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绣确实没有再踏进梁镇一步, 事实上她已经不必再进去,威名就已经震慑住所有人。
短短两天,坤县的势力盘瞬间被打破, 以田老大为首的小帮小派非但不怕,暗地却开始蠢蠢欲动。
这些人在妄动什么?值得调查。
胡铁三的一番话提醒了她。
“以往坤县的势力都以田老大为首, 正所谓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下面的人是瞧准您不会久待, 修完河道就离开。”
“如今都等着争田老大死后留下的这块肥地。”
上官绣忍不住笑了,就坤县这个地方都能称为肥地?是良田多还是水利发达?
胡铁三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他说到一个关键点, 那就是田老大和县丞走得很近。
按理说一个官府的人一般都会避嫌,不跟这些下九流的人厮混一起, 不禁有失身份, 名声还可能会被中伤。
胡铁三透露的消息当中, 是在上官绣没到坤县之前, 县丞就已经明目张胆请田老大进府喝茶,到了毫不遮掩的地步。
那么很有可能田老大和她一样都被招安了。
只是田老大在州衙发官凭之前, 被她灭了。所以州衙只派了一位信差过来确认情况,其他并无太多的波澜。
倒是她想起信差最后一句话,让她不要再踏入梁镇。
这哪是不要踏入梁镇,是警告她别进田府。
上官绣坐在院子里, 晒着太阳,神色若有所思,旁边站着的是胡铁三一动不敢动, 然后因为久立不习惯时不时抬抬脚活动筋骨。
不像周围的官兵早就将站岗变成习惯。
胡铁三看看四处跟石雕一样的官兵, 他心中纳闷, 简直是在受刑。
很快他便看见旁边的主, 不慎将茶杯打翻,洒了一桌,温水不断沿着桌角流下来打在地上沾湿了她的靴子。
偏偏她还像一座巍然不动的泰山,完全没注意到。
“校尉?”胡铁三试着喊了一声。
没想到上官绣突然转头,黑眸星星点点,视线很快聚集在他脸上,悄无声色地化作一团厉光,让他感到一丝头皮发麻。
胡铁三本来就偷了田府的金子和珠宝,昨天在衙门前,校尉娘子还口口声声保证她对田府的东西分毫未动,现在只要对上她的眼睛,他就又慌又心虚。
见胡铁三扭扭捏捏不敢看她,上官绣挑了挑眉,却温声道:“你不舒服?”
“没,没有,只是站不习惯而已。”胡铁三赶紧跺跺脚,以此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上官绣便没有多说什么,反而提起一个疑惑:“胡铁三,县丞和田老大的关系如何?”
胡铁三如实回禀道:“县丞办事时常常人手不够,他便会去请田老大在一些事务上出手,这样一来二回,两人在梁镇的治安上配合的倒也好。”
“也就是说,他们的关系暗昧不清。”上官绣再次问道,只不过这次问时,她的眼神已经明朗许多,没有方才思考时那么严酷。
胡铁三点点头,按理说就是这样的,别的他也不知道。
然后他又无意间添了一句:“正是因为如此,县丞在帮派之间的争夺总会偏向田老大。”
“帮派和当地来往在北境已经是常事,要是运气好还能被招安,运气不好的话...”最后他没敢说下去。
当然是被人灭了。
田老大就属于运气不好的那种。
上官绣站起身,这才蹭了蹭靴子,然后扭头看向胡铁三,没有直接说话,而是仔细打量他一圈,由头到脚。
胡铁三下意识站直身子,不敢动弹。
最后上官绣指着他那身兵服,命令道:“脱下来。”
“啥?”胡铁三霎时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她,然后下意识双手抱胸,生怕别人把他吃了。
他胡铁三是好色,可不喜欢被人好他的色。
可把上官绣逗笑了。
她嗤一声:“行了,我便直说,让你脱下兵服穿别的去田府看看,如果发现什么特殊的情况尽快上报。”
“可是您不是答应不再靠近梁镇一步。”胡铁三有些迟疑道。
上官绣指了指自己的脸,正大光明地说:“我个人确实不再踏进梁镇,有什么问题吗?”
