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账房起床后, 特意让老妻在饭食中多加了个鸡蛋,他今日准备大干一场!前几日他和主母一起看中了一个三面临街的铺子,房东急需用钱, 他打算今日再跟房东最后谈一次, 争取八百两连房带地一起拿下!
为此,他还特意换上了一身深棕色底,印着铜钱花纹的衣裳, 那是上好的缎子做的。何账房已经越发有大掌柜的风采,现在他虽说名义上还是账房, 但只要是方家名下的人都知道, 何账房说的话与主家无异。
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何账房脚下越发轻快。
上了马车, 本想一路往方家,去找大太太支银钱, 结果一段对话有意无意的飘进了他的耳朵。
“昨儿五蕴馆的新姑娘怎么样?可有味道?”
“别提了,连面都没见着,就被人买走了。”
“没出来见客?”
“没有!”
“这红妈妈越发不会办事了, 声势弄这么大,竟然连面都不让见?”
“奈何买主有钱呐, 听说,那人足足出了一万两!”
“多少?一万两,想女人想疯了不成?是哪家财主?”
另一人嘘了一声, “可不是什么财主, 是方家那个新寡妇!”
“哦?”
二人的声音越发□□,最后发出一阵你知我知的笑声。
方家的新寡妇, 拿了一万两买姑娘?
何账房满头雾水,他是想立刻去方家问问大太太怎么回事, 奈何这不长的一条路上,几乎人人都在谈论方家寡妇一万两买青楼女子的荒唐事,每听到一句,何账房的心就往下沉一点。大太太没有可以隐瞒过手里有多少钱,他经验大致能猜到一些,就算加上前几日卖了几间铺子的钱,也绝没有一万两这么多,只怕大太太把嫁妆和体己都贴了进去。
完了,果然不能信女人!何账房在心里想了一万种秦明月逼不得已买下青楼女子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身为商人,还有什么比开新店铺更重要的!
何账房往方家来时,秦明月正在点自己那些首饰、摆件,尤其方老太爷留下的那些,如今也都进了秦明月的库房。
昨晚一掷万金时有多爽快,现在就有多懊恼,倒也不是后悔,只是这一万两着实是她手里能动的所有现银了,包括秦氏的嫁妆,和箱子里的散碎银子。
这么说吧,现在大门口来个卖油条的,秦明月都要找信嬷嬷借几个铜板才能买。这也是为何昨日应九去了那么久,因为秦明月让她都去钱庄兑换成了银票,才没有闹出在青楼里数铜板的笑话。
她没打算在这个世界留太久,无论妻为夫,还是儿媳为公婆守孝期都足有三年,秦氏那些花枝招展的金银首饰怕是再也用不上了。还有些个色彩艳丽的衣裳,在这个时代旧衣服旧被子都是可以卖的。
她从天亮就开始在库房挑挑拣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竟然在不伤筋动骨的前提下,就凑了几箱子,拿去当铺足能当千两。
可是按着之前的规划,千两是不够的。
没多久,柳氏端了茶水过来。
“主母,喝口水吧。奴婢知道家中每日开销甚大,可这些也够了吧?”柳氏试探着问。
“嗯,用度是够一阵子的,只是……”秦明月把新店铺的事跟柳氏讲,她忽然眼前一亮,对了,原著里方家在柳氏手中蒸蒸日上,她一定十分善与经营,“我将这新盘下的铺面,交给你如何?”
“我?”柳氏惊诧。
“这也是方家财产的一部分,理应交给你。”秦明月道:“只是我手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恐怕你当掌柜之前,要先想法子把铺面经营起来。”
“到似乎,有些趣味。”柳氏一笑,竟然没有拒绝。
只是那笑不禁让秦明月想起烽火戏诸侯的褒姒,祸国殃民的妲己,甚至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杨玉环。
“你可有什么起死回生的法子?”打了个寒战,秦明月问。
柳氏抿了抿唇,低头道:“柳儿的法子,怕会脏了主母的耳朵。”
秦明月哪管那么多,“你说。”
“与其开一间酒楼,花费甚多不说,规规矩矩做生意,盈利总是慢的,”柳氏有点犹豫,“主母说的那个位置柳儿也知道,往东就是整条街的风月之所,其实,不如开一间青楼。青楼看上去华贵,实则不然,不必什么古玩字画,只需些艳丽的布匹装饰,也一样有许多人喜欢。”
啧啧,真不愧是反派,脑回路就是清奇,秦明月赞叹,但女班主任回古代开青楼什么的,她还是接受不了。
秦明月摆摆手,“不行,方家不经营歌舞之所,这是你曾祖定下的规矩。”
柳氏有些为难,“那只怕,要慢一些,主母且容我想想。”
正说着,何账房到了,本想指责一番的何账房见主家翻箱倒柜变卖家财也不想毁约,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这店铺的装修恐怕要往后拖一拖了。
“一会儿我准备去各个店铺走一走,”秦明月道:“何账房不必担心,此事因我而起,我会安抚好大家。”
