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妩媚的眼中盛着醉意。

  她看得认真而专注,仿佛天地间的景物都从眼底心中抽离,只余下了自己的倒影。

  醉酒后的丹蘅比往日更加肆无忌惮了,她的眼尾扫开了一抹绯色,艳得令人心惊。

  “我——”镜知无端地生出了几分仓皇意,她想要避开丹蘅那短暂的深情,却又像身在漩涡中,只能够被那粲然若天光的好颜色吸引。她的眼瞳中清晰地映着丹蘅的影子,手指压在了琴弦上,无意识地拨动,“铮——”一声响,那股仓皇终于被打破了。镜知抬起了冷白如玉的手,轻轻地圈住了丹蘅的手腕,轻声问道:“赌什么?”

  “天下无路,可如今有人披荆斩棘,闯出了一条不知未来的大道。我们来赌走投无路的天下人,敢不敢迈出第一步!”丹蘅眼眸中升起了一蓬亮芒,她唇角一勾,满是讥讽道,“我觉得他们不敢,你觉得呢?”

  每个人都祈求旁人伸出援手,可这天下除了自己,谁能够相救?

  赌局不能缺少对立的双方,丹蘅已经选择了一种,镜知能选的只有另一种。

  “我赌他们可以。”

  “那——赌注呢?”丹蘅垂眸望了眼被镜知扼住的手腕,笑吟吟地询问。

  “我——”镜知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自离开昆仑之后,她身无长物,除了“太一”,无一样珍宝在身。思索了好一会儿,她定定地注视着丹蘅,“要是我输了,往后百年任你差遣。”

  “啧啧。”丹蘅叹了两声,她轻飘飘地拨开了镜知的手,“你还想跟随我一百年?想得真美。”

  镜知认真凝望着眼前人,想要问一句“你的赌注呢”,可话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我不一定输”。

  丹蘅“哦”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歪在了榻上饮酒,一杯又一杯,直到醉倒在云深处。

  镜知安静地注视着丹蘅,流云在衣袖间往来穿梭,像是曾经也有过那样的一天。只不过是真正的宁静,而不是现在,在无边的业障、在千疮百孔中的寻找短暂的安眠。

  这一梦醒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落日的光芒落在了山尖,落在了起伏嶙峋的屋檐,给整个学宫镀上了一抹绚烂的红。

  丹蘅伸了一个懒腰,她沿着狭窄的泥土道向下走,衣袖翻滚间,沾染的是那不知名的花,红红白白,蓬勃而又鲜艳。直至随着夜幕的降临,这股艳色最终没入了黑暗中,只留下一股黯淡与深沉。

  “你最近上哪里去了,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被佛宗的人带回去了呢。”丹蘅的话语中冷不丁传入耳中,打破了镜知的沉思,她一抬头就看见两道身影在灯光下并肩站立。丹蘅的面容上是与她相处时少见的松快。

  “别提了。”记何年唉声叹气,“我去山野传道了。”

  “这不是很好吗?你现在不用顾忌佛门的规矩,不当法主也能够开坛讲道,有什么丧气的。难不成那群人不愿意听你念经?”丹蘅笑着打趣。

  丹蘅:“这倒不是。只是须弥佛宗的理念深入人心,不管我说什么,他们总是询问是不是真有佛来渡他们出苦海。可是,佛不渡人啊!”

  “他们宁愿放弃一个孩子,也要匀出一些金银来,替佛陀塑金身。可我佛慈悲,怎么愿意披上染血的金衣?!”

  “跟他们说话没有用。”丹蘅嗤笑了一声,慢悠悠道,“下次见了佛陀金身,直接砸了就是。”

  记何年面露犹豫:“到底没那么容易。”她在佛宗长大,多多少少也被灌输了一些敬佛的理念,口头上的呵斥已经是大不道了。

  丹蘅悠悠道:“不着急。”

  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的人都不着急,她们又何必记挂那一场?

  -

  十月,秋风起。

  “黜学宫”的命令已经从皇都推向了大荒十二洲,而抵抗之人从一开始的愤慨变得沉默。当血流了一地的时候,再有胆气的人,都会被恐吓住。总之,不管他们愿不愿意,那些不属于官学的民间学斋、书院、学府都被关了、砸了,学子被驱逐出去,从今往日想要跃龙门,只能想方设法去争一个官学的名额,而其中又会有多少的血汗与血泪?

  可就是在这样的时刻,皇城外的大同学宫开了正门,要招天下有志之士,共参大道。

  人间帝王的圣旨管不到学宫,而仙盟也不想采取武力,从而使自己蒙上污名。他们做事情都喜欢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向着不驯之人施压,要别人推动或者是让他们自己知错,让他们低头。

  “学宫的主人可是儒门十二贤人之一啊,若是能在她座前听讲,一定会受益匪浅。”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已经被经纬儒宗除名了。”

  “原因呢?”

