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府格外热闹, 除去年岁小的八公主外的几位公主都聚齐了,二公主愤恨不平,三公主抱着西瓜笑了许久, 四公主五公主小心翼翼地给二姐姐端茶送水,六公主抱着书不肯放手, 再观七公主,手中拿着削铁如泥的匕首在比划。

  溧阳二人来得最晚, 裴琛磨蹭半天找不到一件裙子,只好穿了澜袍屁颠屁颠跟来。七公主一见大姐夫就嚷着比试一番,六公主拉着她之乎者也说一番话, 意思就是女孩要矜持些, 姐夫为尊, 又是男子, 要懂礼义廉耻。

  七公主不耐烦地睨她一眼, 果断将人推到一边,自己拉着裴琛就要比试。

  裴琛来不及去看笑话就被拖到屋外,溧阳扫视了一圈,六公主先开口:“大姐姐, 是你告状的吗?”

  “你想说什么?”溧阳眼皮子一跳, 她最头疼的是就是老六。

  六公主长了一张瓜子小脸,眼睛不大,皮肤白净, 眸色澄澈,但嘴巴伶俐, 唠唠叨叨没完没了。

  “大姐姐, 姐妹之间的事情不好告诉陛下, 陛下常说姐妹友爱……”

  话没说完, 三公主捂住她的嘴巴,“好了,你可以闭嘴了,回去读你的庄子。”

  “我没有读庄子,我在读老子的……”

  不幸的又被三公主捂住了嘴巴,六公主睁大了眼睛,极为不满,溧阳装作不知,大步朝内屋走去。

  四公主轻声问二姐姐:“二姐姐,你疼不疼?”

  五公主眉头紧蹙:“一定很疼的,上一回我被先生打了手板,疼得一夜没睡。嗯,我刚刚看到都肿了,晚上肯定睡不着觉了。”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心疼,只是不知心疼谁。四公主伸手摸摸妹妹的掌心,二公主疼得抬不起头,闻言后扭头去看,两人含情脉脉,无声中透着深深的情愫。

  她有些发懵,两人在做什么呢?

  溧阳走近,两人如梦初醒般醒神,齐齐出声:“大姐姐来了,二姐姐可疼了。”

  “她就是罪魁祸首,你俩喊什么呢。”二公主恨得不行,轻轻一动就浑身疼,敛了眼眸索性不去看溧阳。

  溧阳在榻沿坐下,四公主五公主站在她的身后,唉声叹气。

  溧阳正襟危坐道:“永安楼的两个掌柜皆是暗探,你们联系多久了。”

  “暗探?哪里的?”二公主豁然一惊,想起二掌柜的投怀送抱,内心闪过数万匹奔腾的烈马,皱眉间后悔自己的举止。

  溧阳没有安慰她的念头,旁的情绪也没有,只说道:“你想做什么,我素来不管,仗着自己身份去做些欺压良家闺女一事便不妥。你日日吵着成亲就找户人家去嫁了,与旁的女子苟合只会让陛下厌恶你。”

  “你为何提醒我?”二公主疼得皱眉,她这个长姐天生淡漠,看人都不会低下眼睛,平日里一副清高之色,怎么会好心劝说她。

  溧阳挑眉,眉梢眼睛陡添几分风情,艳丽天成,她冷笑道:“我只是可怜被你糟蹋的姑娘,既然如此,你不如去糟蹋男人。”

  “这就是你的理由?”二公主不可置信,一瞬间想掐死溧阳的心都有了。

  “我们今晚吃羊肉锅,就在这里吃。”溧阳忽然话说一句,床榻上的二公主睫毛一颤,第一个念头就是溧阳不安好心。

  四公主难得表态,说起吃羊肉的好处,鲜美滋补,五公主更是小声附和,喜不自胜,“羊肉很好吃的,我们还可以烫些其他吃食,猪肉鸡爪都可以的。”

  这么一说,溧阳立即着人去安排,然后怜悯地看了一眼二公主明澜,“你就看着吧。”

  “你怎么可以这么险恶。”二公主抓狂。

  溧阳不理会,走出卧房,裴琛正在指教小七剑法,小七很努力地在学,不时提出疑问,裴琛很耐心地解释,相处颇为融洽。

  暮色四合,婢女们鱼贯而入,将一应物什摆上桌,鱼肉羊肉鸡爪以及各色蔬菜瓜果。桌上摆了两只锅子,辣与不辣,凭借个人口味喜好选择。

  几人坐定,四公主难掩喜色,又看了一眼屏风后的人,“大姐姐,我们这样做不大好吧?”

