论人工智能,但来参加宴会的某些人物却跟东郊新社区建设项目挂钩,而挂钩的这个人正是这位汪先生。

  这个人在后面扳到许守闲可是起到了关键性作用。

  陆时蓁刚刚还在惋惜自己帮许拾月讨回珠宝的事情被打断了,现在正好一石二鸟。

  她看着就要在许守闲的邀请下一同走进宴会厅的汪先生,道:“正是一见如故,我才不能让许先生进去。”

  汪先生闻言停住了脚步,对陆时蓁突然的话有些兴致:“哦,为什么?”

  “许先生戴的是一款女士胸针,您说他要是这样进去了,让别人看见了不就闹笑话了吗?我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陆时蓁说着,声音里有些过分的正义。

  “小丫头,你怎么看出来的?可不要认错了,闹笑话啊。”汪先生带着几分笑意,更多的却是在警告陆时蓁谨言慎行。

  陆时蓁当然也感觉得出来,但是她看着那本属于许拾月的东西待在这一家强盗的手里,心里就像是吃了一百只苍蝇一样恶心,顶着这种警告,继续道:“我就是一小孩,错了也不过是贻笑大方,要许先生真的带错了进去,待会可就丢面子了。”

  陆时蓁也是笑着的,眼睛里却满是威胁。

  只不过对着的不是汪先生,而是许守闲。

  可能这就是有恃无恐吧。

  毕竟陆时蓁是个大家都知道的疯批,仗着陆时泽无限偏袒,做什么都肆无忌惮,待会进去能闹出什么来可真说不定。

  “许先生跟许先生夫人还有女儿的首饰是一套,的确一家人整整齐齐看上去很赏心悦目,但是您看,这颗钻石上刻着的是‘十月’,您知道是谁的名字吗?”陆时蓁举着她到现在都没有放开的许敏珺手腕上的宝石,问道。

  汪先生沉眸看了一眼一旁的许守闲,视线似乎有略过许拾月,却也是一瞬即逝。

  没有人插嘴提醒,他也只是摇了摇头,一副并不知晓的样子:“十月不就是个日期吗?”

  “但是对于许家来说,十月是许拾月的小名。”陆时蓁解释着,故意对比道:“旁人可能不知道,但既然是血亲,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汪先生,您说是吧。”

  汪先生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他像是知道了一件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别有意味的讲道:“十月,拾月,倒是有些意思,这不注意还真容易忽略,都是细节啊。”

  许守闲在一旁听着陆时蓁跟汪先生的对话,方才还淡然平静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眼神阴仄狠戾的看了身旁的妻子一眼,笑道:“想来是家里宝石首饰太多,又都放在保险柜里,家中佣人一时没有分辨清楚,搞错了。”

  这么说着,许守闲就看向了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陆时泽:“时泽啊,你这个妹妹,我看真是有点嫂夫人的影子呢。日后,怕是可堪大用啊。”

  陆时泽微微颔首,脸上没有那么多表情:“许先生过奖了,都是我跟母亲素日里宠惯了她,胆子也比寻常人大些,看东西的眼睛也毒。”

  “是很毒啊。”许守闲笑看了陆时蓁一眼,“这份珠宝是我弟妹的遗物,当初本来应该转交给拾月,可惜被后来发生了些事情耽误了。”

  “今天正好,物归原主也是新年新气象。”

  这么说着,许守闲就淡然自若的将自己胸前的胸针摘了下来,作势要放到许拾月手里。

  只是他的动作本来就偏离了许拾月的方向,放到她手上的时候势必是要掉到地上摔坏。

  冬夜寂寂,冷风裹着从大厅吹出的热意环绕在门廊周围。

  就在许守闲要松手的前一秒,他的手腕浮上了一抹冰冷。

  许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手,就这样握住了他的手腕。

  她依旧是那副视线受阻看不清一切的样子,微抬起的视线就这样同许守闲对视着,不曾低头的拿了那枚胸针:“二伯保养的很不错,想必是也很珍惜了。”

  许守闲面色有一瞬的垮,接着便恢复了笑意:“你我血脉相连,你的我都替你好好保养着呢。”

  汪先生在一旁看了好一出戏,收场了拍了拍许守闲的肩膀:“行了守闲啊,你这胸口空荡荡的还真不好看,我正好有一个胸针,待会拿给你。”

  许守闲有几分受宠若惊,“那就多谢汪先生了。”

  这么说着他便陪汪先生一同转身朝宴会厅走去。

  陆时蓁有些看不明白这个汪先生了,跟湫湫在心里道:“这个汪先生不会跟许王八蛋蛇鼠一窝吧。”

  湫湫疑惑的拿尾巴挠了挠脑袋:“按道理不会啊……”

  就在这瑟瑟冬风中,一人一统苦恼不已。

  陆时蓁就这样跟在陆时泽旁边朝宴会厅走去,突然间垂在一侧的手被塞进了一抹微凉。

  像是昨日的素雪,慢慢融化在她手心。

  许拾月很是突兀的把手伸了过来,打断了陆时蓁的忧虑:“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陆时蓁怔了一下,有些不解甚至惊讶于许拾月突然冒出来的这句一击即中话:“你……”

  许拾月却嗓音淡然的提醒道:“生气的时候手臂会绷紧,不解的时候你的手臂就会忽紧忽松。”

  陆时蓁没想到许拾月会这样说,顿时有一种自己被人看穿的感觉:“有,有这么明显吗?”

  许拾月握了握陆时蓁真的绷紧了的手臂:“你觉得呢。”

  “不至于吧……”陆时蓁小声嘀咕着,就这样忘记了刚才的忧虑,探究起了自己的手臂。

  许拾月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微抬起几分视线,看着身边这人脸上清晰可见的诧异。

  宴会厅明亮的灯光就这样落进她平静的眸子里,漆黑中仿佛还藏着几分顽劣的笑意。

  当然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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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亮的灯光幽静的指引着洗手间的方向,安静的门口传来被人愤愤打乱的水流声。

  许敏珺低头看着自己已然空荡荡的手腕,声音恨恨:“这个该死的陆时蓁,陆时蓁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让我们一家在汪先生面前丢人,该死该死!”

  像是对水发泄还不解气,许敏珺啪的一下关上了水龙头,镜子里满是她怒目圆睁的愤怒样子:“陆时蓁,我今天非得让你看看本小姐的厉害才行!”

  这么说着,许敏珺就将高跟鞋踩得当当作响的往外走。

  只是她才刚刚走出洗手间,就被人兀的握住了的手腕,脚底一滑差点被诓倒。

  许拾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正靠在门口的墙上。

  她眸色阴鸷,声音比刚才在门廊的时候还要冷几分:“许敏珺,我劝你还是先考虑考虑这份后果是不是你能承受得起的,再对陆时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