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 摩尔思索着这状况是有点麻烦。
下楼拿个文件也就几分钟的事,现在她手里只有手机、钥匙,外加一个文件袋, 甚至脚上还穿着拖鞋。
培训了几天累得要死,没有电梯她才不想爬二十九层楼。可在楼下等两三个小时也够呛, 天气热倒还好, 平常她也不爱开空调, 但是蚊子叮得厉害……噢,手机剩余电量也不多了。
总之现在回去也不是,去别的地方也不是。
又过了十分钟, 接到霍绯箴电话,问她在哪。
“楼下的长椅……”
说话间眼睛被手机照明的白光晃了一下, 接着她就看到了她人, 肩上挂了个运动包。
“你下来了?!”
“给你拿东西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不想爬楼梯就去酒店住吧。”说着把运动包卸下来递过去,“工作服也在里面了,明天可以直接去上班。”
“说了预计两三小时。”
“或者你只想要这个也行。”霍绯箴另外拿出一瓶驱蚊液。
摩尔考虑了一下, 接过包挂在肩上。确实酒店是更好的选择。
“那我上去啦。”霍绯箴抬手抹掉额角的汗, 夏天的楼梯间实在是闷热得很,“哦对了, 给, 身份证, 还有车钥匙。找它们花了点时间。”
十分钟,在停电的情况下找出她的工作服, 找到她包里的身份证, 以及丢在化妆台上的车钥匙,收拾停当再下二十九层楼, 动作快得很。
“你跑下来的?”
“稍微。”
“还翻我东西。”
“特殊情况嘛。”
如果不是为了送东西下来,她大可不必跑这二十九层下来,又再走二十九层上去。
自己不想爬楼梯却有人替你爬,似乎不太厚道,虽然是对方自作主张的。
于是摩尔说:“酒店房间住一个人和住两个人价钱一样。”
霍绯箴几乎立即就调转了脚步方向,跟过来走在旁边,仿佛就等她说这一句。摩尔翻了个没人看到的白眼,没说什么。
周围光线很暗,尤其是在这样彻底停电的小区里。逗留在楼下的人都开着手机照明,那白惨惨的光线晃来晃去格外刺眼。
霍绯箴伸手打算把摩尔肩上的运动包接过去,手伸到一半又停住,折返揣进裤兜。转而划开手机,找附近的没受停电影响的酒店:“房费你付还是我付?”
“平摊。”
“哦。大床房还是标间?”
“标间。”
“哦,那得换一家,这家没有没有标间了。”
两周没联系,再见面气氛自然得很,和以往没什么两样。
···
两个人第三次去酒店,竟然是因为家里停电。这次和前两次不一样,住标间。
酒店房间的窗户对着马路,还能看到对面大楼墙面上的户外广告。汽车广告、电子产品广告、保健品广告……一个个接着播。再远一点,那黑压压一片的街区还没恢复供电。
霍绯箴从浴室出来,走到摩尔身后:“有电视不看,看路上的广告?”
“反正都是广告。”
她勾起摩尔散在肩上的一缕头发,捻了捻。
“什么时候出差回来的?”
“傍晚。”
“刚刚那个男人真的是卖保险的?”
摩尔知道她在问什么。
“你猜?”
“不猜。你穿睡衣见他。”
“又没打算出门。”
霍绯箴也知道她在说什么。
“嗯,也是,停电了他就立即走了。”
“那你还问?”
“等等。难道是因为我回来了?”
摩尔低低笑了应她:“怎么可能。”
那声音听起来黏黏的,仿佛收了半调在鼻腔里,还带了点媚。
怎么会有人能把简单几个字说得如此……色气?
再靠近半步,她就从背后缓缓抱住她,顺理成章。
霍绯箴从楼上下来时,故意只给她带了这件沙色的棉麻浴袍,平常穿的背心短裤一概没带。她原本就是穿着睡衣下楼的,何必要带呢,是吧?
只是没想到,摩尔洗完澡后会只穿这件浴袍。
传达出来的意愿如此明显,她当然是解风情的。
此时腰带扎得半松不紧,只要她想,随时能把手探进衣襟去。
可她还没有,只隔着衣服试探。
有时风情要慢慢解,尤其时隔半个月再见面时。
摩尔顺着她的抚摸放松了身体,单手扶着玻璃窗,问背后人:“家里的玫瑰花哪来的?”
“林老师送的。”
“进展不错嘛。成了?”
