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无追无/铁冷铁]春秋江湖>第78章 第 29 章

  刀亮,照出身后人的身影。握着刀柄轻轻一转,无情将飞刀收入袖中。

  回过身去,只见州官秦准一身官袍,施施然向他走来,直走到面前,这才抱拳行礼道:“成大人,听说昨天有人劫狱?这方采难道还有同伙?”

  早在之前,无情便把这案子的大概与秦准讲了,因此秦准是怎么也没想到来劫狱的会是转伦教的人。

  无情道:“正要与秦大人说。”

  说话间,追命和何见石也已走了过来,一人抱着一大坛酒。

  无情侧头一看,道:“人齐了。”

  四人共去了一间房,追命将那两大坛子酒放好,无情等三人已坐定,商议攻上转伦教的事宜。

  铺开一张地图,转伦教的地图。因这一幅地图是转伦教分坛坛主凭他记忆所画,只画了个大概,细节全然没有,这会儿无情从案上笔架里拿出一只笔,在地图上又添了许多细节。

  何见石看得惊疑,问道:“大捕头去过转伦岛几次?”

  无情道:“一次。”

  何见石愈惊,道:“一次?记得住?”

  无情道:“记不全,大概记得一些。”

  何见石敬佩道:“大捕头自谦了,我是没有这份记忆力。”

  无情道:“我的记忆力不算好,只是因为知道我还会去第二次。”因此他用心记了。停了一会儿,他忽而又一笑道,“如果是金风细雨楼的杨总管,只用一眼,便肯定将什么都记得下。”

  何见石哈哈一笑。

  秦准不懂他们说的江湖掌故,但只见无情画完,也不由问道:“如果他们把岛上的布置都给变了怎么办?”

  无情放下笔,道:“这是地形。五行阵法可以变,地形变不了。”

  追命笑道:“至于五行阵法,到时候大师兄也绝对破得了。”他刚把酒放好了,也和无情等人坐到了一起。

  无情并不自谦,却也不接话,只开始与他们细讲这岛的攻防,他们应该怎样上岛。

  厉寒野手下人手众多,而高手对决,胜负只在分毫,无情和追命无法在与厉寒野决斗的同时还分心与那些人缠斗,因此带上官兵同上岛才是兵法之道。

  秦准道:“之前听成大人与我说了这案子后,我便已去召集了官兵。”他是文官,不能随意调动官兵,幸赖无情和追命的平乱玦,“但估计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得到调令。我听说昨夜成大人和崔大人一直没睡,不如趁这会儿时间休息休息?就是这房间,本来就是为两位预备的。”

  与秦准接触时间不多,无追二捕已发现此人为人不错,算是个好官,和这样的人共事倒是愉快。

  秦准的好意,无情和追命推辞了几句,可秦准还另有公务要处理,说完遂自告辞离去。然后何见石说想出去转转,同样拱手离开,走出屋子后关上了门。

  

  追命见门一关,走去窗边打开了窗户,让阳光透进来。

  继而,他又走到案边倒了一杯茶,递给无情道:“大师兄,我知道你肯定睡不着,跟你说说,我刚才出去买酒,这才好好把岩城看了一遍,这地方还真繁华,等我们把案子办完,在城里玩两天怎么样?”

  或许是因为在这城里和无情互通心意,这地方追命怎么看怎么觉得好。

  无情接过茶,却不喝,也不说话。

  追命说着说着,感觉有点不对,迟疑道:“大师兄,你不高兴?”

  无情道:“怎么看出来的?”

  追命道:“看得出来啊,虽然你高兴和不高兴都是一张脸。也不对——”坐下来,慢慢说,“你高兴是会笑的,不高兴倒是和平常一样,但我还是我看得出来。”

  无情语音平板道:“那你这次看错了。”

  追命笑道:“好,你说看错了就看错了。那大师兄,你听我说话——”不清楚无情因何事不悦,只能说别的事来逗他开心。

  无情没打算让追命说下去,截道:“我把方采放走了。”

  突然间说起此事,让人乍一听觉得突兀。追命倒一点不也感到惊诧,只是稍稍地想了一想,问道:“你昨天审讯她的手下,为的就是看是不是可以放她?”

  无情道:“她的那群手下,有些是后来才跟着她,并没犯过什么事的;有些却是跟方木松一起行过恶的,不能任意轻放。”

  追命点点头,道:“这事不急,那些人犯过的事可以慢慢查。我这时候在想厉寒野,大师兄你他的武功究竟如何?”

  无情道:“他的武功如何,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知道了。”言语中有些许期待和自傲,又看着追命道,“方采伤过你,我放了她,你不生气吗?”

  追命朗声笑道:“伤过我吗?没有罢?不过关了我一阵子,我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当然了大师兄,我知道就是因为你知道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才直接放了她的。”

  他是真的完全不在乎,只要方采没有做过别的恶,让他来处置此事,他也会做跟无情一样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倒了碗酒喝,然而才喝下第一口,他却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放下碗急忙问道:“方采走了有多久了?”