  “很好很好,四妹妹吃爪子。”三公主夹了一只鸡爪放在她的碗里。

  溧阳颔首,烫了一块肉放在裴琛的料碗里,一面与四公主说道:“你的年岁不小了,再这么玩下去也不好,找些事做吧。”

  “我?我怕是不行。”四公主畏怯极了,一双眼睛忽闪,看看溧阳又看看五公主。

  裴琛扫了两位殿下一眼,两人性质相似,都不是有主意的主,难怪上辈子凄楚而死。但凡厉害些,也不至于被二公主踩着脑袋。

  溧阳喝了口汤,认真说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好像学了其他几国的语言,不如去鸿胪试试,就当锻炼你的胆量了。”

  “鸿胪寺日日打理外邦事务的,我不成。”四公主慌得不行,下意识朝五公主求救。五公主心疼她,想着要开口,不想溧阳直接说道:“不去也得去,庸庸碌碌,你对得起陛下的栽培吗?”

  提及陛下,四公主不敢反驳了,默默地咬下一块肉。

  这时六公主开口了,“太后说人生自古谁无死,四姐姐,你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六殿下,你用词是不是有问题。”裴琛忍无可忍,六姨娘读书读傻了吧,难怪日后被人骗了。她懂事的时候,六姨娘要去女学教学,去了顾氏女学,不肯去京城女学。结果半道被人拐卖了,卖给人家做小妾,最后被殿下救了回来。

  裴琛想笑,六公主瞪她一眼:“太后说的。”

  “太后原话是什么?”裴琛询问溧阳,她来得晚,许多事情不知道。

  溧阳抿了口果酒,屏风后的二公主忽而开口:“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六公主点点头,“对对对,四姐姐你要这么想,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呢。”

  “你别说话了。”三公主终于忍不住了,“一开口就让人下地狱,你怎么不下地狱呢,还有,你怎么吃了我的肉,那是我烫的肉。”

  众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溧阳唇角微抿,道:“小六适合去做女学先生。”

  “六姐姐的学生肯定会与众不同,我倒觉得六姐姐与刑部主事顾照林大人倒是十分相配。”七公主终于从自己的碗里抬起脑袋,“上一回顾主事死谏,陛下大怒,就该让六姐姐去劝说,保管让顾主事心服口服。”

  六公主板着一张脸说道:“顾主事违逆君上,本就犯错的,君恩至上,她不该让陛下下不来台。”

  裴琛望向依旧觉得站在真理之上的六公主,鼻尖散着香味,她吸了吸一口气,问六公主:“君恩至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也会遵旨领死?”

  “那是自然。”六公主桀骜的抬起下颚,不屑地看着裴琛,“大姐夫,你是臣,大姐姐是君,你敢纳妾吗?”

  “六殿下,日后谁都不敢娶你,你动不动就让人家去死,哪家儿郎敢要你。”裴琛低笑一声。

  其余几人闻声而笑,香味浓郁,三公主涮了几块肉,先过了瘾才说道:“之前南疆九皇子打算娶我们大周公主,说是结秦晋之好,他们说他想要大周的助力,想我们助他登上大位。”

  陡然间说了正经事,几人敛了笑容,七公主开口:“癞□□吃天鹅肉,想得挺美的,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涉及两国邦交,陛下未必不肯。”六公主不合时宜地插了一句。

  说完后,几人都瞪着她,尤其是三公主,她恶狠狠说道:“六妹妹深明大义,到时就让你嫁给九皇子。”

