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天亮了才睡下,吴晖从家里离开时并没有惊动盖聂。他骑着单车来到金楼的对面,隔着车水马龙的道路看过去。五层台阶上是复古的清式飞檐。红漆门柱边摆开一对一米高的仿古青瓷花瓶。一个穿旗袍的迎宾小姐,谦恭地站在门里。

  红灯亮起,定住了眼前的车流,吴晖没有走斑马线,慢慢地从那些等红灯的车辆中间穿过马路,向那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度去。

  这么多年了,金楼的外貌并没有多少改变,似乎仍是那个少年带着弟弟时常嬉戏打闹的地方。门开了,走出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说:“小帆,这里离路口太近,很危险,带弟弟到里面去。”

  台阶上迎宾员正在说:“卫总慢走。”卫庄已经看到台阶下,正向这边走来的吴晖。因为各种思绪一时汹涌而来,吴晖在车道上走得很慢。紧接着,卫庄眼角的余光敏锐地发现,一辆速度极快的电动车在交通灯要变未变的时候,突然闯过了十字路口。

  “啊——”台阶上,迎宾员发出了尖利的惊叫声!

  危险到来的刹那,吴晖是有预感的,但是一切都太快了,他什么也没来得及做。猛烈的碰撞,可怕的碎裂,重重地翻倒,顷刻间就发生了。而人的惨呼声,反倒淹没在一系列的撞击声中,显得那么渺小而微弱。

  当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的时候,吴晖还没有回神。受惊的眼睛,茫然地看向对面的人,试图分清面前的男人是父亲还是哥哥。

  “吴晖,看着我,告诉我你没事!”低沉浑厚的嗓音带着让人振作的力量传入吴晖的耳膜,渗入血中,渐渐让他找回了自己的手脚。

  他喘息着,终于看清了那个帮他收回魂魄的男人,不是哥哥,更不是父亲,而是卫庄。

  他止住了扑上去抱住对方的冲动,把眼光转向周围的混乱。金楼门口的青瓷花瓶在与电动车相撞的瞬间,就从一件艺术品碎裂成好几块大小不依的凶器,直接划坏了等信号的车辆。更有些车子的玻璃被砸,警报声大作。从震惊中缓过劲的车主们愤怒地跳下车,要跟肇事者好好理论一番,却被电动车不远处血肉模糊的人体,惊得失去了叫嚷的声音。

  当事后查出骑车人毫无背景时,卫庄承认,自己出手是重了,差一点就要了那个冒失鬼的命。不过在当时他不可避免的联想到了小白的遭遇,这让他无法忍受,有人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去伤害吴晖。

  吴晖清醒过来,显然电动车并没有撞到自己,那片红色是那个骑车人的血。而自己只是被近在咫尺的暴力撞击吓着了,身体应激性地跌倒。那些碎瓷片,没有一片飞向自己,还真是幸运呢!

  多年后,当他了解了卫庄的实力,才知道这其实并不是幸运,而是卫庄对车速,花瓶重量,撞击角度等诸多因素的精准衡量的综合结果。

  “我……我没事。”吴晖很不愿意在卫庄面前泄露脆弱,他努力站起身,迈开还在发抖的双腿,向金楼走去。

  他的脚像踩着棉花,笨拙地想从变灯后驶过路口的车流中穿过。道路因为肇事而开始拥堵,长长短短的车笛声把他困在当中。他多希望哥哥在这,可以扶着自己走出眼前的困境。忽然,温暖而宽厚的臂膀出现了,卫庄不容拒绝地抱住他单薄而颤抖的身体,快速踏上台阶走进金楼。那一刻,吴晖不自觉中把自己整个交托了出去。

  “小莲,你得亲自来处理一下,朱萌怕应付不来。”吴晖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听着卫庄打电话,“大概六台轿车,一辆商务……闯红灯的电动车撞了我们搬运艺术品的员工,就这样了。让交通队的老谢自己捋顺吧。……路口摄像头?你不用替他操心……”

  “真不用去医院检查一下?”放下电话卫庄问吴晖。

  吴晖没有说话。

  “那好,没事就让朱经理带你去工作间,别告诉我你今天不能工作了。”说着卫庄看看时间站起身就要走,因为早上的事,他快要迟到了。

  “你为什么救我?”是不是我哥答应了你什么?吴晖在对方马上就要走出去的时候问道。

  卫庄审视着他,很快就读懂了他的潜台词,然后正面给出了回答:“因为你是桑海金楼的设计师,是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