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雷雨并没有昏过去太久。

  她只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一时脱了力, 一口气缓过来之后,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 刘雷雨就看到胖丸子捧着她的脸, 哭的撕心裂肺:“爹爹呀, 你把狼带进来了呀!”

  霍!

  一句话把刘雷雨给吓得跳了起来。

  她连忙低头查看,这才发现, 那头脑袋被从里到外穿成刺猬的狼,居然就这么挂在她的小腿上, 被带进了灵玉空间里头。

  刘雷雨一动, 狼腿也跟着动弹了一下,刘雷雨吓得几乎惊叫起来:“刀,刀, 我刀呢!”

  镰刀整柄全都扎进了狼脖子里, 只露出布包的刀尾在外头,还被狼血染了个透,难怪刘雷雨一时没看见。

  胖丸子抽噎着说:“不用找刀了,狼死了。”

  刘雷雨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除了她自己,其他任何活物都是进不了灵玉空间的。

  看来这头狼当时就已经死透了,只是因为狼尸扎在了刘雷雨小腿的竹条上解不开,才被刘雷雨一起带了进来。

  到了这会儿,刘雷雨才算是彻底冷静下来。

  然而热血沸腾的激情过后,之前麻木的痛觉就强势登场了。

  刘雷雨不过是刚刚动弹了一下小腿,试图把狼尸取下来, 膝盖往下就一阵剧痛到她眼前发黑。

  更惨的是她的脚正逐渐缓慢的以一个正常人绝对做不到的角度,往旁边倒了下去!

  “仙子,仙子我的脚!”

  胖丸子也看见了,但它马上捂住了眼睛,贴在刘雷雨怀里不敢动。

  刘雷雨摸了摸胖丸子的头,心里一阵懊悔,瞧她可真是,吓着孩子了!

  刘雷雨撕了一截破布咬在嘴里,强忍着伤筋动骨的剧痛,动手将狼尸脑袋上横七竖八的竹签给掰断,然后把狼头给扒了下去。

  这时刘雷雨才看到,狼头虽然被竹签从嘴巴里扎穿,但尖锐的狼牙依然穿透了刘雷雨绑在小腿上的厚棉裤,深深扎进了她的皮肉之中。

  她果然还是低估了野狼拼死一击的威力。

  “仙子,烦请你帮我找几根能当夹板用的木棍、木板之类的东西来,我这腿得固定起来,要不碎骨若移了位,往后不容易长好。”

  刘雷雨故作轻松的跟胖丸子说话,想把胖丸子给忽悠走远些,好让她查看一下伤处。

  却不知道她因为疼痛整个人一直忍不住在颤抖,连声音都哆嗦的零零碎碎的。

  好一会儿,胖丸子才下定决心一样,从刘雷雨怀里飞出来。

  只见刘雷雨胸前的衣服湿透了好大一块,圆圆的正好是胖丸子的模样,全是它的眼泪。

  “夹板不行的!”胖丸子说:“你先前不是说,刚走进山里吗?现在无论是要进山还是出山,你腿伤成这样,根本不可能走远路。”

  它脸上露出了难得的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随后伸手往刘雷雨身后一指:“爹爹你先出去,等下到了外面,我就有办法治好你的腿了。”

  刘雷雨不明所以,还特地转头向后看了看,随后才意识到,胖丸子是在催她出去。

  她刚要说点什么,胖丸子却着急的催促她:“快出去呀,不疼的,很快就好了!”

