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无追无/铁冷铁]春秋江湖>第68章 第 19 章

铜剑童子陈日月和铁剑童子叶告哭了。

被关两天,他们都冷着脸,没哭一声,没示弱一句话,却在看到追命的时候,眼睛里浸了泪水。

铜剑道:“三爷……呜,您没有事罢?”

铁剑道:“三爷……呜,他们怎么可能有本事抓得到您的?对了,三爷您的毒了吗?”

铜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三爷您中了毒的关系才被他们抓来的。都怪我们,没把药给您带回来。”

铁剑道:“就是,陈阿三!都怪你!现在好了,三爷出了事你负得起责吗?”

铜剑道:“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怪我一个人!”

铁剑道:“公子都说了你不利红,你为什么还要穿红的?!”

铜剑道:“叶老四你眼睛瞎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穿红衣服了?!”

铁剑道:“你没穿红衣,但你衣服上有红色的花纹!”

追命霍地打断道:“你们两个吵够了没?”原本他起初还为这俩孩子的话而觉万分感动,到了此刻这感动的心情已消失得荡然无存,“吵够了就让我清静清静。”

陈日月和叶告登时闭嘴,缩成一团。

两个孩子都被捆在椅子上,两张小脸显得特别可怜,齐声问:“三爷您的毒解了吗?”

追命觉得这俩孩子还是乖的,笑道:“早解了。你们怎么样?没有事罢?”

两僮再次齐声道:“您放心,没有事。三爷,那个,公子他……”

追命一怔,又想起无情,他很担心,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在担心,但他不想让陈日月和叶告看出他的担心,所以展开笑容道:“大师兄他,不会有事的。”

于是陈日月和叶告终于也露出了难得的笑脸。然后他们开始使劲用手磨绳子,并努力想带着椅子跳到追命身边。

追命生怕他们摔得鼻青脸肿,赶忙道:“别费无用功了,这绳子你们解不开。再说了我们现在在牢里,就算解开了,待会儿被人看见,还不是得重新绑上。”

叶告道:“那怎么办?难道要等公子来救我们吗?”

陈日月道:“叶老四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想着靠公子?自己想办法不行吗?”

追命这时候不想再听他们闹,便截住他们的话道:“让人帮我们解开不就行了。”

陈日月和叶告一呆,道:“人?什么人?”

追命扬声大喊道:“有人吗?”

真有一个人,是被方采派来守他们的。这是暗无天日的地下私牢,那人在站在监牢的铁栏杆外面,看着牢里的追命道:“喊什么喊?有啥事?”

追命笑着跟他搭讪,道:“老兄,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不耐烦道:“少跟我套近乎!没事我就走了。”

追命笑不发声,直盯着那人看。

那人觉得害怕,故作凶狠道:“你干嘛呢你?你还以为你现在是威风凛凛的名捕啊?你现在任我宰割,你知不知道?”

追命忽问:“你还记不记得方才你们大小姐跟我说过的话?”

那人一愣道:“什么话?”

追命提醒他道:“你们大小姐说了,只要我大师兄答应了不找她麻烦,她就放了我的。老兄,你觉得我大师兄为了我,会不会答应这个要求?”

那人记起来了,道:“那又怎样?你们四大名捕难道想说话不算数,出去了还跟我们大小姐为难?”他已经默认无情为了追命,一定会答应这个要求的。

追命诚挚地道:“不,当然不会,我们四师兄弟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答应过的事绝不反悔!如果我出去了,我大师兄和我都绝对不会再与方采为难的。”微笑着补上一句,“仅仅是方采。”

那人不懂,问:“什么意思?”

追命道:“因为我们只答应了不找方采的麻烦,可没答应不找别人麻烦啊。当然啦,我这个人是很大度的,有人惹了我,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可如果有人惹了我师兄弟那就不一样了,谁敢招惹我师兄弟,我一定会让谁生不如死。同样的,我相信我大师兄,他跟我肯定是一样的想法。”

那人总算听懂了追命是要找自己麻烦,就是追命不找自己麻烦,无情也要找自己麻烦。一想到追命真的能出去,吓得腿都软了,道:“崔三爷,小人姓张,名叫张泰。你,你想做什么?我不能放你出去的啊,不然大小姐会杀了我的。”

追命很和善地笑道:“张兄弟是罢,我没让你放我出去啊,反正再过个一两天我就能出去的,早出晚出还不都一样啊。”叹了口气,“就是啊,就是……”

张泰道:“就是什么?”