好吧,解释权都归她所有。
胡铁三当场脱下盔甲,然后去自己的屋子里找自己的衣服,出来就看见两个比较瘦小的官兵同样穿上普通的衣服等着他。
院内的某位主子则是大手一挥,豪爽地朝三人吩咐道:“去吧,晚饭都给你们留着。”
“是!”
胡铁三就被两个人跟着去田府,他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监视了。
等胡铁三刚走,努斯满头大汗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箩筐,上面沾了不少泥,在屋内的青石板拖出一条土痕。
努斯走到桌前就抱起茶壶咕噜噜喝下去,然后一口气将茶壶放回桌上,再用袖口擦擦嘴,喘了几口气,带着几分欣喜之色道:“首领,今天坤县传遍了你把灭掉田老大的事,沿路走过的草民听说此事就问我们要不要人手帮忙清理河道?”
“我按照您先前的吩咐,每人给几斤番薯作为报酬,没想到吸引了更多人过来。”
上官绣从板凳上拿起一袋肉干放在桌上,算是赏给他的,努斯拿起肉干就啃,啃了几口,她才吩咐道:“太阳下山就将所有人马调回,一个都别落单。”
努斯点点头,然后叼着肉干出去了。
上官绣继续去厨房拿水,保持茶壶的水都是温的,炊兵见她跑来跑去,怕她累,便主动为她定时献水。
岂料上官绣开口却问道:“你一早上都没离开过灶台是吗?”
“是!因为您说要大家都喝口热乎的,所以我们几个一直不敢离开一步。”炊兵道。何况天那么冷能在灶台前烤火是件多么幸福的事,还不用出去挨冻清理河道。
上官绣显得漫不经心,却四周观察一下,看看房梁,然后翻翻米缸,虽然里面装得是番薯。
做完这一切,她便离开了厨房。
留下一头雾水的炊兵。
傍晚前努斯将全部人都召回,一个都没落单。
上官绣还亲自点数,她神色骤然沉冷与灰蒙蒙的夜色相映,更添几分寒意,她环视院内所有人,命令道:“派二百人,将梁镇以外的进出口围住。”
“是!”两位百长立即带人去地点。
之后她没有再吩咐,而是让其他人轮班拿干粮,今晚就不吃热乎的了,大家将就一下。
努斯还不知道首领想干什么,胡铁三已经回来,带着两个人,面色沉重地背着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女人回来。
那女人还昏迷着,很快有人从中认出那女人的身份。
是田老大的小妾!
只见胡铁三将小妾放在地上,然后掐她人中,小妾转醒顿时吓得边尖叫,边爬。
“救命,我和田老大没关系,不管我的事,你们放过我吧。”
很快先前派去的官兵走到上官绣身边低头说了几句,然后汇报情况:“此人就是田老大最宠爱的小妾,那田府还有一些人在地窖里待着,这女人是偷跑出来洗澡被我们发现的。”
果然太爱美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上官绣点点头,然后起身走到女人面前,女人刚好抬头,确实是花容月貌,眉间还有点妩媚,此刻却惊慌失措,面目楚楚可怜。
女人一把抓住她的靴子,求饶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这位姑娘,不,小姐,你跟他们说说,我真的是无辜的。”
“我也是被田老大抢回府的。”
说着又开始哭泣起来。
上官绣微微蹙眉,她伸手抓着女人的手腕,便往房里拖去。
直把努斯震惊地长大嘴巴,满脸写着:首领你该不会好这口吧?还要当着我们的面?等等,你有东西吗!
胡铁三也是满脸惊愕,看着女上司将女俘虏拖去自己的房间。
其他人不敢多想,只是低着头站着,或者目不斜视,继续跟石雕一样守岗。
上官绣将小妾拉进自己的屋内,就开始翻箱倒柜,找什么,可把小妾吓得抽泣不止,然后经过一番挣扎,便用极其缓慢地速度开始宽衣解带。
一副认命的样子。
安慰自己委身给一个女子,也好过外面那一大帮人。
何况这女子好像还是头头。
小妾这么安慰自己,直到,自己解了外衣,然后一身麻布衣被抛飞在她脑袋上,刚好盖住了她上半身。
还传来上官绣略微疑惑的声音:“夫人,天冷,快穿上这套衣服,虽然丑了点但起码保暖。”
小妾:???
