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查到黄泽明的履历有问题，柯诗曼第一时间联系了曾经的学妹——于琳。
大三那年陈乔乔和柯诗曼一起在创业园做的项目，在校内招募学弟妹一起来完成。其中，美术设计那部分由林梓萱负责，招的美院和设计院。而游戏开发这一块，则是陈乔乔亲自在计院挑的人。
因为当初是想做小成本，短流程的RPG游戏，陈乔乔将投来的简历挑挑选选，最后只定了一个大一的学妹，也就是于琳。
柯诗曼还记得她当时非常不理解为什么陈乔乔要选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大一新生。陈乔乔当时只说，觉得很投缘。
后来在一起工作的过程中，柯诗曼理解了陈乔乔的意思。
于琳虽然缺乏经验，但对有游戏策划倒是很有天赋。陈乔乔在和她一起开发的过程中采取了很多她提出来的方案。最后做出来的游戏大爆，有一部分也是于琳的功劳。
本来大家还开玩笑说以后开一个游戏工作室，等于琳大四了直接进来上班。结果后来出了太多糟心事，工作室也没办成。
大概是于琳对游戏是真的热爱，大三的暑假进了飞鹰公司做实习生，正好和黄泽明同期。
和昔日一起共事过的学姐重新获得联系，于琳还挺高兴的。得知柯诗曼在打听黄泽明的事情，两人特地约了个时间出来聊天。
多年不见，学妹还是没太大变化，眉宇间带着学生的稚气。她扶着自己厚重的眼镜，聊起黄泽明的时候眉头紧的可以夹死蚊子。
“果然学姐也觉得奇怪吧，我当时真的想不通，为什么这男的能过面？当时我们班第二都被刷掉了，却留了这个家伙。我们整个寝室都搞不懂，骂了好几个晚上。”
“当时我运气不好跟他分到了一个组，所以上班的时候我还特地观察了下他写的代码，好家伙，真的烂的要死，根本跑不起来。让他改也不会改，最后我组长又丢给我让我改。他妈的，这种人就是社会的垃圾，小组作业里的拖油瓶。就因为他我还被迫加了好几次班，这个逼连句谢谢也没有……”
“咳咳。”柯诗曼捂着脸，“注意言辞，学妹。”
“哦哦。”于琳说的很上头，“总之，我对他的评价就是一坨大变！到后来我组长也不管他了，丢给他的任务就是改改Excel表格，做做Word文档什么的。好家伙，要不是他们班的人跟我说过这个人的底细，我还以为他是公司老总的儿子呢。”
说到这里，于琳的脸色又突然变了一下。她左右看了看周围，随后压低了声音道：“说起来柯姐，之前来找我们要买下我们团队的那个人，是不是飞鹰公司的人啊？”
当年小团队打响第一炮，陈乔乔趁热打铁开发第二款游戏。而柯诗曼也开始跑关系，打算兑现诺言成立一家游戏工作室。也是那时候，跑来了一个说是游戏公司的人，向他们抛出橄榄枝要收购他们团队。
当时那个人主要是柯诗曼的陈乔乔负责接待，所以于琳也只是远远看到过几次，并没有正面接触，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柯诗曼反问她：“怎么了？”
于琳道：“我大三那会儿在飞鹰公司看到那个人了，他好像还是个总监，职位挺高的。我当时并没有资格和他有接触，但我看见黄泽明有次鬼鬼祟祟的，我就偷偷跟过去了，结果发现他是去找那个总监，两个人也不是在办公室，而是躲在消防通道那边去聊。我也没敢凑太近，但他们看起来还挺熟的。”
“这次我们大四生的毕业实习，我也是到飞鹰公司去的，这次正好被分在了那个总监团队下面。有次午休的时候我闲着没事，结果正好撞见黄泽明跑来找那个人质问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进公司实习。然后那个总监就说‘你提供的价值只够我给你一次机会，你没有把握住。如果你还想要更多的机会，你得向我们证明你的其他价值。’”
柯诗曼重复道：“提供的价值？”
于琳点头：“对，那个人当时就是这么说的。然后黄泽明就很生气，很大声的说‘如果不是我，你们根本拿不走那个游戏的代码！’然后那个总监说‘那个游戏给我们带来的利益就值那么多，你不要贪得无厌。’”
柯诗曼抬眼，透过于琳厚重眼镜片与她对视，良久，她发现自己错了，眼前的女孩还是成长了。
当年满腔热血，会与陈乔乔因为一个选项分支而吵得面红耳赤的小女生，此刻倔强的回视柯诗曼。
“你录像了，对吗。”柯诗曼开口，用的陈述句。
从于琳第一次去飞鹰公司实习，就是带着别的目的去的。她不是为了一个漂亮的实习经历，也不是真的想进飞鹰公司工作，她是想要一个真相。