“还没。”
故意谈论着其他人,是心照不宣地重申她们之间的关系的性质。
嘴唇落在颈侧,手落在身前,肌肤上的触感让摩尔觉得惬意。这个人确实很懂,只是抚摸而已,但缓急变化全都在最能挑拨她的节奏上。
“你做这种事可不好……”
浴袍底下就是皮肤,前襟散开一半,摩尔半眯了眼,从玻璃的反光看霍绯箴专心致志抱她的模样。反光里的两人和窗外的灯光和广告交叠在一起,都是半透明的。
霍绯箴忙着呢,敷衍嗯了一声了事。
摩尔漫不经心又补充半句:“……林老师知道了会难过吧。”
“别让她知道呗。”
“差劲。”
还是那种粘腻中带着笑意的语调,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差劲。
片刻贪欢的事,本来就跟道德高尚没关系,无心顾虑太多,只求愉悦。
也许过了半小时,又也许只过了十来分钟,酒店前台来电说外卖送到了。
来得不算很是时候,但也不算很扫兴,反正这场小小的温存也该适可而止,不然不好收场。
霍绯箴放开怀里人,跻着拖鞋下去取外卖。
回来时,摩尔已经把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坐在椅子上了。
挺大的一袋外卖,不知道什么时候点的。
霍绯箴边打开袋子,边回应疑问:“烧烤。晚上吃素菜,不顶饱。”
“晚餐跟林老师吃的?”
“嗯。”
“你怎么每次约她都吃不饱。”
霍绯箴抽出一串烤肉咬了一口,微笑一语双关:“素菜实在不行,还是得吃肉。”
摩尔叠着腿,斜斜倚着一边扶手:“也许你该找个肉食的约会对象。”
“像你这样的?”
“我们不合适,早知道的。”
霍绯箴无可反驳,拉起笑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说:“不过呢,如果你暂时取消第三条,我们今晚还可以更尽兴点。”
“凡事留一线。”委婉地说不。
这“一线”也真的是不能做最后一步这一线而已,已经宽松到极限了。
“明日好相见。”霍绯箴接了下半句,把烤串的签子扔出去,签子正好飞进远处墙边的垃圾桶里,不偏不倚。
看着她迅速消灭了好几根烤串,半罐啤酒,摩尔才出声:“你好意思不分我一点?”
“你说想要我就会给的。”
分明就是吊她胃口。
摩尔没说话,还是那样坐在那里。
霍绯箴又照旧扔了一根签子进垃圾桶,瞥了眼时间,扯过纸巾擦擦嘴:“好了,不开玩笑了,本来就是两人份的。挺好吃的,其余的都归你。”
说完竟然开始换鞋。
“你要出去?”
“嗯,有点事。”
真是莫名其妙,大晚上原本气氛还不错,突然就来了外卖,吃了一半还突然要走。她来这酒店到底是干嘛的?
“不回来了?”
“回啊,大概三点左右回来吧,给我留个门。”
酒店的门关的时候声音很小,只有轻轻的咔哒一声。
摩尔扪心审视了自己的情绪,没有生气也没有猜忌,平平静静的仅有一些不解而已。遇上这种从不交代行踪的人任谁都会有点不解。
然后她就放心了,这距离拿捏得很好,她对霍绯箴没有生出更深的感情。依然是一个互不干涉私生活的室友,然后在此基础上多了一些身体上的往来罢了。
外卖袋子上的外卖单被撕了一截,余下半截订餐信息上还有隐去中间字段的电话号码。
摩尔觉得那尾号有点陌生,翻出霍绯箴的电话号码核对了一下,果然不是她的。看来这也不是她订的外卖。
摩尔嗤笑一声,估计这人是出去“尽兴”了,明目张胆的“滥”。
···
凌晨四点,摩尔已经睡着了,房间门轻声开了又关上。
浴室里洗澡的水声吵醒了她,原本留的夜灯已经被关掉了,玻璃墙相隔的浴室倒是透亮得很。
没多久花洒停了,浴室的灯也关掉,只余下窗帘缝透进来些许外面的城市灯光。
有人爬到她床上,趴下来整个压住她,然后就听到霍绯箴的声音:“我回来了。”
“你的床在那边。”
“五分钟。”
摩尔动了动,发现被压得死死的,人被禁锢在被子里。酒店的沐浴液香味很重,隐约还有一丝消毒水的味道。
这个状态足足维持了五分钟,霍绯箴才说:“我不知道你会今天回来。”
“知道又如何?”
“我会把时间安排得好点。”
安排时间?她出差回来还能影响她时间安排了?
“你刚刚干嘛去了?”
“处理点工作上的事。”听起来有点低落。
原来不是“尽兴”去了。
“店里有人闹事?”
“不是,副业。”
“你还有副业。”她知道兼职老师是副业,但大晚上肯定不会是学校的事,所以是别的副业。
“嗯。”霍绯箴含糊应了一声,显然不打算细说。
“不顺利?”
“顺利,但出了点意外。”
没再细问,问了也不会说。
晦暗中霍绯箴摸索到她的嘴唇,拇指抚过,落下一个湿漉漉的亲吻。然后却没有下文,身上一轻,霍绯箴起身回自己床上去了。
摩尔想拉住她,手在空气中抓了个空。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再晚还是回来了,也会让人心里有点宽慰。
算了,保持这样也好——摩尔收回手,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