然后小妾乖乖穿上麻衣,颜值直线下滑,变成个不怎么起眼的村妇。
上官绣满意地对她点点头:“你这样很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我卫所的兵虽不会乱来,但人性是无法考验的是,保不准会在没人地方欺负你。”
小妾这才明白她拖自己来房间的原因。悄无声息地松口气。
不过很快上官绣被烛光照亮的地上的身影缓缓靠近小妾,小妾又开始提心吊胆。
直到上官绣站在她面前,伸手,然后飞快在她发髻上揉了七八回,成功将她头发变成鸡窝发型。
小妾只好用一块简陋还有补丁的布裹上头发,彻底变成一个又土又圆的村妇。
上官绣看着她再没有吸引力,便放心下来,坐在茶桌边,就像邻居大姐姐一样客气道:“我现在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知道就回答,不知道就摇头。”
完全不像刚刚那副似乎急不可耐吓人的表情。
小妾暗中打量她,点点头。
外面努斯和胡铁三挤来挤去,想通过门缝看看里面有什么动静?最后因为互相踩了对方的脚,摔倒,闹出太大动静才作罢。
努斯一脸吃痛道:“首领派你出去查东西,你就抓了个女人?”
“你懂什么,这可是田老大生前最疼爱的女人,别人不知道的事,她肯定知道一点。”
另外两个跟他去调查的官兵却道:“卫长,田府的银库塞满了几十箱金子和珠宝,还用着官府的封条贴。”
努斯闻言顿时明白过来,首领为什么要暗查田府了?
很快外面出去封住梁镇出入口的官兵,回来一人,向努斯通报:“卫长,梁镇路口出没一些推着板车还持有武器的人,不过都被我们用箭射回去了。”
“百长猜这些人肯定是田老大留下的余孽。”
努斯立即道:“守好,别放一个人进去!”
他总算明白了,田老大的死只是个开头,难怪首领要他们不进梁镇还得在外面守着。
看来是避免田老大的手下里应外合。
毕竟是一千人的大帮,岂能因为死了一个老大就散了。
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看来其他人并不老实。
难怪首领让他们修河道的人傍晚成群结队回来,也是为了避免被报复。
田老大的手下集合起来打不过他们,但要是偷袭,大家还是容易防不胜防。
想到这,努斯暗地佩服首领,居然早就运筹帷幄,现在掌控全局的还是她。
他随即又朝手下道:“最近几天不管吃的住的,拉的,你们都组队去,千万别落单了!”
“是!卫长。”其他人纷纷道。
他们这边刚说完,上官绣那边也问完了。
问完后,她特地问小妾:“夫人可有亲戚投靠,我派人送你一程。”
“葭州,我在葭州还有个表哥。”小妾名叫胡露露。
上官绣便点头答应道:“我便送你去你表哥那里。”
之后上官绣出门,发现大家都忍不住打量她,见她衣服穿得整整齐齐没有脱过的痕迹,努斯眼里莫名闪过一丝失望,哎。原来什么都没发生啊!
她走过去一巴掌狠狠拍在他脑袋上:“瞎想什么!今天的事都别给我传出去,否则拿你是问!”
“是!”努斯吃痛地抱着头。
之后上官绣从胡铁三口中得知银库的位置,还有胡铁三从田府拿出了田府当年的建设图。
上官绣拿到地图,立即就着桌边的烛光看了一圈,假山小桥大树,通往外河的一大片荷花池,都是大户人家的标配。
“还真是会享受。”
“努斯,你派两个人送那位夫人去葭州。”
努斯有些疑惑说:“你不留下她?”