  “我才十三岁呢。”六公主不肯,“在我之前,二姐姐三姐姐可都到了年岁。”

  “你别说话了,和顾照林一样讨厌。”三公主无可奈何地拿鸡爪子堵住她的嘴巴,自己自顾自与大姐姐开口,“九皇子不能人道了,听说还是想娶位姑娘回去,公主攀扯不上,想要在勋贵之间寻一位。不过这些都没有说出来,内部商议呢。八皇子不管,横竖是九皇子不死心想要得罪大周,他也不是好东西。大姐姐,你那位好友可是名满京城呢。”

  九皇子既已开口,大周就不会拒绝,鸿胪寺卿不好说:你身子不行了,我大周姑娘不愿嫁你。

  因此,为安抚友邦,鸿胪寺会答应他们的意思,从中择选一位得体的勋贵姑娘出嫁南疆。

  溧阳放下筷子,拿起帕子擦擦嘴,“他敢提,我就敢打断他的腿。九皇子在南疆并没有优势,自己嚣张惯了,来了大周欺负女人,陛下不会应允的。我信陛下会怜惜女子,倒是二妹妹会不会从中搅和。”

  “关我什么事。”二公主暴跳如雷。

  溧阳平静道:“南疆地理位置不如大周,兵力更是不及大周一半,为着边境百姓,我们才愿与他们友好相处,九皇子敢提,就说明不将我们大周儿女放在眼内,不打还留着过年吗?”

  上一辈子,南疆最后换了国主,不可避免地与大周交战,这一回,大周会做充足的准备。

  “打战一事,劳民伤财,不如寻一姑娘……”

  六公主被七公主捂住嘴巴,七公主掐着她的脖子,已然很不耐烦了,“我忍你很久了,六姐姐,你去嫁给九皇子可好,你老六,他老九,你二人三六九,岂不合适。”

  七公主十二岁,笑容可掬,可手中的力气惊人,掐得六公主面红耳赤。溧阳装作未闻,其他几人埋头吃肉,裴琛也在慢条斯理地吃着西瓜,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唯独五公主心中不忍,畏惧地朝溧阳处看了一眼,怯怯地与七公说和,“小七,六妹妹就是开玩笑的,不要与她计较。”

  “六姐姐做官,迟早有一日会被人打死的,尸骨无存。”七公主松开手,眉眼染了几分冷意,松开的间隙里狠狠一掌怕在了六公主的肩膀上,“姐姐如此深明大义,你既承担了公主职责,想必也会承担相应的责任,与九皇子夫唱妇随,大周与南疆百姓会十分感激您的。”

  六公主拼命吸气,羊肉膻气冲入脑海,呛得她猛吸了几口气,但她丝毫不生气,反而与小七说道:“陛下若肯,我便去嫁,我甘愿为大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回,词语用对了。”裴琛点评般开口,趁机烘托下气氛,“六公主浑身凛然生气,让人心生羡慕。”

  六公主冷哼一声,五公主往她碗里塞了块肉肉,小心翼翼地拉扯她的袖口,示意她莫要再生气了。

  溧阳这时开口说道:“小六应该和二妹妹一般,挨一顿板子,遭受毒打后便知晓自己蠢得有多厉害。”

  众人再也忍不住伏案大笑,裴琛愣了下,看向殿下,对方面色肃然,皮肤白得如白釉,容颜清冷,丝毫看不出开玩笑的意味,偏偏众人又笑得厉害。

  裴琛低眸,继续慢条斯理地吃肉,殿下不再那么正经,偶尔会露出顽皮的姿态,十八岁的年龄清纯明媚,不再如三十多岁那般死气沉沉。

  她的美与沉稳,与旁人极为不同,哪怕说笑都有些肃然。

  裴琛吃了两口肉,身侧的溧阳又给她夹了两块猪肉片,与众人说道:“南疆使臣未走,你们不要出宫出府溜达,就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等人走了,你们想怎么玩都可以。”

  几位公主齐齐点头,七公主突然开口:“大姐姐,如果开战,我能上战场吗?”