黄泽明是她观察那么久的一个意外发现，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于琳直觉这个人有问题。
眼泪在眼眶中积蓄。于琳点点头，还是有些害怕，她只是个普通家庭出生的小孩，掏出手机都花掉了她太多勇气。也许她的直觉是错的，但她没有办法，黄泽明是她目前能找到的唯一一条线索。
那天录完像以后，她整个人手都在抖。
柯诗曼看着她，想要安慰，却不知道说什么。她起身坐在于琳身侧，拍了拍她的肩膀，最后什么也没说。
最后于琳也没有哭出来，她抹掉了眼泪，问柯诗曼：“学姐，乔乔学姐还会回来吗，《回魂夜》就这样没了吗？”
《回魂夜》是他们当年做的第二款游戏的名字。当初大家想着继续做一款中式rpg解密恐怖游戏，还弄得非常神秘，渣浪号官宣了人设立绘，却迟迟没有放其他相关咨询。
于琳还记得当时官博下面粉丝嗷嗷喊着期待，陈乔乔还搭着她的肩，说我们要搞个超劲爆的demo震撼大家。
然而demo还没来得及放，飞鹰公司就推出了手机游戏《头七》。
当时于琳看完游戏宣发，整个人都愣住了。游戏名不一样，游戏立绘不一样，游戏角色名不一样。女主变成了男主，故事发生的地点也修改了。但于琳知道，这就是《回魂夜》。
不管是剧情还是玩法，几乎都和《回魂夜》一模一样！
虽然是偏小众类型的游戏，但凭借着优秀的剧情和精巧的解谜设计，飞鹰公司在游戏界口碑一路飙升，而飞鹰公司趁热也趁热打铁，扬言要推出系列恐怖游戏。
当时还有好多游戏大v夸，说飞鹰是国内为数不多认真做游戏的公司。
项目告吹了，陈乔乔悄无声息的失踪了，林梓萱退团队了，柯诗曼之前为团队拉的赞助告吹，忙着处理，团队变成一盘散沙，只剩下于琳咬着牙不服。
明明那是她们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游戏，凭什么被别人摘桃子？
所以她一而再的进入飞鹰公司实习，就是想找出当年那件事相关的真相。
柯诗曼和陈乔乔坐在沙发上，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和陈乔乔各倒了一杯。
“我让她将证据发我一份，然后告诉她不要再擅自行动。”
柯诗曼举起玻璃杯看着里面的液体，菱形的纹路折射着灯光，带着点迷幻的色彩。她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烈酒一路下去，灼烧起热度。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其实我也觉得黄泽明有点问题。乔乔，当年的事情太巧了，不是吗？”
陈乔乔没说话，她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纯饮威士忌的口感很烈，又带着木质香。
其实当时于琳来找过她，问为什么游戏会变成飞鹰的，问以后该怎么办。
陈乔乔没回答，也答不上来。因为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于琳还小，很多事情大家都没有让她知道。
当初游戏代码是被内部人员盗走的，而且那个人非常熟悉陈乔乔。因为直到游戏被放出来，陈乔乔他们都没发现游戏被盗。
打官司的胜率也不高，前期保密措施做太好了，唯一公开的人物设计图全被飞鹰修改了。没人能证明《头七》就是《回魂夜》，剩下能作证的只有团队的一行人，
而那个能够熟悉陈乔乔到从她电脑里自如偷走数据的只有一个人，林梓萱。
陈乔乔对她毫不设防，所有事情都能与她共享。也只有她能直接打开陈乔乔加密好几层的硬盘，拷贝走所有数据。
但是陈乔乔那段时间几乎都泡在创业园里，为了方便学生，创业园是有专门的休息室的。所以按理来说，林梓萱根本没有机会碰到她的电脑，就算有，也来不及拷贝走所有的信息。
但是陈乔乔的爸妈突然给她打了一通电话，通知她他们要把外婆的房子给卖了。陈乔乔接到电话后匆匆离开，回到老家和她的父母对峙了好一段时间，直到柯诗曼的电话打过来，告诉她游戏被盗了。
柯诗曼说的对，当年的事情都发生的太巧了。
她开始头疼，一阵一阵，窒息感如潮水般向她涌来。陈乔乔又看到林梓萱坐在她面前，低头抚摸着小腹，笑着说：“我要做妈妈了。”
下一秒，林梓萱面带嫌恶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说：“陈乔乔，我从没喜欢过你。”
