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挽风,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范宇紧盯着眼前的女子,眼睛像是要喷火,“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房间里满地狼藉,像是刚经历过一场宣泄。家具东倒西歪,名贵的瓷器和摆件碎了一地,在灯光之下闪着粼粼冷光。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精味道,钟挽风抬手轻轻扇了两下,淡淡开口,“统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哈?”
范宇手一扬,手中的酒瓶砸在客厅的墙壁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玻璃碎片飞溅,酒液顺着墙壁往下淌,又添上一块刺眼的难看污渍。
在等待钟挽风到来的时候,他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仔细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不对。
抛开过程不谈,只看结果的话,那就是他按照钟挽风的计划忙里忙外一通,最后不仅没捞着好处,还折损了几个男性改造人战士和数十个机器人。
最致命的是,他的那些丑事也全被机器人抖落了出去,闹得人尽皆知,他这个统领也无法继续当下去。
反观53号辖区那边,没有人员伤亡,工作进度也丝毫没受影响,顺利得不可思议。
从前在军中,钟挽风的能力有目共睹,他不信她会把事情搞成这副难以收场的局面。所以他左思右想,就对钟挽风起了疑心。
他质问道:“我问你,当初给孟蔷下套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故意让机器人杀死那些男性改造人战士?”
“我没有让机器人杀死他们,只是安排了普通的故障。”
钟挽风站得笔挺,声线平和,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实,“可我没想到您手下的战士如此不中用,竟然连几个失控的机器人都应付不了。如果换成我从前的下属,不出一刻钟,那些机器人就会变成一堆废铁。”
范宇当然知道男性改造人的实力远不及女性改造人,但听到钟挽风这么说,还是一阵胸口发闷,“你也说了那是你从前的下属,既然你来了我这里,就要按照实际情况具体分析!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不懂吗?”
钟挽风扫他一眼,语气依然很淡,“高估了男性的能力,是我的失误。”
范宇听得更堵了,他咬着牙,“还有,你不是说你早就调查过,A区根本没有能入侵我们控制系统的高端设备吗?为什么我们的系统还是被入侵了?”
“可能是我也高估了您的控制系统吧。而且,孟蔷也可能调配了新的设备,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钟挽风不咸不淡地回答,“不过统领,您特意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翻旧账么?”
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范宇,他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找你过来,是想跟你做个交易。”
钟挽风问:“什么交易?”
范宇反问:“你帮古鸿做事,是为了钱吧?他给你开了什么价格?”
钟挽风没有正面回答:“这跟我们在谈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冷淡的语气,就差把“与你无关”写在脸上了。
范宇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脸色有些难看,但毕竟有求于人,只能按下心中的不满。他说:“古鸿给你多少,我出三倍的价格,帮我最后一次。”
这些年他无恶不作,不择手段地搜刮了不少财富,他自认为能开出让任何人心动的报酬。
可钟挽风似乎没什么兴趣,“要做什么?”
“带我逃出去。”范宇死死地盯着她,“不然我就会在女王面前指控你,说这一切都是你要我做的。对了,我这里的机器人的记录仪上应该还留有我们的对话,都是证据!”
“统领,您怎么糊涂了。”
钟挽风面无表情地开口,“你说那几个发生故障的机器人的么,都已经被我们销毁了。为了防止您的信息被扩散,我们煞费苦心,可惜……无力回天。”
“钟挽风,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吧!”
范宇已经在咆哮了,“我告诉你,你别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你我合作这么长时间,女王难道会相信你是干净的?还有,你把事情弄成如今这副局面,古鸿会放过你?你还不如……”
“统领,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钟挽风打断了他,眼眸戏谑,“您好像已经疯了,疯子说的话,是没有人会听的。”
***
“你们说,这个钟挽风,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扶风抱着毛绒绒的小狐狸,一脸若有所思,“她会是那个偷偷给我们传递情报的人么,我总觉得奶糕好像跟她挺熟的……”
唐灼然说:“我觉得是她。”
来幽城的这一个多月,她们把B区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除了钟挽风之外,还真没有什么其他值得怀疑的人。
洛央眨了眨眼睛,“钟小姐,难道是女王安插过去的卧底么?”