  “不可以。”溧阳垂眸,上辈子自己已然对不起小七了,这辈子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她重蹈覆辙,自己会盯着小七长大嫁人。

  溧阳慌得厉害,赶紧端起碗来,细细地咬着碗里蘸满料汁的肉,肉太硬了,咬得牙齿发酸。

  忽而,裴琛握住她的手,无形中给予安慰,她抬首,裴琛笑得傻气,“我也想上战场呢,我替你看着七公主。”

  “大姐夫,你真好。你应该晚些成亲,我嫁给你多好。我们一起上战场抵御敌人。”七公主笑眯眯的,小眼睛笑得没了缝隙。

  裴琛睫毛颤了颤,道:“你这是找夫婿还是找上司和你一起打仗呢。”

  七公主心虚地笑了。

  溧阳抿唇,众人继续说说笑笑。

  用过晚膳,七人坐在院子里看着星辰,七公主朝着与裴琛对试一局,裴琛不肯,“我身子不好,动一动筋骨,睡觉都疼呢。”

  七公主只得作罢,反是六公主又要开口说话,这回五公主捂住她的嘴巴,“姑奶奶,你不要开口了,大姐姐要生气。”

  四公主却拉过五公主,两人将凳子搬走了几步,离六公主远远的。

  四公主不高兴,说道:“你不要理她,我们自己玩就成了,她总是胡乱说话。”

  五公主于心不忍,“她毕竟是我们的妹妹呢。”

  “太后娘娘说了不要和傻子玩,不然我们也会成为傻子的。”四公主提防道,小手攥住妹妹的手,下意识又搂住她的腰肢,“小五,我们本来就不聪明,再和她玩就会更笨了。”

  五公主感觉到浓浓暖意,小心翼翼地回握住她的手:“我觉得大姐姐说得对,我们该找些事情做做,你看大姐夫,以前无所事事,可现在人家功夫极好,我们身子那么好,不能虚度光阴的。”

  “我知道。”四公主有些犹豫,心中忐忑不安,“我怕我办错事给陛下丢脸,你说我要办错事了,怎么办呢。”

  “不会的,你谨慎些,小心些,没事的。”五公主不以为意地笑道,“我相信你可以的。”

  姐妹二人窃窃私语,三公主与溧阳说着政事,裴琛注意到脑袋挤着脑袋的两人,分外亲密,偏偏又那么单纯不事。陛下跟前几位公主,性子各异,聪慧清冷,满腹心计,大大咧咧,小心单纯,不敢惹事活在自我的世界中,顽固不灵,英勇好胜。

  苍穹之上,星辰璀璨,明月皎皎,庭院间落满银辉。

  裴琛接过酒抿了一口,耳畔传来三公主的声音,“大姐姐,户部内的问题多……”

  自古以来,户部掌握国家经济命脉,六部中虽说吏部是老大,可户部是重中之重。

  三公主细细说许多,溧阳听得认真,一侧的四公主五公主脑袋越挤越近,直到六公主不要脸地凑了过来,“姐姐,你们在说设什么,谁喜欢谁?”

  四公主五公主立即跳开了,如避蛇蝎,六公主瑟瑟无趣,转而去拿着书看。

  聊到亥时,众人散了,侍卫将四公主五公主六公主七公主送回宫,溧阳与裴琛将三公主顺道送回府。

  看到人进府后,裴琛顺势问起:“殿下不考虑下秦子义的事情吗?”

  “她有主意,不需我过问的。”溧阳放下车帘,秦子义在陛下驾崩后就离开京城,一辈子未嫁,后来出家,余生伴随青灯古佛。

  在秦子义心中,爱情至上。她曾试图将秦子义拉入朝堂,奈何秦家已到了陛下忌惮的地步。

  裴琛问道:“秦姑娘多大了?”

  “二十一岁。”

  “还未嫁人?”

  “她心中惦记之人嫁不得。”

  “她惦记何人?”

  溧阳没说,裴琛奇怪,胡乱猜测道:“喜欢陛下吗?”

