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坐在校长办公室的书桌前,仔细回想他和伏地魔近来的交涉及其所有行程:他抓获并折磨奥利凡德,他坚持要找到格林德沃……这意味着什么,又怎么和赫敏画的那个标志联系起来?他自责起来,在他本可以一直潜伏在伏地魔身边,怂恿他,探知他的秘密的情况下,黑魔王或许又陷入了一种新的狂热信仰。

  鉴于他们上次见面时的事故,他现在几乎很难进入马尔福庄园,得到黑魔王的召见。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让如此机会白白丧失?

  三声敲在办公室门口的响亮急迫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惊醒。一定是个教员——没有别人知道校长办公室的密码,他站起来叹息一声,不知今天又要处理什么无聊的琐事。

  当他打开门迎上米勒王哀怨而愤怒的脸,他被吓了一跳,忘了打招呼。她又要回来继续争吵吗?

  “斯内普,”她嘶嘶地说,“我想在我的办公室见到你。”

  他平缓神色,恢复泰然自若,尽可能腔调油滑地回答:“米勒娃,如果你有必要和我谈一谈,我确信我可以在方便时安排时间让你来这间办公室。”

  她脸色似乎更加苍白,并快速朝他身后瞥了一眼。她莫不是期待着黑魔王会坐在扶手椅上品评威士忌吗?

  “我的办公室。”她愈发坚决地回复。

  “不管你在想什么,米勒娃,我确信——”

  “我的办公室。”她再次重申,转身走下楼梯口,只留他别无选择,只得拉上身后的门,跟上她,像一个被院长传召的小男生一样小跑追随她。

  弗立维和胡奇在他们擦身而过时正在大厅入口处聊天,他看到他们面面相觑,压制狂喜,他发誓一定要让米勒娃十倍偿还这份羞辱。也许他要把她之前还可以保留的支配学院分数的权力也……

  她穿过她办公室的门,在他进来后旋即重重关上,三重加锁,并对房间施了一个静音咒。

  “好极了。”他语调温和,就好像他完全无视这一系列动作。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狂吼,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向你保证,我丝毫也不——”

  “哦,我想你确实用你特有的神秘莫测的方式暗示过我了。”她似乎嘟哝着自言自语。“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能吗?她有可能察觉真相了?这有些不敢让人希望;纵使如此,他却确实隐约希望听到她这么说,一时间,他发现斯拉格霍恩重新安排了他的魔药课教学计划,与葛莱芬多的魁地奇训练或是别的什么让他生气或是难堪的白痴运动相冲突——

  “西弗勒斯,”她的语调几近恳求,“西弗勒斯。”

  “米勒娃,”他开始警觉,“请自制。梅林在上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早该想到。这原本就是他处事之法,我知道是他告诉你务必不能让我们知道,这样做意味着死亡,可是西弗勒斯——”

  他背过身去,因为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可以继续保持神色波澜不惊。可是她又跨来他面前,拉住他的一只手臂。拉住他。

  “我理解你要对我发脾气。我让自己像个孩子一样,像个傻瓜。可是你必须相信我不知道,我——”

  “你一次也没有——一次也没有——意识到我们在战争中,我是一个间谍,我的处境或许不是它表面上的那个样子?你没有一刻对我有哪怕一丝的信任?你一次又一次地否认我并不是一个控制学校的铁腕食死徒,而是竭尽全力来保护我们的义务——孩子们——免于伤害,我宁愿死也不会——?”

  “对不起。”她轻声打断,而她的语调,她那资深女教师的粗革厚底靴,与他突然迸发的感情格格不入,他冷静下来。

  他闭上了眼睛。他想冲她大喊;他非常想那样做。他想声嘶力竭地大喊直至窒息;他想让她流下愧疚的眼泪而哀求;他想让她向他求得宽恕。可是比这些更多的是,他只想瘫倒在她身前的椅子上,向她倾诉一切。她拉着他,叫他的名字。尤其她是把他拽到她的办公室才做了这一切。她向阿不思隐瞒了这事。他获得了一个同盟。