然后收到上官绣充满锐利的目光,他吞咽下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赶紧去办事。
成功将小妾送走后,上官绣嘱咐胡铁三和其他两个官兵留下,其他人轮班去轮班,睡觉就去睡觉。
院内只剩下胡铁三具体向她汇报田府的情况。
上官绣垂头暗沉着目光,重复强调道:“田府银库的宝箱贴着的是官府的白条?”
“是!上面还有印章,确实为坤县所有。”官兵道。
胡铁三也道:“属下点了有五十个箱子,而且每一个不是雪花银就是金子。”
说着他自己粗略估计一下数额:“或有上百万银两。”
如此一笔巨财,光靠田老大自己搜刮民脂民膏,根本无法那么快积攒那么一大笔财富。
要是上官绣没记错,大楚一年的岁入才三千万,最差都有一千万两,百万两相当于十个大县收上来的税赋总和。
尤其是现在这个世道,葭州两个大州,一道,几十个小州,数百个县城,大县可能就一百个。
那么州衙那边少了的大县的税赋的十分之一,如此一大笔巨额,为什么没人发现?
上官绣脑海很快闪过三组词:“吃拿卡要,官商勾结,鱼肉百姓。”
总结下来就是:贪污受贿!
胡铁三听得稀里糊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便问道:“校尉,属下很奇怪田府为什么敢放着贴着官府白条的宝箱?”
“他们难道不怕被发现?”
上官绣耐心告诉他:“肯定怕,但是又明目张胆,为什么会这样?”
胡铁三觉得这么做就是不打自招,田老大能做稳帮首的位置,肯定是有手段,不会那么愚蠢。
“为什么?”
上官绣忍不住蹙眉,道出她的猜测:“除非里里外外都有人给他打掩护,如果一条船上都是自己人,那又何必防着自己人?即便粗心也会有人给他擦屁股,要么就是那批宝箱马上就要运走,所以才放心贴上。”
再不济被发现了,就拿招安说事,按一个协助官银上路的好名,官官相卫,完美串通。
然后从官道上走,以官府之物搬运就没有人敢质疑和检查,如此不就顺理成章运到某个地方。
到时候想查都查不到这批金子的去向,跟石沉大海没区别。
运没运去州衙,只有天知道。
那么问题来了,刚刚手下汇报梁镇外发现推着板车带有武器的人。
拿板车不是收尸那么简单,恐怕另有目的。
正好验证了上官绣的猜测。
“看来有人想马上运走宝箱,今晚不成,明天肯定也会有动作。胡铁三你明天继续潜伏盯着,看看谁先进的田府,然后立马汇报。”
“是!”胡铁三感受到她的重视,心底打算今晚不睡了。
一定要好好盯着那批财宝。
翌日清早,梁镇外果然有衙门的人陆续出现,原本不见的县丞坐着马车回来。
县丞刘瑾第一件事就是要找上官绣,让她的人马速速远离梁镇。
上官绣此时还在用着汤面,菜碟里是用猪油炒的萝卜丁,她夹了一筷子就着面吸溜着,吃得正痛快。
屋外便传来满是官威的口气,怒声道:“放肆,尔等下贱之人,竟敢拦本官去路!”
“还不让开!”
没看见人,她就感觉到外面的人摆着好大的架子。
上官绣依旧我行我素地吃着面,旁边的炊兵还端来一个煎蛋,小心翼翼地笑着:“校尉,近日您操劳应该多补补。”
“哦。”上官绣一筷子夹起煎蛋,没有下口,而是瞥了眼炊兵。
想着进来,她因为吃食方面时常跟厨房打交道,和炊兵混熟了。
她用筷子举着煎蛋道:“有什么事情?”
炊兵生怕她不高兴,觉得自己想通过煎蛋走后门。
炊兵就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您可以将我调到努斯卫长的手下当值吗?”