  溧阳一噎,索性低眸避开裴琛探究的视线,颇觉一阵尴尬。确实,秦子义喜欢陛下,陛下驾崩后,她离开京城,选择出家。她对陛下的喜欢过于隐秘,陛下知晓却从来不在意。

  裴琛一蒙就蒙准了,自己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呵呵笑道:“你可以给我些好处堵住我的嘴巴。”

  “你要怎么堵?”溧阳反问。

  裴琛指着她自己的嘴巴。

  溧阳如何不明白,冷笑一声,“那你还是出去宣扬吧,喜欢陛下者没有上万也有千百,秦子书不算特殊。”

  裴琛一怔,试图补救:“她是你的好友,你不想帮帮她吗?”

  “帮她?我视她如好友至亲,她却惦记我的母亲,你觉得我们是好友吗?”

  裴琛笑不出来了,换作自己,倘若上辈子的时候自己的好友惦记殿下,自己也不会高兴的。人之常情,我视你如亲友,你却想着做我二娘,岂有此理。

  这个话题在尴尬中结束。

  三公主消息准确,翌日九皇子想要求娶大周勋贵之女,恳请陛下替他办一场相亲宴。

  女帝有些发懵,九皇子态度认真,俨然是认真的,她有些扛不住了,看向鸿胪寺卿,对方露出‘我也没有办法拒绝’的神色。她扶额,示意溧阳去拒绝。

  溧阳闻讯出列,上下打量九皇子,笑说:“九皇子身子康复否?”

  九皇子毫不犹豫说道:“我已好多了,溧阳公主不需担心,我会让姑娘幸福的。”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你自己都不幸福,怎么给我们大周姑娘幸福。”

  南疆使臣立即叫嚣,道:“你们大周如此不尊重我们,女皇陛下,你需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们大周姑娘虽多,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怕是不能跟随九皇子回南疆去生活,不如您留下,做我们的赘婿,如何?”溧阳手持笏板,面色莹莹,巧笑盼兮。

  九皇子看得心动,喉头动了动,盯着溧阳公主晶莹的面容,对方才十八岁,年少芳华,是最艳丽之时,光是一眼就让人很心动。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倾慕,甚至前进一步,迎上尊贵公主的视线,“我南疆只有娶妻,无入赘,殿下如此风采,也是招婿入赘?”

  他用蹩脚的大周话说话,其他人神色一变。溧阳面色不变,朝前走了一步,与对方愈发近了,她慢悠悠开口:“我家驸马功夫以一当十,比起九皇子也胜之不少,少年英雄,我捧着都来不及呢。”

  言下之意,你弱,你才要入赘。

  九皇子神色大变,拂袖说道:“本王以王妃之位迎娶大周的姑娘,难道本王不配吗?”

  “你配,你全家都配。”三公主被气笑了,“你都不能那什么了,好好地做个和尚不好吗?”

  一殿之臣也是一副无可奈何之色,人家真心求娶,总不好直接拒绝,涉及两国邦交,做事束手束脚。

  商议无果,九皇子拂袖离场,不肯就此罢休。

  殿上诸人沉默下来,不用人提都觉得困难,人家就不是正常人,不管选谁都是将自家女儿送进火坑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副唉声叹气之色。

  女帝退朝,领着溧阳去竹屋寻太后。

  竹屋内清凉宜人,水车骨碌作响,太后躺在躺椅上,轻轻摇晃,女帝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

  太后并未刻意打扮,一袭墨色裙裳,长发高挽,只一根木簪,整个人如普通老者般慈祥,古典美丽。

  “他作死。”太后简单说了一句,已有些怒气了,她晃了两下,说道:“他说要娶姑娘,你们就给她一个姑娘,是姑娘。”

  女帝疑惑,溧阳忍不住笑了出来,“只是他会不高兴的。”

  “他不高兴就动兵即可,他哥哥八皇子也未必会喜欢他这个弟弟,找头母老虎赐给他,取名美丽姑娘,甚好甚好。”太后接连点头,大有自我感动之意。

  女帝扶额,“怕是不好吧。”