  刘雷雨被赶出了灵玉空间,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眼前是青天白日,绿林野草。

  谁知转眼之间,无数纯白云气从四野八方向着她涌来。

  这是刘雷雨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景象。

  当云气最终汇聚成一滴碧绿的水滴,落入她小腿之后,隔着包在腿上的层层棉布,刘雷雨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但小腿里那痛彻心扉的骨折痛楚却瞬间消失了。

  刘雷雨根本来不及思考,第一反应就回到了灵玉空间。

  胖丸子正跌坐在狼尸旁边,它圆鼓鼓的小脸皱成了一团,看上去疲惫不堪。

  刘雷雨几下撕掉了腿上绑的破布,一颗锋利的狼牙扎穿裤子,挂在裤腿上。

  而卷起裤腿之后,刘雷雨立即看到小腿上布满鲜红血迹,鲜血浸透了裤脚,还在往下滴落。

  但是等到血迹擦干,露出来的皮肤上别说伤口了,连个红印都没有。

  胖丸子一直在一旁揪着心眼巴巴看着,这会儿确认刘雷雨腿伤好了,它才舒了口气。

  只见它小小的身子往旁边一歪,差点摔倒下来。

  刘雷雨连忙过去抱起它,胖丸子揉了揉眼睛,困得不行:“人家要睡觉觉。”

  话音一落,胖丸子就窝在刘雷雨掌心里闭上了眼睛。

  这般困顿萎靡的模样,一下子勾起了刘雷雨的记忆,就在前几天,她刚刚见过的。

  刘雷雨瞬间哽咽住了。

  原来,一直都是多亏了胖丸子。

  那天她吃了许多许多春笋炒咸肉那一回,到了第二天母亲也反应过来,那种吃法怕是要坏肚子。

  但母女二人都没有出现任何的身体不适。

  当时母亲拍着胸口庆幸说是运气好,后来每次做饭时都注意适量,哪怕刘雷雨吃不够也不给她胡吃海塞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应该就是胖丸子救了她。

  “仙子,我刘雷雨何德何能,竟运气好遇到了你……”

  刘雷雨泪流满面,多余的感激的话,用不着她开口再去说。

  她把胖丸子送回了云头上睡觉,又接了灵雨把地面污浊的狼血冲洗干净,直到一点血腥气也闻不到了才作罢。

  再之后,她拎上狼尸出去了。

  刘雷雨往山下走去。

  进山的外围出现了狼袭击人,哪怕只有一头孤狼,刘雷雨也觉得蹊跷。

  她仔细回想,脑中出现了遇到狼袭之时,那个远远逃走的身影。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还是个熟人,就是昨天才遇到的刘香月。

  第一次碰上可以说是偶遇,第二次又遇上了,世上哪有这样的巧合?

  但这刘香月,一直跟踪自己,又是为何?

  不过,刘雷雨还真得感谢刘香月。

  首先刘香月尖叫那一嗓子震醒了她,才让她有了逃生的机会;再者,野狼成群围捕猎物的时候,是不可能任由个别猎物逃走的。

  当时刘香月所在的位置虽然跟刘雷雨有一定距离,但那点距离对于狼来说,也就是一个突袭的瞬间。

  然而刘香月却顺利逃走了。

  正是这一点提醒了刘雷雨,那头狼是孤狼。

  如此刘雷雨才有胆量从灵玉空间里出来,与狼一搏。

  那刘香月虽然逃走了,但刘雷雨却不得不防着她,无论如何她都得再去村里一回。

  打定了主意,刘雷雨拖着野狼的尸体,一瘸一拐的往山下走。

  她又把小腿上血淋淋的厚棉裤包了回去,还在外头绑了结结实实的夹板,装作受了重伤的模样。

  满头满脸的狼血她只是简单擦了擦,血腥气直往鼻子里冲,恶心的她一直干呕想吐。

  走了好一会,刘雷雨听见前头传来了咋咋呼呼的人声,好似有不少人过来了。

  她心里明白,看来那刘香月逃回去之后,还算是有良心,到村中通知了狼来了的消息,这人声就是村民们进山捉狼来的。

  双峰村挨在双峰山脚下,各家各户都靠山居住,田地什么的都在山中。

  真要是有野狼群出山来祸害,村子里承担不起这种损失,当然要慎重对待。

  刘雷雨又检查了一番自身的模样,衣服裤子上到处是狼爪划破的割痕,一头一脸的血污不细看看不出来是否有伤口,腿包的像个粽子,披头散发惨不忍睹。

  她放下心来,把手里的狼尸往地上一扔,高声喊了起来:“在这儿,我在这儿!我打死了一头狼!”