可她还是有些困惑,一来古鸿是个敏感多疑的人,如果钟挽风私下里与女王的人有联系,总不会毫无察觉;二来如果她们真的要跟钟挽风打配合,女王应该也会提前透露一点,不会让她们毫无准备吧。
谢芷恬说:“不用太过在意钟小姐的事情,别忘了,她辞职是经过女王允许的,想必女王也有自己的打算。而且以后,我们跟钟小姐也未必会有交集。”
夏扶风表示赞同,“也是哦,算了算了,不想她了。”
她从座位上跳起来,“咱们晚上吃什么?今天可是个好日子,值得好好庆祝一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今天范宇的审判结果下来了。
一周前,范宇的丑恶行径败露,掀起轩然大波。
虽然民众知晓范宇的出身,对他的生活作风也有所耳闻,但一旦那些不堪的事实直观地摆在眼前,还是会造成非常大的视觉冲击。
范宇身为辖区统领,不守男德,生活荒淫无度,遭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谴责。舆论炸开了锅,完全压不住。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就算是古鸿也无法保下他。
中央很快派人过来展开了调查,对于范宇的处理结果很快公布——免去辖区统领一职,并且判处终身□□。
范宇也曾挣扎过,他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试图带着几个狼狈为奸的队友逃出辖区。但男性改造人战士的实力远远不够,守卫军几乎没花费什么力气,就把人拦了下来。于是他们的罪名又多了一条——畏罪潜逃。
在阻止机器人继续传播范宇的照片的过程中,难免会使用暴力,范宇带来的男性改造人战士和机器人两败俱伤,还是钟挽风带着为数不多的女性改造人结束了这场闹剧。
经此一役,A区的劳动力和战斗力几乎全军覆没,无法再继续维持矿区的工作。于是A区和B区就理所当然地合并了起来,都由53号辖区负责开采。
谢芷恬她们的任务圆满结束,接到通知,可以返回了。
夏扶风对如此结果非常满意,拉着其他人说要在走之前好好庆祝一下,还要在53号辖区玩两天,欣赏北国的美丽雪景。
按照惯例,每次任务结束之后会有一个月左右的假期,在这段时间内不会有新的任务发布。所以众人也都由着她,全当度假了。
洛央提议:“这么冷的天,吃炖菜吧,家里还有好多排骨。”
“好呀。”夏扶风积极响应,“放点土豆和香菇,唔……再放几个花卷好了。”
几人正热热闹闹地计划着晚餐,房门却突然被敲响。
谢芷恬从猫眼朝外看,发现来人竟然是097。
她赶紧将人迎进来,“孟博士,你怎么来了?”
097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她站在几个女孩子面前,认真开口,“我是来告别的。”
洛央望着她,突然就有点不舍,“你也要回去了呀?”
097应了一声,“嗯,明天走。”
她顿了顿,又补充,“明天接替我的人就来了,不用再提心吊胆。”
“真好。”谢芷恬笑笑,由衷地为她高兴,“不过,你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097想了想,回答道:“听主人的安排,多半会继续从事一些研究工作吧。”
她口中说的主人,是指孟蔷的父母。他们是一对非常和善的夫妇,与孟蔷一样,对科学有着天然的热爱。在平时的生活里,他们也给了她很多帮助和关心,就像对待另一个女儿那样。
有时候孟蔷甚至会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吃醋,说自己的父母对她太好了,搞得她这个亲生女儿倒像是捡来的。
所以现在孟蔷不在,她想为他们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包括继续孟蔷的科学研究,以及生活上的照顾等等。
孟蔷只要安心休息就好了,他们一起等她回来。
“你真的很优秀。”
谢芷恬称赞一句,又想到了什么,“对了,事情结束了,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她冲着眼前的女子伸出手,“我叫谢芷恬,是16号辖区的事务员。之前为了方便行动,用了假身份。你呢,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097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握住谢芷恬的手,薄唇微张,“有,我的名字是……”
在那个瞬间,她仿佛一下子被拉进了遥远的回忆里。
那时候孟蔷还在读书,十几岁的年纪,意气风发,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好奇心。一个夏天的夜晚,孟蔷睡不着,索性拉着她到天台上看星星。
“那是金星,那是北极星,那边的是天狼星……”
孟蔷为她一一介绍,如数家珍,“都是很好听的名字,是不是?”
孟蔷心情很好,笑得眼睛弯起来,“对了,以后你不要叫097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自己有没有喜欢的名字?”
“没有。”小机器人一如既往的乖巧,“我听主人的。”
“这样啊,那我想想我喜欢的……”
孟蔷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抬眼看她,“真理。你叫真理,怎么样?”
细碎的光芒落入她的眼中,出尘艳艳,不染凡杂。
在漫天的星光里,小机器人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