  无情一眼看出了追命心中所想,道:“很久了。你想追她吗?你不是说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我真不小气,我只是才想起我的东西还在方采那儿没要回来呢,追命叹了口气又不好在无情面前说。

  那一把飞刀,最开始抓到方采的时候追命没要回来,是因为审讯正事比私事重要;后来追命也没提,是因为方采正在伤心之时,他哪里好向她讨东西?一来二去,全心全意办案,他都差点把这事忘了,现在想起来,方采已走远了。

  追命摇了摇头道:“算了,走就走了罢。”

  现在是没空追她,等把此间事都了,等有足够的空闲时间的时候,他崔略商若是想追一个人,还有追不到的道理?

  无情见追命的样子,将方采所说的话信了三分,遂道:“其实方采临走之前有让我还你一样东西。”拿出袖中那把飞刀,放在了案上。

  追命登时一怔,道:“大师兄,这个……这刀……”

  无情决定有话直说:“方采说,这是你心上人送你的定情信物。”

  追命直接在心里叫了一声,方采没病罢?

  他什么时候有说过这是定情信物了?明明是当年大师兄朝自己扔过来,自己千忙万险才避过的暗器,现在大师兄听方采那样说,还不得狠狠嘲笑自己?他急忙解释道:“不是,大师兄,其实……”

  如果说刚才只是信了三分,此刻无情见追命的反应,已经完全相信了方采说的是真话。追命的心上人,无情是知道一个的,以前追命跟自己说过,他喜欢过一个人,那么这两个人是一个人吗?

  追命吞吞吐吐道:“大师兄,是这样的。当年那个……”

  无情失笑道:“好了。”他每次一见追命说话变得结结巴巴,都觉好笑,“不用解释了,我信你。”

  追命根本没听懂无情的意思,道:“啊?”

  要说半点醋意也无,那是假的。无情不是在意追命有过喜欢的人,他在意的是为什么追命现在身上还会带着那个人的东西?不过看着追命紧张的样子,他的心情便好了起来,想想遂觉无所谓了。至少追命现在只喜欢他,说了喜欢他,现在就一定只喜欢他一个;这点,他毫不怀疑。

  三师弟对他认真说的话,他从来毫不怀疑;毫无保留的没有道理可讲的信任,那是从很多很多年以前,便已然有了。

  然而追命傻了,还在想无情的“我信你”是什么意思。

  无情心忖索性趁此机会把话干干脆脆说个透,他不想心里梗着一根刺,遂道:“送你飞刀的人,和以前你说过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吗?”

  追命呆住了,脱口道:“什么?”脑子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他把无情的话联系起来想了一遍,“这刀,这刀……大师兄你认不出来了?”

  无情诧道:“我应该认得吗?”

  追命刚才所有的情绪,此刻统统都变成了郁闷,道:“你是说,你对这刀没印象了?”

  无情更诧,依追命的意思,送他刀的人,自己应该认识?正当他思索他认识的与追命交好的姑娘有哪些之时,只听追命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无情略觉不满,道:“你笑什么?”

  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安,到适才的郁闷,再到这会儿笑出来,无情想不通追命是怎么回事。

  追命忍不住他的笑,道:“大师兄,你刚才不高兴,原来是因为这个?所以,你以为那刀是谁的?所以,我可以认为,你刚才是在吃醋吗?”

  心情大好,追命的心情大好,他已经不在乎无情居然忘了这把飞刀的事了。

  追命就是这般想得开。

  无情不想承认他的确有一点点吃醋,声调如古井水般毫无波澜,道:“我没有不高兴。你既不说,那便算了。”

  追命道:“我说我说,刀是你的。”

  他是不能看无情不高兴的,无论何种原因。尽管无情因为这个原因不高兴,他是真的很高兴。

  这回轮到无情呆住了,道:“我的?”

  追命这时顾不得是不是会被无情笑话了,两指取起飞刀往空中一抛,当飞刀又回到他的手上,他道:“记得你拿这刀打过我吗?”

  无情想了一想,道:“不止一次。”

  追命一个愕然,接下来的话差点都说不下去了,隔了半晌,他才道:“是第一次。”

  第一次,他们初次见面的那一次,在味螺镇的寒夜里,追命记得清清楚楚,他因为疼惜而多看了无情的双腿一会儿忘记转移视线,被无情一刀扫落额前两绺发丝。无情同样记得清清楚楚,他头一回因为一个人的目光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无情道:“这把飞刀,是当年……”

  追命道:“你走之后,我给收起来了。”

  无情心中一动,良久,才轻轻问道:“为什么要收起来?”

  追命不禁地笑,道:“这个这个,可能是怕浪费罢,收起来还能用。”这话他自己都不信,无情更不信。

  无情微微笑道:“那后来呢?后来我打你的暗器,你怎么不怕浪费给收起来?”

