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综同人]明明我只是个普通人>第10章 第十章

 

熟悉的又一次睁眼的过程。

  我仰躺在黑色的酒店单人床上,里外两件羽绒服都带着被液体浸湿后的湿润冰凉,并不是让人特别舒适的体验。

  伤口明明已经复原了,那虚幻的痛感依然如影随形,仿佛伤在了灵魂上。

  我环顾四周,最厚的布料就是窗框上挂着的遮光帘,别说被子了,连床单都没有。

  我这是要冷死在酒店里了吗?

  本来对着棉衣还有几分嫌弃的心理顿时转向了怜爱,这是最后两件小棉袄了,丢了就没有新的了。

  淦,想想都好心酸。

  我将自己抱成一个小球,在床上瑟瑟发抖,顾影自怜,自怨自艾。

  “外面是人吗?救救我,我害怕……”细细颤抖的声音从衣柜里传出来。

  我顿时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一骨碌翻下床,缩在床背后,隔着它和声音的来源对峙。

  “你是谁?又在哪里?”我提高声音问道,眼睛搜寻着可以藏人的地方。

  但面前就只是普通至极的木柜子,可以横向拉动的门,空间要比寻常衣柜更大一些。

  一道细细的缝裂开,逐渐变宽。

  一个棕发的小脑袋像是试探外部环境的猫崽一样从里面钻出来,眼睛蒙着一层害怕的水雾,同时又显出一点忐忑和惊喜。

  “你也是被抓进来的吗?呜呜呜,我好害怕……妈妈和爸爸还在外面,但是我出不去……呜呜……”

  那只是个孩子。

  这时候的庆幸不太道德,我不该感激一个小孩同样陷入了绝境。但不能否认的是,我松了一口气。

  小孩大概十岁左右,哭得脸都红了,金豆豆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像是漏水的水龙头。

  我从床后站起来,还没来得及上前,就看到他瞬间惊恐的表情,伴随刺破耳膜的一声尖叫,又给缩回去了。

  门唰地一下紧紧关上。

  虽然但是吧……自保意识很好。

  不过这不是主动让人瓮中捉鳖吗?

  我有点懵,不明白自己哪里把对方吓到。直到我看到嵌在柜门的镜子里的自己。

  因为长期龟缩在家而格外苍白的脸色,胸前沾着大片血迹,以及带着混乱爪印的棉衣,看起来就像复活的亡魂,还是那种冤死的。

  厚厚的衣服和正处夏天的酒店格格不入。

  啊这……确实比起人更像是鬼一些。

  我敲敲柜门,试图说服对方。“我真的是人,只是死了又复活而已。”

  “哪个鬼不是死后复活啊!你不要过来啊!救命啊——”