  “你有更好的办法?”太后反问女帝,“爱要不要,我们大周姑娘都是金枝玉叶,一根头发都不给他,作死。让裴琛再去将他打一顿,废一双腿。”

  女帝被训得不敢言语,溧阳笑说:“您这办法不错,我立即让人去安排。”

  “行了,多大的事情,兵力将挡水来土掩,大周又不是无兵无将,惧怕他们做甚。”太后舒坦地闭上眼睛,躺椅继续晃动起来。

  母女二人行礼退了出来,溧阳豁然开朗,女帝忧心忡忡。

  母女二人心思各异,溧阳按照太后风吩咐的去办,女帝喊住她。

  “陛下,八皇子为人爽朗,倒比九皇子容易相处。臣有一计,想与陛下细谈。”溧阳放慢脚步,扫了前后左右一眼,宫娥内侍们立即退出数步。

  溧阳说道:“八皇子是不错的选择,南疆国主年岁愈发大了,臣觉得可与八皇子联合,助他登基,到时南疆与大周缔结同盟可得边境百年安宁,也算省去诸多麻烦。您觉得呢?”

  女帝面无表情,挑眉眼角,凤眸微凝,“倘若八皇子是头野狼呢。”

  “他本就是野狼,我们要的不多,两国太平罢了,臣相信他也会心动的。”溧阳轻笑,“您想想,您若处于八皇子的位置上,前有嫡出的兄长,后有穷追不舍的弟弟们,您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您懂的。”

  女帝略略挺直身子,抬起下颚,心动了,不觉高看女儿一眼,“你长大了,思虑更为周全,好,你去着手安排。”

  “谢陛下,臣会尽力去做,不让您担忧。”溧阳欣喜,南疆是个很大的问题,只要解决南疆,后续的许多问题都会跟着迎刃而解。

  上一世,她不仅要与裴铭抗衡,南疆趁机兴兵,让她腹背受敌,两头兼顾。

  女帝也在这时舒展眉眼,抬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放心去做,朕替你看着。”

  “臣谢陛下恩典。”溧阳也转了笑颜,“陛下,臣想借调兵力与驸马去解决一波江湖势力,江湖门派肆意刺杀朝廷重臣,无法无天,臣想趁机整治一波。”

  “可,朕般将调令压下来,等你们归来再授予裴琛步军统领之职。”女帝欣然应允。

  溧阳千恩万谢,立即着手去办‘美丽姑娘’一事。

  ****

  溧阳办事很快,三日便已办妥,鸿胪寺卿将嫁妆送去驿馆,九皇子坚持去看自己的新娘,鉴别一番。

  鸿胪寺卿万分恐惧,九皇子察觉有怪,坚持要见新娘。鸿胪寺卿询问溧阳公主的意思。

  溧阳说道:“见,让他见,给美丽姑娘穿上红衣,戴上盖头,让九皇子去马车内鉴别,至于姑娘会不会咬他,你不必去管。”

  鸿胪寺卿面露为难,“对方发难,臣如何招架?”

  “你若连这个都无法招架,孤要你还有什么用?”溧阳放下手中莫墨笔,抬首冷冷地看着他:“孤给了你解决的办法,过程怎么去办是你的事情,孤若事事去做,你还有用处吗?”

  鸿胪寺卿七尺男儿腰骨都直不起来,一再点头,诚惶诚恐地退出来。

  第二日将一红轿子送去驿馆门口,鸿胪寺卿害怕地躲在侍卫后面,九皇子大步出来,见到喜庆的花轿不觉大步上前,未及思索便掀开车帘,不想一掀开,里面一黑影直接朝他扑了出来。

  一直顶着红盖头的老虎压在了九皇子身上,老虎前爪踏在他的胸口,它俯身舔了舔九皇子的脸蛋,瞬息,九皇子发出了惨叫声。

  周围百姓乐得前俯后仰,就连南疆的随从也是莞尔,八皇子更是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谁都不敢上前搭救,九皇子叫喊了须臾后,老虎舔完了脸蛋又开始舔他的脖子,热情又迫切。