柯诗曼察觉到陈乔乔的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点迟了，她看到陈乔乔摔下沙发时惊叫道：“乔乔！”
陈乔乔张大嘴拼命的呼吸，柯诗曼慌忙站起来想去扶，却被对方一把推开。
“药……药……”陈乔乔指着卧室的方向，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连指也指不稳。
柯诗曼没有丝毫犹豫的冲进陈乔乔的卧室，在她的房间里翻箱倒柜，终于在床头柜里翻出了药瓶。她带着药瓶慌忙跑出来跪在陈乔乔身边，抖着手拧了好几次才把药瓶拧开，险些把药都洒在地上。
她不知道陈乔乔一次要吃几粒，倒了好几颗在手心里凑到陈乔乔嘴边：“乔乔，药来了，药拿来了！”
陈乔乔扣住她的手，喘息着吃下药，直接干咽下去。大脑还在不停的眩晕，伴随着缺氧带来的窒息感，连带着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柯诗曼吓得要哭出来，握着她的手一直喊她名字。
迷迷糊糊间，陈乔乔听到了钢琴的旋律。
八点了，到董书璇练琴的时间了。
熟悉的琴声穿过墙壁萦绕在陈乔乔耳边，像是调皮的精灵，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将她从恐惧的深海里打捞出来。
出现在眼前的不再是林梓萱，而变成了董书璇。
下午的对视仿佛又一次重现，董书璇看着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无限贴近。陈乔乔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掌间的温度，贴合着自己的皮肤，牵引着向前。
嘴唇一瞬间蹭过，麻痒，激起无端的情绪。董书璇清脆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含着笑，喊她：“乔乔。”
陈乔乔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只是大脑还带着晕眩感。
她握了握柯诗曼的手哑声道：“没事了。”
柯诗曼还是很懵，她将陈乔乔扶到沙发上，手都还在抖。陈乔乔咳了两声，嘲笑道：“是我发病还是你发病。”
“都有病。”柯诗曼现在一点调笑的心情都没有了。她也发现自己的右手还在抖，只能用左手将右手压住，抑制自己的抖动。
她现在很想哭，刚刚那短短几分钟里，对她而言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陈乔乔注意到了柯诗曼眼角的红，涌起不详的预感：“你不会要哭吧。”
下一秒，柯诗曼的眼泪就滚了下来：“哇呜呜呜，乔乔你怎么病的这么严重啊呜呜呜，你这两年都怎么过来的啊呜呜呜……”
柯诗曼的哭声把钢琴声都盖过了，好在药效发挥了作用，陈乔乔不至于反复，只觉得哭声吵得她脑仁疼。
“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
柯诗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抽了张纸巾擦拭眼泪：“什么死不死的，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陈乔乔像只死鱼一样看着天花板的灯，假装没听见。
柯诗曼还在吸鼻子：“我还以为你的病好点了，怎么还会这么严重，我真的要被你吓死了，说发病就发病，怎么这样的啊，你都谈恋爱了，怎么还会发病啊……”
陈乔乔啊了一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谈恋爱？”
柯诗曼用手机屏幕检查自己的眼妆花没花，一边抽空回她：“别装了，你今天在电梯那边不就是和新女友告别吗，笑的跟发春了一样，就差把谈恋爱三个字写脸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每天看看别的太太写文：神作
回头看自己：依托答辩！！
提前祝大家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