追命道:“就是我被绳子绑着太难受了。”

张泰犹疑。

追命道:“你怕个什么?你没看出我身上有伤吗?况且——”下巴朝着监牢栏杆一努,“用铁做的,我又没钥匙,就算我没受伤也出不去啊。”

张泰想想的确是如此,便打开牢门的锁,走了进去,点了追命的穴道,道:“对不起三爷,我还是有点怕你制住我,穴道过一会儿之后自动就解。”

说完解开了捆着追命的绳子,走出牢房,把牢门又锁上,离开了。

追命便等了一会儿。等的时间不长,一感觉到自己能动了,他立刻站起身来,帮陈日月和叶告把绳子解开。

看了看两剑僮身体无异样,追命揉着他们的脑袋道:“你们两个别再吵了,坐着好好休养一会儿,养好了精神我们待会儿好想办法出去。”

陈日月小眼睛眨巴着,道:“三爷您说您身上有伤?”

追命走去墙角坐下,笑道:“是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昨天受的伤,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正好,到了这里我可以好好运功疗下伤。”

陈日月和叶告虽然爱打闹,但关键时候很靠得住,当即不再说话,不再发出声音去吵追命。

 

山洞里静得很,只有何见石时不时的咳嗽声,还有洞外人们喊着让无情“赶快交出神鬼录,放你们一条生路”的声音。

无情想到了一件事,道:“神鬼录上面的诗词是什么意思?”

何见石道:“我师父怕其他人看到本书,便特地做了这样的掩饰,上面每一句诗词,虽然毫无关联,但它们下一句的开头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秘籍的文字。”

无情道:“除了你,还有别人知道这个秘密吗?厉长闻和方木松呢?”

何见石道:“我只告诉过净宵,别人都不知道。大捕头你是怀疑,当年神鬼录是长闻给拿的?”

无情几乎可以肯定了,道:“转轮教是近两年成立的,厉寒野修炼神鬼录上的功夫也应是近两年的事,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近两年来才搞懂了神鬼录的秘密。”

何见石沉默,垂下了头,被朋友背叛的滋味是很难受的。

地面上的蚂蚁爬上了无情的手,洞中的空气不怎么好闻,无情忽地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时间过去这么久,他们应该到了。”

何见石糊涂了,道:“啥?”

这个“啥”字之后,他霎时听到洞外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

有吼声、马蹄声、兵器相交声……一时间山林鸟兽惊散,风云变色!

无情像是早就知道了会有动静,眼中有微微的喜色,向着何见石问道:“你放出去的臭气,现在还有味道吗?”

何见石还把视线对着洞外,他看见洞外人影重重,似有两对人马互相打斗;听到无情的问话,怔了怔道:“有,大约还有半个多时辰才散罢。”

无情道:“足够了!你有伤就呆在这里,不要出去。”

言毕,自己却出去了!

何见石傻了,却见无情速度之快,令人心生震恐。而飞跃之中,他竟是把身上全部暗器一股脑地发了出去,暗器纷纷似如白孔雀开屏,光亮耀眼,幽暗洞穴一瞬间之间如白昼,分别打向洞口众人,无一失手,无一落空。

这样漂亮又厉害的暗器手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洞穴本该又恢复它原有的黑暗,然而洞口的人都倒下,洞外一线阳光折射了进来。

 

日光耀耀,无情终于又见到了太阳。

花草的气味此刻呼吸入鼻,是如此的好闻。唯有两大队人马的厮杀中喷射出的鲜血,给空气平添了一丝不讨喜的血腥味。

杀声震天。

人人都看见了无情,人人未近其身。一是不敢;二是被众多捕役和刀客缠着,脱不得身。

别人不敢,厉寒野敢;别人脱不得身,厉寒野没把那些捕役和刀客放在眼里。

无情不可能再有暗器了,厉寒野聪明,想得很准,一个人身上能带多少暗器?无情最先在洞里发石子,就是怕暗器不够用了,刚刚他一气发了那么多暗器,无情怎么可能再有暗器?