  说完恍然记起,后来他拿暗器扔向追命,那都是他们成为师兄弟之后的玩笑了。因此后来,都是他怕浪费,而把暗器又收回,毕竟神侯府不比蔡相府,没那么银子供他拿着暗器来玩。

  追命却道:“这不一样。”

  这不一样。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未来是否还能再见那个孤清冷傲的孩子一面,收起飞刀是为了留个念想。等真的见到人了,那把飞刀贴身多年,早已带上了他的体温,自然更舍不得了。

  两个人说话间,追命已装作不经意地侧了侧身,悄悄将飞刀揣进怀里。无情的眼睛怎么可能没看到?看到了,偏过头,随追命小动作,自己只当没看见。

  追命道:“大师兄,这下不生气了罢?”

  无情道:“我没生气。”

  这是实话,他有不高兴,却没生气。

  这会儿更是什么心结都解了,很平常地纯是难掩好奇地问闲话般问追命,道:“那么,那个人是谁?”

  追命糊里糊涂道:“那个人是哪个人?”

  无情道:“你以前跟我说过,你喜欢的那个人。”他怕追命又不安了,遂补上一句,“我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一句话,让追命觉得比方才还要冤枉,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

  无情提醒道:“办万通钱庄的案子的时候,你说过一次。后来我们去雷兄和唐二娘的喜宴,你也说过一次。”

  这下追命算是记起来了,愣个好半晌,忽又一笑,道:“那个人,也是你。”

  无情微微一怔,定定地望向追命。以为自己喜欢一个人喜欢很久了,可突然得知,原来那个人喜欢自己,远比自己喜欢他久得多,那是一种什么心情呢?

  无情道:“你的意思,在那之前,是什么时候?”

  追命道:“很久了,比你想象的要久。”

  无情倏然地将两件事联系起来,犹疑道:“很久……你、你捡那把飞刀,那时候……”

  追命立刻打断道:“大师兄,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无情笑了。

  追命也笑了笑道:“我也不晓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地脑子里就全都是你了,大师兄。”

  最起初的单纯对一个倔强孩子的疼惜与敬意在温柔的岁月里渐渐发酵,酿成了一种很浓很浓的别样的感情。

  那些往事,让追命回想着唇角又带上了醉人的笑意,走到无情的身后,俯下身子,右手搭上无情的肩,在无情的耳廓轻轻地道:“现在你明白了罢?成大捕头,你看,你这次可是错判了冤案。”

  这种音调,缓慢而又低沉,与追命平时说话的声音都不一样。很奇妙的感觉,无情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家三师弟真不愧是阅尽千帆善于调情的高手,无情这样想,却殊不知,一个人在动情的时候,他所爱的人任何细微的举动,都能够让他心潮澎湃。

  本来准备着接受他家大师兄再次将暗器朝他扔过来的追命敏锐发现,他家大师兄的睫毛这时在快速地眨呀眨呀恍若蝴蝶欲飞,喉结还动了一下。

  这个发现,令追命的脸莫名地热起来。

  自己都多大的年纪了,不再是当年味螺镇的少年了,怎么还会有这样的反应。追命想控制自己此刻的心跳,然后他听他大师兄的声音缓缓道:“好,算是我冤枉了你,你想要怎么办?”

  明明知道追命是无理取闹,无情还是顺着追命的话说下去。

  他是在期待追命提什么要求,他也说不清。

  追命没有提任何要求,头低得更低,只差一点点便可以碰到无情的嘴唇。无情的唇没有血色,泛着白,这时却被案上灯盏摇摇晃晃的火焰一照,显得极艳。

  于是他真的去碰了。

  追命捧着无情的脸,先是轻轻地含住无情的唇瓣,柔软得不像话的唇瓣,舌尖在无情的唇上打个转,舔了一舔,继而探进无情的牙关。

  动作轻柔,小心翼翼。

  无情轻声道:“你在怕吗?”

  他闭上了眼睛,揽住追命的脖子,吮着追命的舌含糊不清说出了这四个字。

  追命是怕,他的大师兄身体向来不好,他怕太过热烈的吻会让大师兄喘不过气来。可从无情带着调笑的语气里,追命分分明明感受到,无情是笑话他上一次亲吻时被暗器刺到的事情。

  这让追命生出了一点怨气,他摁住无情的后脑,不再压抑自己,用力地不留情地在无情的口腔里一阵探索,从上颚到舌底,他扫过了每一个地方,似要证明给他大师兄看,他独独避过了暗器。到了最后,他的舌勾起无情的舌,尽情纠缠着,口唇里溢起了水啧声,无情便真的有些喘不过气了,呼吸开始急促。追命终是顾念着无情的,缓缓停了下来,放开了无情。

  他的嘴角上扬着去看无情,手放在无情的腰部,仿佛是在说,我怕吗?

  无情没说话,伸手抚上了追命下巴的胡渣。

  正是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追命刹地一怔,放在无情腰上的双手缩了回来。

  这下,倒是无情笑了。

  追命咳嗽两声,随即也不由笑起来,道:“我去开门。”

        开门之后,看见的是四个熟悉的小脸蛋。

        三剑一刀僮同时进了门,招呼了一声:“公子好,三爷好。”旋而道,“秦大人已经将官兵都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