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莹润的指尖撩拨地在唇上轻轻抚过,带起些许酥麻的痒意,林箊本该感到冒犯,可却禁不住笑了起来。
姿容娇妩的女子神色凝了一凝,而后缓缓收回了手。
“楚姑娘在笑什么?”
“对不住。”林箊歉然地拱手赔罪,“我并非讥笑姑娘,只是姑娘的确让我想起了我那位友人。”
就连这拨云撩雨的手段都几乎一模一样,让她恍惚以为眼前人当真便是青岚了,若不是这分魅惑下隐着一丝莫名的冷意叫她察觉,恐怕她已沉溺在了方才的幻术中。
——面前这位秦楼的花魁娘子,是一名幻术高手。
从踏入这水上楼台的那一刻起,流凰就已经对她施展了幻术,只是寻常幻术没有阵法配合都于她无用,因此她并未生出戒惧,仅仅有些好奇。
她们应当只是第一次见面,眼前人对她的冷意又是从何而来?
林箊放下手,看着眼前女子,“流凰姑娘应当并非十二兽那位伯奇,还不知姑娘邀我来此所为何事?”
流凰走回到琴桌旁,玉指漫不经意地勾了勾琴弦,缠绵的话语随着三两声不成曲调的琴音响起。
“楚姑娘以如此年纪便登上了彼苍榜天榜,流凰仰慕已久,此番听得姑娘来了泗阳,想要一睹姑娘风采才将姑娘请了来,楚姑娘不会怪我吧?”
林箊微微一笑,“能得流凰姑娘仰慕,自是不胜荣幸,我又岂会怪责姑娘。”
“是么?”流凰抬眸看她,神色中却似有些淡淡的幽怨,“我还道姑娘待我如此疏离,只怕是对流凰半分情意也无。”
“流凰姑娘固然姿容绝世,可却非我心中所属。”
闻言,流凰眸中闪过一道精芒,朱红的唇轻轻勾了起来,“既然如此,流凰倒是想知晓姑娘究竟会属意何等女子了。”
她微扬下颌,声音放高了些,“来人,上酒来,再请几位姑娘来陪楚公子饮酒作乐。”
守在门外的护院当即应下,“是。”
不想她会如此安排,林箊微蹙了眉,嗓音已有些淡。
“既然姑娘并无他事,在下便告辞了。”
“欸,楚姑娘何必急着走呢?”风韵魅人的女子伸手留住了她,那双转盼流光的眸中似漾起点点幽邃星光,勾得人无法移开视线,“秦楼中美酒佳人素负盛名,姑娘不妨留下来小酌一二,待尽兴后流凰自会送姑娘回去。”
望着她勾魂摄魄的双眼,林箊神思有一息的恍惚,随即很快清醒过来,心中生出了一丝沉凝的讶异。
此人幻术竟比她想的还要高深几分。
不待她再说什么,身后的帷幔被再次撩起,数名戴着面纱的窈窕佳人自外款款而入,停在了她身旁。
“流凰姑娘,人都到了。”
护院回报了一声,将手中的酒放下后便退了出去,流凰慢条斯理地退开身子,轻笑道:“楚公子是楼中贵客,你们好生招待,可莫要怠慢了。”
“是,姑娘。”
几名女子齐齐应下之后便纷纷朝青衣之人围了上去,唯有一人停在原地,不疾不徐地走到桌旁拿起酒壶开始斟酒,而后端着斟满的酒杯行至林箊身前,皓白似月的手腕徐徐朝前一递,将酒杯递到了她唇边。
“公子,饮酒。”
身旁几名女子虽戴着面纱,风姿各异,可从半露出的容颜中能看出她们都是不可多得的绝色佳人,而眼前之人却似尤甚。
她韵致清雅,眉眼素淡,双眸似敛着清泓一般沉静又明澈,端秀的身姿若空谷幽兰,不需多言地站在那里,便叫人连目光也移不开去。
林箊定定地看着她,未曾言语,只依从地凑过首去,就着她递来的酒杯扬首饮下了酒。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酒方入口,拿着酒杯的手便微微偏了偏,令杯中酒液自侧旁洒了下来,顺着青衣女子的唇角蜿蜒滑落。
澄澈的酒水将那抹浅淡绯色沾染上盈盈湿意,略微扬起的下颌有晶莹的酒液不断滴落,整洁的衣襟被沾湿,洇开一抹暗沉深色,轻浅的话语声便在此时响起。
“酒洒了,桂魄来为公子拭净。”
光影微暗,淡雅的兰香幽微袭来,奉酒的女子倾过身子,就这般隔着面纱吻上了身前人的唇角。
柔软的唇顺着酒液滴落的痕迹缓慢而有耐心地一点点从上至下含吻过,如花蕊一般探出的舌尖轻轻勾起洒落的清酒,轻薄的面纱便被水迹浸透,隐隐约约透出了其下殷红的唇。
林箊呼吸微微凝滞,心跳好似也停了一瞬,她伸手揽过眼前人的腰肢,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随即反客为主地吻住了那双唇,神色似有失了控的迷乱。
缠绵的吐息起伏错落,两道身影暧昧地纠缠在一起,好似再看不见其他人。
望着眼前景象,流凰唇边慢慢勾出一点带着讽意的弧度,她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退下,轻言慢语道:“看来楚姑娘对桂魄十分合意,那流凰便不打搅姑娘雅兴了。”
再看了二人一眼,她便转身离开了楼台,行出门外,对守在旁的护院叮嘱道:“留心楼中动静,发觉任何异样立即来传报我。”
“是。”
听得门外脚步声走远,林箊方停下了绵长的吻,只仍抱着怀中人,带着轻喘的话语声如气流一般吐在她耳旁。
“畹娘怎会来此?”