  “听说是道德有瑕疵?不好说啊。”

  ……

  各处议论纷纷,或好或坏,见秋山完全不在意。

  她仍旧跟往日一般,一个人坐在书斋中研究典籍,想要为这糟糕的世道找寻一个出路。

  “我阿娘昔日在皇城的时候也给不少达官贵人的子嗣讲过书,可到了这关头,没有一个人敢过来的。连他们都不敢,那跪久的人怎么有胆气站起来?”丹蘅抱着双臂,不屑地嗤笑,“纵然编纂出《文藏》又如何?压根没有人敢读。”

  镜知并不像丹蘅那样丧气,也不会对未来怀有敌意,她温声道:“才开始。”

  丹蘅“嗤”了一声,她拍了拍袖子上的落叶,冷不丁又道:“师长琴已经去问仙道了,我们也去瞧个热闹。”

  每个州城都有一条“问仙道”,是修仙界专门从人间选拔弟子用的。可往常宗派也只会在缺了干活的外门弟子时才会招人,平日里问仙道清寂的人,走动的人还不如撒欢的狗。然而此日,问仙道中人山人海。

  “怎么仙盟中的各宗派约好了要在今日招收弟子吗?”丹蘅挑眉,朝着那最为冷寂的法坛走去。师长琴、嬴梦槐盘膝坐在了蒲团上,前方登记名录的地方,空空如也。

  “殿下,您回去吧。”师长琴在劝,“心意到了,师尊会知道的。”

  “可是——”

  师长琴叹气:“没什么可是的。您留在这处,反而危险。”谁不知道嬴梦槐与大同学宫的见秋山交情匪浅?近段时间朝堂上的争执不休,帝朝虽然没有能力针对学宫,可每每都会在朝议的时候提起,已经有不少人建议让嬴梦槐出面,解决大同学宫。所幸天子的兴趣并不在学宫上,而是忙着与群臣叫板。他近来喜怒无常,甚至当着众人的面杖毙了几个老臣。

  嬴梦槐默然起身,她朝着逐渐走近的丹蘅、镜知二人一点头,便离开了问仙道。

  “你们怎么过来了?”许是见丹蘅一直在大同学宫帮忙,师长琴对她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丹蘅一点都不在意师长琴的心情,一挑眉应道:“来看热闹。”顿了顿,又讥讽道,“猫猫狗狗都没有,不如尽早回去睡大觉。”

  师长琴的烦闷被丹蘅三言两语挑起,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凝。

  镜知在争执开始之前开口:“那些地方怎么那样热闹?”

  连一些不知名的小宗派处都围满了人。

  “他们是故意选在这个时候招人的,甚至为此放低了门槛,提高了外门弟子的待遇。”师长琴冷笑了一声,眸光泛着寒意,“给外门弟子一些下乘的道典,要他们做事,要他们感恩戴德。”

  丹蘅道:“不意外。”仙盟不会直接对学宫动手,但不代表着他们愿意看着学宫招收弟子,看着学宫壮大。眼下问仙道还算是光明正大的,可日后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难猜!

  师长琴提高了声音:“世家就不提了,就算是宗门也逐渐地重血脉,他们真以为自己能够一步登天吗?几粒小丹药就能收买,这样的人我学宫也瞧不起。”

  丹蘅“哦”了一声,对她的愤怒感到不以为然。

  她真是像是来看热闹的,完全不关心学宫的死活。

  这样的认知浮现,师长琴不免有些愤慨。她既不走蓬莱的道,又不想当恩师的衣钵传人,那她到底要做什么?在这一刻,师长琴突然间明白了,昔日在始帝陵中时,那些人的恐惧从何而来。

  一个捉摸不定的、身负业障的狂人,她会向往太平吗?

  师长琴抬眸凝视着丹蘅。

  丹蘅唇角含笑,她没有说话,娴静得好似大家闺秀。

  可见了丹蘅提刀时的模样,谁也不会将表象当真。

  “你——”“要做什么”四个字还没有出口,师长琴的思绪就被一侧的喧闹声打断。

  师长琴、丹蘅不约而同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

  是一个身着粗布衣裙、身形纤弱的少女,她的面容瘦削而苍白,交握在了身前的双手青筋鼓动,让人一眼就瞧出了她的紧张。

  “我可以研读宗中的所有道典吗?”少女询问。

  那招人的弟子有些不耐烦,他拔高声音道:“就算是内门弟子也没有研读所有道典的资格,你现在还没入门,就开始妄想妄念,要怎么修心?你难道不知道做人要脚踏实地吗?”