“近日我见卫长正在打造砖石,已经找了好几个人协助,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内磨石头。小的祖上本来就是泥瓦匠,听到那声,有点手痒痒。”
上官绣心想多大的事,只是让人家重操旧业而已。
眼前的炊兵是楚人。
她便一口吃掉煎蛋,吩咐他下次不要再这样,可以直接给当值的长官说,让他调派就行了。
炊兵顿时感激不已:“小的遵命。”
随即这炊兵脱下围裙,赶忙去找努斯。
努斯刚从后门进来,搬来一块块石头,带去柴房,然后安排每个人各司其职,模型,打磨。
炊兵一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上官绣这边用完面食,让人将县丞请进来。
县丞一进来,本来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过来,在看见上官绣已经开鞘,正擦着自己那锃亮的官刀时,县丞瞬间气消了一大半。
可县丞还是阴阳怪气道:“这位就是彭城的校尉娘子?”
上官绣闻言百忙之中抬头,来人带着圆头官帽留着八字胡,腮边冻得通红,眼尾眯成一条缝,贼眉鼠眼之相,有点像戏曲里的奸角。
她突然觉得相书里也不尽是胡说八道,还真有人天生一副奸相。
“您可是刘大人?”她起身一手揣着刀,一边朝他拱手,算是行了一次见礼。
大楚是崇文轻武的朝代,同品阶的文武官,文官权柄一般比武官高半级,所以武官还必须先给文官行礼。
刘瑾在她低头时看见那刀刃还随着主人的动作往他跟前凑,他连忙退后几步,觉得她是故意的,整个人气得不轻。
“校尉娘子!本官请你立刻马上将围在梁镇的人撤出去!不要再踏进梁镇一步。”
“正好本校尉要和大人商量此事。”上官绣搬来板凳给他,态度谦让有礼,然后还在桌上倒了一杯白开水给刘瑾。
刘瑾见她还算诚恳,只好勉为其难坐下,但茶,他是端起就重重放下,以此宣示自己的不满。
按理说,上官绣屠田府吓到县丞,该是她对不起人家,应该赔礼道歉。
可自从知道田府里有那么多金银珠宝,跟县丞脱不开关系。
她眼底就泛起一丝笑意,客气回答他:“大人,本校尉初来乍到并不知当地礼数,若是冒犯了您,还请您见谅。”
“呵!”刘瑾听后顺势发威:“原来校尉还知道王法,否则怎么会第一天就冲进田府,杀了好些无辜之人!”
“若是那田老大的手下真冒犯你,为何不禀告本官?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上官绣点点头,不动声色地赞同他的话:“此事本校尉自是理亏,所以才希望大人不记小人过。”
“若早知道大人明察秋毫,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让州衙白白少了一位或能招安的好汉。”
然后她招手让一个亲兵过来,当着刘瑾的面,表明态度:“即刻通知弓箭营的百长,让他撤掉梁镇人马,就说大人回来了,已经不需要我们维持治安。”
刘瑾听后顿时拍桌,指着上官绣的鼻梁道:“治安?!分明是你的人在滋扰坤县治安,校尉娘子真是好生给自己戴高帽!”
“如果不是你贸然杀害良民,惊吓坤县百姓,此处又怎会闹得人心惶惶,夜夜宵禁?”
上官绣耐心解释道:“大人,本校尉杀田老大的事已经街知巷闻,连州衙那边派来的信差都确认过。”
“若我真的扰乱治安,上头第一个不放过我。何况您平安归来,不正是接到州衙的通知?而且宵禁是上头的命令。”
“上头对我的行为并未判定为杀良,您今天这句杀害良民传出去怕是不适合,让人以为您和田老大有什么深厚的关系?”
刘瑾顿时拍案而起,心想,这女人果然不怀好意,在此处等着自己。
他怒斥道:“未曾想校尉娘子!竟是位伶牙俐齿的主,本官有点名田老大就是那位良民?你又怎知田府无良民?自己手下杀的人就无良民?”
上官绣神色无奈叹气解释:“此事本校尉说了不算,您说的也未必能确实,不如我等就交由州衙处理?”
“如今该撤的点我已撤,若您没别的事,就请回吧。我还得继续重修坤县的河道。”
刘瑾还想发作,让自己担惊受怕的两天给讨个公道,没想到她一口重修,顿时引起他的注意。她还想在他的地盘擅做主张,没有通告,他岂能不提防!