  我迅速地捂住耳朵,躲开这一波音浪。

  不过他说得好有道理哦。

  之后我就坐在柜门外,就着“你怎么证明你是你”“你怎么证明你是人”这些非常哲学,又非常科学的问题进行了长达半小时的拉锯战。

  最后一击决定胜负的,不是我的舌灿莲花,而是小鬼忽然意识到一个关键问题。

  “我相信你了!要真的是鬼,才懒得和我讲道理呢!”他拉开柜门,仰着脸高兴地对我笑,双眼亮晶晶的,还带着孩子特有的无忧纯真。

  我忽然理解了大人在孩子面前会迸发的勇气,也理解了什么叫只要有人比你更慌,自己反而就不那么怕了这类偶尔实用的道理。

  我先让小孩从柜子里出来,又跑到房门那里将各种锁都锁上,这才安心地转头。

  小孩有些拘谨地坐在床边上,好奇的大眼睛不住地往四周打量。

  小孩名为田中阳太,这就是我和酒店里唯一一位活人的相遇经过。

  他进来的时间比我晚一些,一来就是被鬼怪追着躲进了柜子里。因为没有生理需求,才可以一直忍耐着等待下去。

  哪怕不困也让自己睡着。

  一觉醒来就听到了床上的动静。

  之后的故事你也知道了。

  接下来我们相依为命了短短的一个星期,也许有那么久,然后阳太就在我面前英勇地死去了。

  这个星期的故事我不太愿意回想,只能寥寥几笔勾勒出几个片段。

  我们曾拉着手一起穿过阴森的走廊;也曾看着滴血的水龙头爆发惊恐的尖叫,又回头互相嘲笑对方的胆小。

  我们约定过一起离开酒店,活下来成为跨越年龄的朋友。这不太困难,孤儿院的小孩都喜欢我。

  ……

  但是这一切都终结在我们再度和佐藤健碰面的那一刻。熟悉的一幕,扭曲的人潮,以及从后背袭来的重重的一推,以及“快逃”二字。

  我终究辜负了阳太的牺牲,爆发小宇宙成功逃跑,甚至反杀敌人这件事,我尝试了但是完全没有成功。

  我只是主动地为他们献上人头,然后血淋淋地死回城里。

  我熟练地睁开眼,来不及缓缓就急切地在四周寻找了一圈。

  阳太不在我的身边,我不知道他会被酒店传送到哪里,又会不会感到害怕。他还是个幼稚的小鬼,死亡会不会吓坏他了。此刻有太多的担心涌上心头。

  可是我没有遇到阳太,而是在棋牌室看到了另外一位,是干掉过我一次的熟面孔。

  伏黑甚尔看起来很正常,而且很有空。

  他在自己和自己对赌,玩的是十点半。

  我猜左手象征庄家,右手代表他自己。因为每一次都是右手赢。

  不过后来我深刻了解此人的运气,就推翻了此刻愚蠢的念头。

  对方的心情似乎不差,因为他对着我打了个招呼,敷衍地点点头:“哟~那小鬼都走了,你怎么还在?意外地坚强呢,来这里是等着要我送你一趟吗?”

  他的话信息量大到我呼吸一滞,快步上前,对着他就是一个土下座。我的头抵着地板,心脏慌乱得要从胸腔蹦出来:“请问您是知道那个孩子去哪里了吗?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个。求您告诉我可以吗?”

  我没有钱,也没有能力,就连尊严都同样不值一提。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对方的好心之上。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感知不到他的动静。只觉得寂静的时间过得如此漫长,长到我心生绝望才听到对方的回答。

  “被吓坏了,所以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这里还能离开的吗?”我惊讶地抬头,又不免更加担忧他的状态,同时还有为了阳太脱离苦海的些许宽慰。

  他平静地俯视着我,翘起二郎腿,颇感无趣的样子:“当然,只要崩溃就能离开。所以,知道了以后,你打算怎么做?除了下跪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我的脸那一刻升起了火辣辣的热度。

  无力反驳,我就是这么一个懦弱无能的人。

  “还行,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伏黑观察我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一点雕琢的可能,无聊的情绪被些许看乐子的期待覆盖。

  他拿着小刀挑起我的下巴,俯身凝视我的眼睛,狠戾如饿狼。“我说,反正你现在也死不了,干嘛不杀回去?在这里,对方是鬼,你不也是鬼吗?”

  “可,可是……这件事我做不到的吧?”我磕磕绊绊地说,为自己搜索着理由,“我没有武器,也没有练过,我肯定打不过他们的……”

  “你的借口好多啊,弱鸡。”甚尔不耐烦地打断我的发言,“打不过也去拼了命打啊!反正死不了,你怕什么?逃跑有用的话,我也不会在这里看到你了。鬼怪只会高兴有一只稍微顽强一点的猎物。”

  我望着他一时无言,却又因此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勇气向上攀爬。我攀住他的手腕,以前所未有的坚定声音问他:“我想试试。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想试试。请您告诉我吧,我该怎么做?”

  “不是试试,是把命豁出去一样去打。”伏黑甚尔纠正我的话语,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翻,“喂,你这丑棉衣穿多久了?”

  “一,一直在穿?”

  “脱了手脚会冷到僵硬?”

  “不会吧……”我迟疑摇头,虽然总觉得冷,但确实不会影响到行动。

  “那就先把这两件垃圾处理掉。想前进就别把累赘穿在身上。”

  “一定要吗?”我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表情,不愿放弃挣扎。

  伏黑甚尔只是轻笑一声,他站起身,将匕首随手抛在我怀里,居高临下地说:“喏,你要的武器。建议放这儿了,做不做随你。不过如果决心只到这里的话,那还是老老实实躺平吧。”

  我握着匕首,看着这把必须近身搏斗的武器,众多思绪如流水荡过头脑,最终定格在阳太失去生气的面孔上。

  我褪下已经破损的外衣,就像蜕下一层厚重的壳。

  甚尔满意了,他转身准备离开,好似刚才做的一切只是闲极无聊,打发流浪狗的善心。

  我望着他逐渐模糊的身影,只听到一句意味深长忠告:“没有死亡是酒店最仁慈的地方,也是它最残酷的地方。小鬼,努力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