  少女面色一红,讷讷道:“我只是喜欢读书。”

  “外门弟子可通读半卷道典。”招人的弟子点了点一侧的木牌,又扬起了下巴,摆出了一副高傲的模样,“要知道,道典是万分珍贵的东西,能窥一眼都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少女不死心,辩驳道:“可我听说有的地方道典是随便看的。”

  那弟子闻言恼羞成怒,大声呵斥:“是故意砸场子的吗?滚滚滚!”

  少女左右瞧了瞧,挪动着缓慢的步伐到了旁边一个宗派执事弟子前,这会儿她没有问“道典”的事情,而是道:“修仙的话,可以把我阿娘带上山吗?”

  执事弟子瞪了她一眼:“仙凡有别,要斩断亲缘。难不成你还要带着全家上山享福啊?”话音落下,周围宗门的弟子甚至连寻仙访道的人都哄堂大笑。可是渐渐的,有些人对上少女认真的神色时,忽然间止住了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难道修道就是要教我不孝吗?我若是连父母亲缘都可以斩断,那宗门同窗又算得了什么?”见执事弟子笑声止住,少女又追问道,“我见世家、宗派的弟子也是有父有母身居高位,他们怎么不用斩断亲缘?”

  “你能和他们一样吗?”执事弟子眼中冒出了一蓬火,“人生天地间,有人就是要荣华富贵一生,而有的人则是注定落入尘埃里。拉你一把已经是仁至义尽,难道还要宗派供养你全家?你是什么东西?敢和道君们相较?”

  “我是天地之灵,我是人。”少女挺直了脊背,就算被一双双眼睛望着,她也不觉得紧张了。她看着执事弟子,“我若是入了宗门,替宗门做事,那丹药道典法器不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吗?怎么能说是宗门供养?要说欠了什么,那也只会是知遇之恩!”

  围观的人窃窃私语。

  如今仙盟招收弟子仿佛是对凡人莫大的恩赐,而得了“恩赐”的凡人则是要为宗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执事弟子语塞,半晌后才愤恨道:“滚滚滚!我们宗门要不起你!”

  少女平静地望了执事弟子,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丹蘅微笑,转向镜知道:“倒是个有趣的人。”

  镜知没说话。

  师长琴眼中掠过了一抹暗芒,她霍然起身,朝着少女道:“留步!”见少女转头,师长琴又道:“大同学宫藏书对所有人开放,天地有情,不断亲缘!”

  少女凝视着师长琴:“我听说过学宫,但是如今天下黜私学,学宫能继续吗?”

  师长琴:“路是靠走出来的,你不来,我不来,才会没有路。”

  少女犹豫片刻,才开口道:“我家中有病弱的母亲,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一条很好的路。”

  师长琴认真地注视着她,没有打断。

  “作为学宫弟子,未来一定会很危险,我不想让母亲落入险境。可我要是这样选择,一定会让母亲失望,所以,我愿意去劈波斩浪。”少女语气一顿,神情转为严肃,她朝着师长琴一拜,“非书意见过前辈!”

  “好!”师长琴大笑,她郑重地回了一礼,“我名师长琴!”

  十个百个千个人,向着仙盟前仆后继。

  一个非书意实在是渺小。

  可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还是有人愿意闯的。”镜知垂眸,她凝视着丹蘅淡声开口。

  丹蘅蓦地转向了镜知,她似笑非笑道:“你是想说我要输了?”没等镜知开口,她又继续道,“这只是开始,现在还没有面临困境和挫折,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向后退缩?人总是这样,许下誓言的时候信誓旦旦,可等到最后,没有几个能真正践行,谁都不愿意走不好走的路。”

  她的眉眼凛冽如刀,身上业障如浓墨翻滚,旋即又被菩提珠上的金光压下。

  她心中莫名的恨意那样多,她恨这个世道,她不相信会有光亮能够照向人间。

  在丹蘅、镜知说话间,又有一个人来了。

  她枯发如干草,面容沧桑、眼窝深陷,双手粗糙满是裂痕。在非书意的身上,至少还能窥见几分读书人的气质,可在她的身上,只有劳动多年的愁苦,只有岁月无情的刻痕。

  “我就来试一次,如果不可以,我就认命,回去干农活,回去伺候那一家子的人。”女人的声音低哑。

  丹蘅低声道:“她的身上有伤,鞭打的、火烧的、刀割的,她一定过得很苦。”以她的眼力,能够轻而易举地看出女人如今糟糕的处境,像是将生命烧成一蓬火,很快就要熄灭了。

  师长琴注视着一脸沧桑的女人,神情很是平静。

  女人自顾自地说道:“我年轻时也有个登仙梦,可惜没有支持我的父母。十四岁时就被卖给了老鳏夫,在他家中当牛马,伺候着他、伺候着继子继女。只是他们并不是善人,动辄拳脚相向,村里的人都说每一家都是这样,说这是为人妻应该受的。可什么是应该?我凭什么要吃这样的苦?!”她的声音逐渐地凄厉,满是藏着恨意的控诉,“我要断尘缘!我要千千万万跟我一样的人,断尽尘缘。”