“重修?州衙只是让你清理河道,你重修?你可有上报申请库钱支援?”
说起这点,上官绣也学着他猛地拍桌,嘭一声巨响,比刘瑾的动静还大。
她一副满脸气愤的样子,对着刘瑾,把刘瑾看的有些奇怪:“您这是什么表情?”
上官绣拉着刘瑾往门口走几步,刘瑾被迫跟着她走了几步,然后甩开她的手十分不满道:“有话就说,不要动手动脚。”
上官绣不吐不快,语气夹杂着抱怨与为难:“大人,您来评评理,本校尉奉命修理河道,发现河道皆不能用以来年,便申请库钱修缮,岂料折子上去石沉大海。”
“正好您来了,可否帮忙到州衙那说一声,让他们多发点银钱下来,仅靠我一人之力去造砖石,怕是开春到了河道都还未完工。”
刘瑾听见她在伸手要钱,他立马拒绝道:“这是校尉的公务,不在本官的管辖之下,恕我无能为力。”
不过他却注意到这位校尉娘子在打造砖石,自己修河道,她这个人真的那么老实自己出钱出力去修坤县的河道?
刘瑾很快怀疑起上官绣的动机,便又听见屋内某处一直有石头敲打的声音,十分刺耳,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那是什么声音?”寻着方向,刘瑾敏锐地发现屋内有异样。听声音跟石场那边差不多。
上官绣见他好奇便邀请他去后院的柴房看看。
刘瑾紧小细微观察着上官绣,见她一身坦坦荡荡,丝毫不遮掩的架势,他突然有点迷惑,这种人是不是在装蒜?还是另有目的。
等去到后院,就看见努斯带着一百人不断抡着木桩锤,敲石头,旁边的在和泥,柴房那边的炉灶还烧着火,不断丢出一块块看起来还算成样的砖头。
然后用冷水一浇,粗糙地完成一批砖头。
上官绣过去拿了一块冷掉的砖头掂了掂,然后拿到刘瑾面前:“大人看看这砖的质量如何?”
刘瑾心里埋在疑惑,检查一下砖头,虽说做工粗糙,但砖头的质量合格。
他检查院围叠着的一圈砖头,总共上百块,看来已经是烧了两天了。
“你真的打算自己重修?”
上官绣点头,她满脸的为难,诉说着自己不易:“坤县的河道毕竟连着阳城,修好这里,来年开春,我阳城才不会没水浇地。”
这么一听还算回事。
刘瑾还是没有放下对上官绣的戒心,他不动声色丢掉砖头,然后里里外外检查一边,发现每个屋子,除了睡觉的地方,其他都是堆放石料的地方,还有不少碎石子,大概巴掌大,看起来应该是废料。
“既然校尉大人有心为坤县百姓做事,本官作为坤县的父母官,应当嘉奖校尉的赤子之举。”刘瑾一改态度对她表示赞扬,不过那都是口头上表示,实际没有拿出任何东西资助。
“我回头一定会上报州衙,表彰您。”
说罢,刘瑾便抱了抱拳,然后扬长而去,只不过走之前还拿了块砖头离开。
等人走了。
努斯朝刘瑾离开的方向,忍不住呸一口:“一看就是个昏官,有张嘴谁不会说啊!”
上官绣显然没有多在意刘瑾,官场上打交道,就是这样亲疏权近,随时翻脸不认人。
她扫了那堆碎石朝努斯打了个眼色:“就靠你加班加点了。”
努斯眼睛一闪,压低头道:“属下遵命。”
两人默契地回到各自的岗位。
上官绣刚离开,方才的炊兵就拿着坏掉的磨具出来,喊努斯:“卫长,你让我磨的那些石子做什么?而且都长得很像...。”
“闭嘴,干活。”努斯赶紧将人推进去。
与此同时,百长带着所有人回到主屋,梁镇的出入口都交给衙差把守,昨晚被驱赶的人群开始推着板车进来。
一个衙差拦在人前,大声呵斥:“成群结队都干什么呢!”