  村民们闻声赶过来,刘香月也混在人群中。

  见到刘雷雨的惨样,不少村民都吃了一惊。

  等到看清刘雷雨身边的狼尸,检查过狼身上的伤口之后,连村里的老猎户都对刘雷雨竖起了拇指:“看不出来,刘家小子看着细胳膊细腿豆芽菜一样,却是个有本事的。”

  村民里头有人听了,不知怎么的小声说起了刘雷雨早死的亲爹刘大柱。

  当年的刘大柱也是一身高强武艺,叫人羡慕。

  不过刘大柱的死算不上清白,这么些年来村里人也一直讳莫如深,这会儿也只能私下里偷偷小声嚼嚼舌根。

  刘雷雨抬眼望过去,那些碎嘴子立马就噤了声。

  刘雷雨心中一片阴冷,这笔糊涂账早晚要好好清算清算。

  上辈子是她没本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将父亲的衣冠冢移回了村里的坟场,葬在刘家先人之间。

  重活这一世,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这样轻易揭过。

  眼下她只能装作没听见,她一直不说话,别人问就有气无力的嗯嗯敷衍两声。

  村民们看在那头死不瞑目的狼尸份上,倒也没谁敢拉着她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一会才有人想起来,给刘雷雨拿了些吃食和水,刘雷雨肚子里正空空如也,接过来狼吞虎咽吃了一回。

  刘雷雨填饱了肚子,这才跟村民说,她杀的是孤狼。

  村里的老猎户不放心,带了一批人继续在山里搜查,另外一些人则领着刘雷雨一块往村里走。

  毕竟遇到狼事关重大,刘雷雨还得亲自到里正家里去一趟,把实际情况跟大家详细说一说,村民们也好做些准备。

  刘雷雨懂这道理,双峰村里确实有不少人惹她生厌,但毕竟也有良知尚存的,小时候她跟母亲揭不开锅,也受过邻里接济,况且阿瑶家还住在村中。

  因此她歇了会儿,感觉体力恢复之后,就跟着村民们一块下了山。

  她瘸着一条腿,走起山路来不方便,还要拖着一头野狼尸体,更是累赘。

  村民里头有几个不怀好意的,靠过来在野狼身上东掐一把西揪一把,好似薅下来几根狼毛心里也舒坦似的。

  刘雷雨心里越发恼怒,可真要发火吧,那些人又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火也没道理。

  这时村里有个脸生的汉子走了过来,他话不多,直接跟刘雷雨说一声“我帮你”就把狼尸接了过去。

  他力气大,直接把狼尸背到了背上,这下碍眼的人倒不好再过来了。

  刘雷雨见状,心中的郁闷稍解,她连忙给那汉子道了谢。

  也不叫人白帮忙,刘雷雨顺手摸出先前那颗咬穿她小腿的狼牙递了过去。

  狼牙可是辟邪的好物,村里人家养了男娃,最爱求的就是一颗狼牙,钻个孔给孩子挂在脖子里,庇佑安宁。

  这些年狼不好打了,这才退而求其次,以狗牙取而代之。

  刘雷雨递过去的那颗狼牙,长在那头狼嘴里时就缺了半截,可能那头狼以前受过伤给撞断了。

  也幸亏如此,刘雷雨的腿才没叫狼给彻底咬断成两截。

  不过,就这么一颗半截狼牙,真要拿出去卖,二三十文钱也是有人要的。

  村民人多眼杂,刘雷雨这举动又故意有打部分人脸的意思,没避着人,当即就有那眼皮子浅的,阴阳怪气的躲在人群里说话:“刘家小子出手倒是大方啊,早知道我来帮你背点东西好了。”

  刘雷雨冷漠的笑了,她手里正好还提着那把从狼脖子里抽出来的没有柄的镰刀,举起来冲着说话人晃了晃:“来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