厉寒野挥剑向无情掠去,可是他的速度还是比不上无情。

白衣在风中一飘,厉寒野的剑还未碰到白衣的一角,白影已稳稳到了车轿之内。

车轿“红颜”就停在一个山坡树下,无情身在空中,居高临下,眼界最宽,一眼便可以看到。

无情进了轿,厉寒野身形一顿。

无情真的发完了暗器,可一旦他进轿,不但轿内暗器多的是,轿中机关更是天下无双。

厉寒野是个谨慎的人,不得不思量一下。

正在和转轮教打斗的何梵和白可儿可不怕这顶轿子,飞身到了轿旁,既喜又忧道:“公子,你还好吗?我们是不是来晚了?”

从无情把平乱玦交给自己开始,白可儿就知道,公子的意思是让他带着官府的捕役暗中跟去。不然,他自回岩城便是,平乱玦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随意交在他手中。他怕官府的人不顶用,赶去了岩城,请严扬出手,也带人前来。何梵正在严府之中焦急等待,一见白可儿一个人回来,严扬问明了他们遇到的事,二话不说,带着严家的弟子跟官府的人一起顺着无情留下的暗记,来了这里。

严扬此刻正挥刀而战,好久没有如此痛痛快快打一架,他一边爽快战斗,一边扬声打招呼道:“大捕头,你可还好?”

无情亦高声应道:“很好!”低声对何梵和白可儿道,“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小二,你带一队人,去南面山坡;幺儿,你先去让严兄带着他的人,分四小队,四面疾冲,然后你再带着一队人把人往南面赶;小二你带人最后再冲下来。”

话是对两僮说的,眼睛却一直瞧着战场。他的手很少动,可一旦看见自己这边的人遇险了,暗器便飞了过去!

众捕役虽从未见过无情,但一看也猜得出是他们这一行的头头,他们心中的偶像,在保护着他们。豪气顿生,他们越打越起劲。

无情的话就在他这几下出手中,说完了。

何梵和白可儿领命:“是!”

厉寒野飞到了无情的车轿前,盯着车轿,还没想好要不要打,冷冷道:“成大捕头,我真的小看你了,这样你都能脱困。可你也只不过是脱困而已,你还没有反败为胜,不是吗?”

无情笑着不语,像是在看着厉寒野,又像是在看着厉寒野的身后。

厉寒野觉得无情的笑就是在嘲讽自己。

无情道道:“你这次把转轮教的人都带出来了罢?要不要回头看一看你的家底现在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自己带出来的人和无情那边的人,人数是差不多的,刚才还打得焦灼呢,才过这么一会儿,能怎么样?但无情的话总不可能是随便说说的,厉寒野诧异地回过头。

漫山遍野,自己的人被对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抱头鼠窜,哀嚎连连。

厉寒野长叹道:“好,好啊……没想到大捕头对排兵布阵也这么有一套,我服气!”然则他还有一点想不通,“你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为什么对这里的地形这么熟悉!”

无情回答了他,道:“刚刚,我进山洞之前,带你们兜圈子,顺便看了一遍。”

那也是无情故意在这座山上转了一圈,整个山形地图就这样装在了无情的脑子里。

身后惨叫声还在继续,厉寒野明白如果再打下去,自己教中的人只会死得更多,而他此时也不一定能赢得过无情的暗器和轿中机关。审时度势,厉寒野道:“大捕头,我会和你打一场的,就算不为了神鬼录,我也一定迟早会和你打一场的!”

旋即,他大吼一声:“退!”带领剩下的教众向后撤退。

众人欲追,

无情道:“不要追了。”

何梵道:“就这么让他们给跑了吗?”