  鸿胪寺卿慢慢地从侍卫后面走了出来,微露出一口气,转身立即逃了,新人送上门,也没有他们的事情了。

  朝廷发生大事,民间亦有诡异的事情发生,永安楼两位掌柜接连被害,三掌柜连夜逃走,如今的永安楼无主,朝廷查案之际,将楼直接封锁,大批食客被赶了出来。

  二掌柜死在了自己的屋内,被人一刀毙命,简单粗暴,顾照林查验许久,发现凶手的手法极为迅速,并非普通人。

  林新之屁颠地跟在她的后面,二掌柜衣不蔽体,斜躺在地上,面露惊恐,双眸圆瞪,死前似乎看到了可怕的事情。

  两人站在尸体前查看,顾照林蹲下来,查看对方的尸体,发现指甲内有碎屑,有此可见死前抓过谁。

  “她是被情人杀害的?”林新之出声。

  顾照林摇首:“她是死在门边,应当是有人来敲门,她闻声出来开门,衣裳都没有穿好,对方进来后,直接一刀杀了她。手法快狠准,我猜是专业杀手。我查一查她死前见过了哪些人。”

  “她们这些掌柜每日都会见到各色的人,难眠有摩擦。”林新之说道。

  顾照林说:“什么样的摩擦才会买.凶杀人呢。”

  林新之答不上来了,跟着顾照林一起蹲下来,“你怎么查呢?”

  “从她近日活动开口,永安楼要封锁起来。”顾照林站了起来,面露难色,“她这样的人只怕与达官贵人有诸多勾扯,不好查。”

  “那不查了?”林新之意外道。

  “查,没有我不敢查的案子。”顾照林肯定道。

  永安楼被刑部封锁,顾照林按照近日的案子来查,直接查到了裴府,裴琛有些意外。

  顾照林面见裴琛,开门见山,“永安楼二掌柜死了,听闻驸马当日去过永安楼?”

  “人死了?”裴琛有些意外,为何她记忆中的人接二连三莫名其妙就死了,难道是自己穿过来改变了轨迹?

  “不仅二掌柜,大掌柜也死了,死前被人砍断双手,再被一刀杀害。听闻您也见大掌柜?”顾照林说道,她将一枚玉佩递给驸马,“这是您的东西?”

  “是我的,你若不拿出来,我都不知自己丢了东西,你再哪里找到的?”裴琛有些意外,“但我那日出门没有佩戴这枚玉佩,为何出现在你的手中呢?”

  “在二掌柜的妆奁中发现的,也有可能是您上回去永安楼的时候掉了,您自己不知道,恰好二掌柜捡到了。也有可能您与二掌柜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这是您送给她的信物。”顾照林语出惊人。

  裴琛登时就笑了,“不瞒顾主事,我身子不好,来回折腾更容易丧命。”

  “可您的功夫好,能使出那样厉害的枪法,整个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人。杀害二掌柜的人功夫极好,能让她开门的必然是她认识的人,兼之你的玉佩在她的手中,这么一推算,您的嫌疑最大。”顾照林面不改色地说出自己惊人的想法。

  随着顾照林一同前来的林新之更是目瞪口呆,“你这么一推算,驸马在劫难逃啊。”

  顾照林点点头,更是板着一张脸,林新之呸了一句,“我有些吃不消了。驸马您久居府内,怕是不知顾主事的为人。她是对人不对事,平日里做事极为认真的,就是有些死脑筋,您莫要见怪。”

  “再不见怪就要将我抓去刑部了,十七那一日我与殿下在一起,唯独分开的两个时辰内我走在路上,晚上我与公主去二公主府上赴宴,几位公主皆为我作证,我没有杀人的时间。”裴琛凝着面前与六公主齐名的顾主事。

  顾照林连忙说道:“几位公主亦可为驸马作伪证。”

  林新之捂住胸口要不行了,做出呼吸困难状,“阿林、阿林,我不行了,你带我找大夫。”