岂料推板车的人突然鬼哭狼嚎起来,一时间附近街道宛如人间地狱一般,使得草民不敢靠近。
而哭的内容无不就是田府的亲戚前晚被官军误杀了。
现在来收尸。
衙差听得头疼,再来县丞来命令让放行。
衙差只好退后,让这群晦气的人过去。
田府亦因浩大的丧事,重新解封,刘瑾是第一批进去的人。
胡铁三蹲在屋顶磕着白萝卜,默默记下刘瑾的名字,随着便是田老大的手下开始过来吊唁,主办田老大的丧事。
说是孝敬老大办丧事,可他根本没看见田老大的尸首。
分明是假仁假义。
“还说我是下三滥的东西,你们也不过是一群鸡鸣狗盗之辈!”
可惜那五十箱银子,他真是肉疼当初怎么没多偷一点出来。
校尉娘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真的是想走圣人路线,对着五十箱东西不感兴趣?
刘瑾进田府的库房,发现一地窖的田老大的亲属出来,在他面前鬼哭狼嚎,被他派人关在其他院子,等事办好,彻底遣散这群人。
他自己带着衙头轻车熟路来到仓库,看见门锁没有被撬动,也没有被搬动的痕迹。
上面的封条还崭新地贴着。
刘瑾走过去撕掉一条,然后打开箱子,看见里面的金子和珠宝,还有雪花银,通通都在。
他忍不住松口气:“看来那个女人还没发现,也遵守了州衙的命令,没有动过田府一分一毫。”
“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衙头看着一箱箱银子差点流口水。
刘瑾顿时冷下脸,万分谨慎道:“无论她有没有发现,只要银子一天没有转移,她就是本官最大的威胁!”
“今晚咱们就来个...”话顿,他眼里闪过一丝精光,语气咬重了些:“偷龙转凤。”
田府大门后门都不能走,地下道直通衙门,只要上官绣跟他打交道一天,衙门也不安全。
唯一的出口就是田老大生前备好的那条路。
傍晚时分,上官绣所住的主屋突然着了一场火,波及到附近的富户,大家都惊慌失措地跑到衙门口报案。
刘瑾原本换上便服,准备亲自监督现场,没想到大晚上外面不断击鼓,十分吵闹,好像有十万火急的战事一样。
“发生什么事?”
衙头匆匆赶来,他也穿的是便服,看来一样是加入今晚行动的人。
“大人,是上官校尉的住处出事了。”
衙头急喘气道:“好像是有人趁她睡着故意报复,就放了把火,把屋子烧了。”
“这个节骨眼,她可真能出事!”刘瑾的性子十分多疑,他根本不信。
过后就容不得他不信了。
一位百长急忙冲进衙门求救:“启禀刘大人,我家校尉被人暗伤,还请您调派人手支援我等。”
“你们那么多人,还需要衙门这几个人帮手?”衙头没忍住说了一句。
就遭到刘瑾一记白眼,衙头顿时退后不敢再开口。
刘瑾走到百长面前,质问他:“校尉娘子受伤了?”
百长眼睛一红不似作假道:“是!逃跑的时候被烧掉的房梁砸断左臂。”
“坤县毕竟是您的地盘,小的们不熟地形,还望您协助小的们捉拿凶手!”
“走!本官去看看。”刘瑾一定要亲眼所见,他才相信是真是假。
果不其然到了现场,火海蔓延,屋子的房梁都烧没了,虽然火势被扑灭,可不断有官兵被抬出急救。
各个脸上炭黑,有的似乎是被熏晕了过去。
最后面有两个官兵小心翼翼抬出一人,她躺在担架上,左手挂着白布,气若游丝地提醒手下:“都轻点!”
“抓到凶手吗!”
“启禀校尉,让他跑了。”
“一群没用的家伙。”担架上的主似乎非常懊恼。
刘瑾往前一凑,顿时心底冷笑,幸灾乐祸。
活该!
看来还真遭人报复了。
田老大的手下还是有义气的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11-09 17:16:42~2022-11-10 17:4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迷走N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