  师长琴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话语声被秋风吹散,被边上的喧哗给掩盖住了。

  女人又说:“但我不认识字。”

  师长琴:“我可以教你。”顿了顿,她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抬头,一字一顿:“见青道!”

  现在是萧瑟的秋日,但是她想要见的,是春日的晴空。

  师长琴回去的时候,只带了非书意、见青道两个人,她们各有各的不甘,愿意来走这样一条路。

  丹蘅的脚步很慢,她并没有跟着师长琴回学宫。

  镜知问道:“你要去哪里?”

  丹蘅“唔”了一声,笑眯眯道:“随便走走。”

  皇城之中寸土值千金,没有点资产的人在城中寸步难行。

  在皇城外,有个歪歪扭扭的贫民区,那儿泥瓦房、稻草房甚至有连房子都算不上的棚子。这里满是污浊、臭气熏天,不是一身锦绣的人会来的地方。可此刻,随便走走的丹蘅走到了这儿,她平静地望着泥土道上的烂菜叶,面不改色地向前。

  镜知恍然大悟:“这是非书意住的地方。”

  丹蘅睨了镜知一眼,轻嗤道:“你怎么就这样话多?”等到师长琴将人带回学宫安顿好,大概一切都会来不及吧。

  乌云遮月,夜色凛冽。

  皇城之中灯火辉煌,富贵人通宵达旦地寻欢作乐,而在这贫民区中,连一支火烛的光芒都没有。只有那漫天的星月落下的光。

  只是在此刻,乌云笼罩天幕,连星光都瞧不见了。

  四野静谧。

  对于穷人来说,度过漫漫长夜的办法就是睡眠。

  可在这条肮脏道路的尽头,有一位妇人没有入梦。她颤颤巍巍地拔开了门栓,满是惊惶地张望。

  这是一个母亲在等待女儿归来。

  一片片藤叶忽地出现在了不属于它的木柱上,叶片的边角宛如森戾的锯齿,泛着茹毛饮血的寒光。藤蔓在暗色中扭动中,仿佛一条游龙的蟒蛇,要在这个夜里吞噬血肉。噗嗤一声轻响,一道青色的刀光嵌入了“蟒蛇”身躯中,刀气一绽,瞬间便夺去了那藤蔓的生机。

  绯色的刀身映照着丹蘅凉薄的眉眼,她淡淡地朝着夜色中一瞥。

  暗中催动藤蔓的修士并没有罢休,五条藤蔓无声无息地向前攀爬,枯瘦的表皮如金石一般坚硬。丹蘅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刀光在夜色中勾出一轮绯色的、诡异血月,好似她才是那十恶不赦的凶徒。圆月下坠,那股由青木之气组成的藤蔓瞬间便破散消融。

  夜色中的不速之客心惊胆战。

  他修的是五行之一的木气,灵力恢复的速度极快,可现在他察觉到了一抹死气顺着刀风沾上了他的肌肤,正一点点地将生机吞噬。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当即运转灵力将那道刀风震散。他眼中掠过了一道道紫芒,身后法相逐渐地浮现,演化成一具执掌雷霆的神尊。东方木气盛,而震雷同在东,修炼木气之人向来兼修雷法。一时间雷奔电泄,震天动地。

  “果真是蓬莱弟子。”丹蘅叹了一口气,指腹轻轻地拂过了刀柄。

  风声呼啸,恰在此时,一道剑气骤然飞掠而出,狠狠地点在了那尊法相上,顿时星火四溅,那高大的法相竟被一道剑气击垮,尚未凝成的雷网瞬间溃散。

  丹蘅笑吟吟地转向镜知:“你这是要抢我的事情啊。”

  镜知没有应声,寒光一闪而去,如一蓬新雪洒落。眼见着雪光要笼罩一切,一道法符咻一声掠出,化作了一道金色的饕餮盾甲拦在前方。

  “曲师姐!”夜中响起的语调很是急促仓皇。

  丹蘅一弹指,数枚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明珠飚出,嵌入了一旁的木柱、枝丫上,照亮了小屋前的一片地。丹蘅偏头,她凝视着曲红蓼,笑眯眯道:“哟,曲师妹,好久不见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