何账房虽然还有疑虑,可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告别了秦明月,去与那店铺掌柜商谈。
秦明月却拿了一套方博用十七八岁时的衣裳,淡灰色的,看起来很新,腰带上有一颗很大的翠玉,她套在身上试了试,又找了个长布条裹住胸,决定今天就穿这套男装出去。
回头把应九也打扮成男的,这样行走在外就轻松多了。
本想一个人去,想了想还是巴巴的来找正准备去学堂上课的柳氏,打算带她去最岫州繁华的东市。
应九和步生也在身后跟着。
岫洲的街市,没有电视剧里那么庞杂热闹,却多了几分山明水秀的柔美,就连叫卖声也是柔柔的、细细的,更有许多女子或在街道两旁摆个小摊,或在店铺里倚门而立招呼着客人,相对于真正的古代,书里还是开放很多,也给了秦明月把持方家的机会。
但依旧可以看出不同,那些女子的衣着都比较差,料想多是如秦明月一样,家中有什么变故,实在身不由己才出来讨生活,也都是小本经营,或当个专门招待女客的女伙计。真正的掌柜,或管事的,几乎没有女子。
这尚且是无人约束的商人,若是到了官场,更是一直明文,不许女子为官。书中方絮,几乎功高盖主,却还是被男人压了一头。
秦明月在心里叹息了一番,但她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一来她没有改变全世界的本事,二来,秦氏为了逼她杀柳氏,也没有给她留足够改变什么的时间。
几人先去了绸缎庄,给柳氏买了几块布料,也给步生和应九分别做了衣裳,尤其应九,她随秦明月到方家时甚至只穿了一身囚服。
不过后来陈先生似乎给她买了两套,料子都不错,样式也是黑色短衣,很适合她。
然后又到胭脂铺、首饰铺去买了些饰品,去书斋买了文房四宝,秦明月顺便查了账,嘱托各处掌柜不必忧心,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买柳氏的钱用的是自己的嫁妆,并未动用方家太多钱。
一路上,四处都是谈论昨晚之事的人,羡慕方家富有的人有,骂秦明月不守妇道的人更多,更有少数还在羡慕她随心而为。
只能说,或许是原著就是一本百合文的原因,这里人对于同性,尤其是两个女子之间,比照真实历史要包容很多。
“多谢主母。”胭脂铺出来,柳氏在秦明月耳边道。
她明白,秦明月不是在带她逛街,而是在带她看方家的产业,也有只要她想,随时可以让给她,至少让给她一部分的意思。
“你高兴就好。”
秦明月却知道,柳氏是没有真正掌管方家的时间的。
正恍惚,却见柳氏手里拿着个草编的蚂蚱,她有几分不好意思,“主母,柳茗身无长物,连自身都是主母的,得主母如此照顾,却无法回赠什么,这虽是路边捡的野草,到底是柳儿的东西,便送给主母吧。”
秦明月拿在手里,她对这些小玩具其实不感兴趣,但想起这是对面的人亲手做的,也就多了几分可爱。
“我很喜欢,等我回去把它晾干,就能一直保存下去了。”
柳氏也笑了笑,大概成年人之间的谎言,也是十分容易被看穿的。
之后秦明月有些为难,距离最近的一家方家产业,是一家赌场。它虽然不是岫州最大的,也不是最豪华的,更不是盈利最多的,但确确实实是一家赌场,而且比绸缎庄、胭脂铺的盈利要多好几倍。
作为一个上班前几年还在四处抓学生去网吧的班主任,她天然不喜欢这种地方,也不是很想带柳氏去。
但柳氏显然知道聚财赌坊是方家产业的,一双狐狸眼眸子晶晶亮,似乎只等着秦明月带她进去。带学生进赌场的事秦明月是无论如何做不出的,但是带女朋友……算了,去就去吧,反正柳氏的日子也不长了。
一阵愧疚心起,秦明月带着柳氏大步往聚财赌坊而去。
不错,就是那家聚财赌坊,前几天给刘焱明拿来买应九的钱,早就已经重回了秦明月口袋。
刚到门口,一个人影猛然砸到秦明月面门,这次故意落后几步的应九都没来得及反应,还是秦明月自己把那人给踹到了一遍。
“哎呦喂,谁要害老子!”那人被踹飞后拍拍屁股起来,回头看见秦明月和随时准备攻击的应九,反倒是笑了,“哟,这就遇见老熟人了。”
还真是一位老熟人,刘焱明!
秦明月环顾四周,只见周围摊贩见怪不怪,只有一些往来的客人停下来看看热闹,大部分都如同看不见一般,看来这刘焱明被扔出赌坊已经是大家习以为常的事了。
“刘公子好雅兴。”秦明月冷笑。
“您也差不多,怎么,夫人也爱赌?”刘焱明象征性的拍了拍至少十天没换的衣裳,捋了捋胡渣,竟然又恢复了三分贵公子的气质,对于这个满岫州唯一对他身份有那么一知半解的人,刘焱明显然没那么放得开。
秦明月摇头,“不爱。”
“那你三番两次来赌场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表情都没来得及变化,只见赌坊掌柜从里面出来,匆匆到秦明月面前,见她穿了一身男装,还不忘改口,道:“东家这么早就来啦。”
刘焱明有些懵,然后他意识到一件事,“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