  “你自己先死一会儿,等我问完话再说。”顾照林不肯放弃,追着裴琛说道:“您无法解释您的玉佩为何出现在死者家中,我便可缉拿您去刑部大牢。”

  “不行了,我要死了。”林新之从自己的圈椅上跳了起来,几乎扑向了顾照林,顾照林却起身避开,直接再问裴琛:“驸马,您的嫌疑最大,您自己若无法洗脱嫌疑,我便要得罪您了。”

  裴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信满满的小姑娘,不对,人家比她大,也比溧阳殿下大,但脑子好像和六公主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我始乱终弃杀了二掌柜,对吗?”

  “您承认了吗?”顾照林不悦道。

  裴琛怒瞪对方,“承认你个鬼,我再说一遍,我与殿下在一起,殿下可为我作证。另外整个二公主府都见到我去了,他们作证,我的玉佩掉了也是人之常情,你总盯着我做什么?”

  “永安楼跑堂的说二掌柜曾说您对她有意思,前一回去的时候您还与她喝酒,这件事可曾有?”顾照林抿了抿唇角,有些口干舌燥,她说到现在,对方都很沉稳,无一丝破绽。

  顾照林有些慌,裴琛连连扶额,她有些无奈,偏偏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只得说道:“我已娶公主,美人在怀,为何要去碰不干不净的女人,你给我个理由。”

  顾照林直言:“家花不如野花香。”

  裴琛:“……”

  林新之装不下去了,扯着顾照林要离开,人家与公主新婚,新婚燕尔,唯有脑子一根筋的人觉得公主不如外面的野花香。

  “林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你等我问完。”顾照林挣脱开林新之的双臂,几乎冲到裴琛面前,质问道:“驸马,您可能脱了衣裳给臣一看。”

  “放肆。”裴琛怒而拍桌,“你好歹也是科举中第的官员,怎可说出如此不知羞耻的话。”

  “殿下这是恼羞成怒了吗?”顾照林松了口气,双手揖礼,深吸一口气,气息徐徐平稳,言道:“死者指甲中有人体皮肤碎屑,驸马若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让臣一观。”

  裴琛目瞪口呆,怎么会有这么认死理的人了,她无奈道:“我是男子,你是女子,男女有别。”

  “驸马,臣为主事,行的端坐得正,无愧于天地,从未有私心,您放心,臣对您不会有非分之想。”顾照林肃然回答,一双眼睛平视前方,侧过脸来看向林新之,“林大人可为我作证,一切都是为了破案。”

  “顾照林,你是不是脑子少了一根筋,我是驸马,你若办案便去外面办,我为何要配合你,请出去吧。”裴琛坐了下来,她的气息轻而慢,已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顾照林站着不动,林新之苦苦劝说,三人僵持多时,溧阳这才慢吞吞归来。

  一见到公主,裴琛迎了上去,低声说道:“我今日算是领教了顾主事的威风。”

  她刚说完,顾照林追了过来,气势汹汹,吓得裴琛直接躲到了溧阳的身后,裴琛拍了拍胸脯,明白林新之为何到今日都无法成功了。

  顾照林说明来意,又拍了胸脯,自己无愧于天地。

  溧阳失笑,侧过连来,难得朝裴琛投过去悲悯的目光,好似在说:被缠上了吧,让你四处撩拨。

  裴琛不服气,溧阳立即攥住她的手,与顾照林说道:“我的驸马我去看,如何?”

  顾照林有些迟疑,林新之推她一把:“见好就收,你还真要看驸马身上的肉啊。”

  顾照林这才同溧阳揖礼:“臣谢殿下了。”

  “顾主事等我片刻。”溧阳立即牵着裴琛离开,没有回卧房而是去了更衣的侧屋。

  门直接关上,溧阳轻飘飘地吐露一句:“脱吧。”

  裴琛原地跳了起来,“脱什么脱,不是作戏吗?”

  作者有话说:

  顾照林:我这么正直,你们竟然这么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