低哑的喘息将白皙玲珑的耳染上一抹滚烫绯色,楚月灵眼中已漾了朦胧水汽,强自克制住有些发颤的话音,尽力平稳道:“你走后我询问了客栈掌柜秦楼是何地,他与我说此地是青楼,我同伯奇打过一番交道,他并非此般放浪不羁之人,既是要与你商谈要事,应当不会约在青楼会面,我察觉有异,便跟了来看看状况。”
“聪慧的姑娘。”
叹息一般的言语落下,林箊略微退开身子,自一旁将酒壶拿了来,温声低语道:“这秦楼并不简单,既然来都来了,我倒想好好探探,只是如此便要委屈畹娘一二了。”
她将酒倒入口中,而后低首喂给了怀中人,几次三番后,两人身上已沾满了酒气,楚月灵眸光迷离,掩在面纱下的双颊也微微泛了红,林箊将她打横抱起,来到门外,语气状似醉酒一般有些迟滞地问道:“这位郎君,请问附近可有厢房?”
闻到了她二人身上的酒气,护院心下了然,垂首道:“请公子随我来。”
青色的身影便在护院带领下往院中深处走去。
*
流凰回到自己房中,将染了他人气息的衣裳脱下,朝守在门外的侍女淡声道:“莲儿,替我取一件外裳来。”
话音落下,迟迟未曾得到回应,她察觉不对,方要披回外裳出门查探,却感到腰间一沉,一只手勾着她的腰将她按在了身后的床榻上,旖旎的身影压在她身前,柔媚的话音含着笑悠悠响起。
“凤凰儿可曾想我?”
已从那抹熟悉的异香中知晓了来人身份,流凰拧着眉怒视向眼前人。
“凤青岚,你平日招惹我楼中那些姑娘便罢了,这些调风弄月的把戏都是我教给你的,你竟还敢用在我身上?”
青岚挑起唇角,伏在女子身上的身躯却半点未退开。
“莫非凤凰儿不喜欢么?”
流凰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妖媚的脸,咬牙恨不得给她一巴掌,心却不争气地跳得七零八落。
岂会不喜欢?从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她便知晓自己动心了。
眼前这妖孽便是算准了她不会拒绝她才敢这般肆无忌惮。
指尖在裸/露的肌肤上缓缓划过,令身下人战栗地绷紧了身子,青岚微垂下首,笑盈盈地挑起了她的下颌。
“凤凰儿唱南乡子,等的归人难道不是我么?”
温热的吐息洒在脸上,将莹白的肌肤晕上一片不显眼的霞色,流凰恨恨地偏开了头,恼道:“自作多情。”
似早已习惯眼前人的口不对心,青岚不慌不忙地松开了按着她的手,跪伏的身子慢慢退了开来。
“莫要对她用幻术,她内力深厚,你的幻术不会对她起效。”
脸侧的热意渐渐消退,流凰坐起身来,不冷不热地睇她一眼,“你害怕了?”
怕那女子当真与自己发生什么,怕自己对她做出什么,所以才这般仓促急切地赶来了秦楼,连往日极少揭下的十二兽面具都忘了戴。
青岚只是笑,眼中似含着情意一般波光流转,“凤凰儿,我是在担心你,世上人并非都如我这般懂得怜香惜玉,倘若她将你打伤了,我会心疼的。”
话音微顿,她又漫不经意地一挑眉,“何况,你纵是要用幻术,也不该仿作我的模样,她已有心爱之人,那人却不是我。”
“你明知她心中无你你竟还与她纠缠不清?”流凰微微地发了恼。
既是恼她,也是恼自己。
她又何尝不是明知眼前人心中无她却还巴巴地贴上去,每每得到几分亲密的甜头便误生出些荒谬的情意,整日守着这诺大的秦楼等不知何时归来的人赠予一分虚假的爱怜,活像只摇尾乞怜的狗。可悲又可笑。
青岚抱着臂倚在一旁,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小瞎子喜欢谁自是她的事,我要缠着她也自是我的事,又何必非得有个结果。”
看她这副心甘情愿的模样,流凰心中恼意更甚,冷冷道:“可你的小瞎子如今正在与我楼中的姑娘缠绵亲密,我看她不仅心中无你,对她心上人所谓的情意也不过如此。”
青岚微微一怔,却忽然笑弯了腰。
直到流凰面上显露出了几分愠恼的怒色,她才直起身子,眼里笼着笑出来的泪光攀上了眼前人的肩。
“你当真以为她是那般滥情好色之徒?”
“凤凰儿,你这秦楼中混进了外人,你却还未发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