无情道:“穷寇莫追,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说话间已有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人从角落里走到了无情的面前,拱手为礼,说道:“这位就是圣上御封四大名捕之一的成大人了罢?下官秦准。”

无情道:“秦大人不必多礼,今日之事多谢相助。”

也不多跟他寒暄,去山洞里把何见石给接了出来。

何见石见满地狼藉,叹道:“我才知道,这谁要想和大捕头你作对,真是自讨苦吃。”

无情道:“过誉了。”不再说什么,带着一行人往西走去。

车轿“红颜”安了轮子,无情揭开轿帘,眼前景物宽阔,他手按机括,一面走,一面看。

秦准跟着无情,边走边道:“成大人,我听说这次崔大人也来了,怎么不见他?”

无情道:“我就是去找他的。”

秦准心中犯起了嘀咕,追命是诸葛太傅身边的红人,如果在他这儿出了事,他可不好交代,正待详细询问,只听无情问起了他别的事:“你们这里,或是周围的城镇,近两年的命案和人口失踪案,是不是较多?”

秦准道:“还真的是,我们这儿和周围的几个城镇,从两年多前开始,就时常有这些案子发生,哎,甚至连婴儿都不放过。难道成大人你是为了这事来的吗?”赶忙添上一句,“不过有好多都是下官上任以前的事,下官也才到这儿上任没多久。”

无情询问他案子的细节,秦准一一作答,果然与何见石所说神鬼录上要练的功夫需杀的人一致。

无情道:“案子一直未破,为何不上报?”

秦准道:“下官上任不久,才看到那些旧卷宗,正想着一定要把那些案子都给破了。至于我上任之前……”我上任之前的事,我自然不知道

不过无情点点头,猜出来,是以前的官员害怕被责罚,这才将案子压着不报。

天下这么大,不知还有多少悬而未破的案子被压下来,不能沉冤昭雪。一个人,能破得了全天下的案子吗?无情望着远山边上的浮云,一个人破不了全天下的案子,但只要见到一案,他便要破一案。

至少此地的浮云终会消散,此地的穹宇终会清明。

行到一处山拗,无情忽然停下。

自在门的暗记到了这里,就再看不到了。何梵和白可儿跟了一路,不见追命,又看到这些暗记,就猜到了暗记是追命留下的。

两僮小心翼翼地走到无情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公子,三爷他……”

无情面无表情,顺着这条路往山下走。不管三师弟出了什么事,他们总要下山,不可能一直待在山上。

山下的路上,衰草长满,无情扒开衰草,发现了几个脚印。这里的泥土很硬,很难留下脚印,因此这几个脚印显得是那么地突兀。

无情道:“秦大人,麻烦你一件事。”

秦准道:“成大人你请说就是。”

无情道:“查一查,离这儿最近的衙门可有人报案自己被抢了马或是马车之类的。”

秦准答应一声:“是。”吩咐手下人去了。

何见石走过来,看了看脚印道:“三爷留下的?”

无情点头道:“不出所料的话,方采终于下手了。”

何见石不可置信地道:“方采那个孩子竟然真的是……你让人去查有没有人报案被抢马车,是怀疑方采抢了马车?”

无情道:“暗记在那边消失,说明三师弟是在那边被制住的,而脚印突然出现又突然不见,我想应是方采一个人带不走三师弟,所以又解了他穴道,走了一段路后坐马车走的。但如果马车是方采手下人驾来的,他们可以带三师弟上车,没必要解他穴道。”他指了指地上草,“这些草看得出长年被碾压,这里来往的马车 应该很多,抢一辆很容易。”

在场的人多为捕役,虽对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了解,但见无情从几个脚印和一堆草就能分析出这么多,都为之佩服。

何梵和白可儿却有点呆,喃喃道:“方采……公子你说什么?那个方采她……”

无情道:“若我没有猜错,阿三和老四的失踪,应该也是——”

说到这里,无情一震。

是啊,他一直想不通三师弟为什么要带方采一起离开山神庙,将自己置身于险境;现在,不言而喻了。无情的眼前倏然出现了一些画面,那是在他和追命在前去转轮岛之前,追命向他发誓说一定找到陈日月和叶告。

无情的剑唇抿成一线,伸手放下了轿帘。

三师弟……

他揉了揉眉心,第一次显得有些疲惫。

可没过一会儿,他复又挺身端坐,一整语音道:“小二幺儿,你们带几个人去南边的山神庙看看,如果‘燕窝’还在那里,就把它带回来。”再次转头看向秦准,“我们也去衙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