  “坐,”她说,虽然他很反感听从她的命令,他还是坐下了,因为那至少缓解了如此僵硬地站在那里的尴尬。

  他一旦确定又可以行动如常后,找回素日的语气。“谁告诉你的?”他平静地问。

  “没谁。”

  “你千万不可以,你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米勒娃。这是必须的。学生们正命悬一线。我必须被允许留在这里——我的伪装必须保证完好。”

  “我明白。我只是希望其他人——”

  “你以为你那些幼稚的侮辱可以伤害我吗?你以为它们比起我一生所承受的会更充满创意或是更尖刻伤人吗?我不在乎你怎么想我,你对我说什么,或是你对我做什么——你或是任何其他的白痴。”

  她严肃地点点头。“我应得的。”

  “你应得的还不止这些。告诉我,米勒娃,是什么迹象被你发现的?是什么在证明我无辜的大量证据的雪崩前加上了最后一片雪花,让真相终于冲进你的厚脑壳?”

  让他吃惊的是,她伸进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细长银色的道具。邓布利多的熄灯器。他一时语塞,只等着她的解释。

  “斯克林杰在去年七月的某一天来见我,宣读了阿不思的遗愿,我想那也是经魔法部审核筛选后的吧。我该加一句,他很不情愿来,就好像他根本不愿意来移交任何东西。可是他带来了这个。阿不思留给我的。”

  “熄灯器。”

  “是的。斯林克杰向我读了遗愿。他说,‘给米勒娃麦戈纳格尔,代表我所有的老师,我留下这个熄灯器,希望它可以帮助那些迷路的人们找到回家的路。’”

  斯内普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是的,这是阿不思的典型文风,我想。而我以为……原谅我,西弗勒斯。我以为他是在告诉我关于波特的什么事,告诉我如何去帮助波特。我随身携带着它整整好几周,可是我不确定在它显而易见的功能之外还有什么玄机。”

  “所以你已经发现了什么别的功能?某种功能可以,无论是怎样的与邓布利多的初衷相违背,也可以揭露我的……忠诚所属?”他调侃着。

  “它叫唤我的名字。”

  “什么?”

  “就是那次在你办公室的灾难性开学会议后,我听到一个声音,阿不思的声音,说‘米勒娃会发现的。’”

  “就这句话?就这些?你可是在几个月前就听到了,而你现在才说——”

  “阿不思的声音,”她说,“你想象得到我的感受。”

  “因为我听到阿不思的聒噪次数远远超出我的意愿,所以我不能说我可以想象。”

  “是的,我想那很对,”她点头说着以示赞同,“可是我一听到他的声音,我就按下了这个按钮。”

  “真是引人入胜。”斯内普嘲弄着,她怒目视之。

  “一个小光球似乎从这设备里涌出,在我面前盘旋。”

  斯内普扬起一只眉,却保持沉默。

  “它……它进入了我体内。”

  “再说一次?”

  “我知道那听上去很荒唐。可是我告诉你,它就这么发生了。我一吞下那个光球,它就指引着我走向你的办公室。”

  “是吗?”

  “可是我以为……好了,现在回想我真是愚蠢极了。我以为它是要带我去见阿不思。”

  “这和我又有什么联系?”

  她看上去似乎很想朝他射咒,可是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着,“它是把我带向了你,西弗勒斯。我看不到它,可是它确实是这么做的。而昨天,我看到你,你说我不值得信任……好了,你确实是暗示过我。”

  “我昨天的表现很愚蠢;我不否认。”

  他们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斯内普面无表情,可是内心翻江倒海;他既愤怒又欣喜,无以言表。米勒娃只是面色苍白。

  “你能告诉我吗?他还活着吗?”

  “你也像他们一样傻吗?”斯内普一副屈尊模样,“你也看到那幅画像了,米勒娃。他去世了,是我亲自动手的。”

  “不是……我是说波特。”

  “啊,波特。当然。是的,米勒娃,波特还活着。”

  她紧闭双唇,斯内普飞快地意识到这就是为什么她的学生如此畏惧她的原因。她在几近流泪的时候看上去万分坚毅。

  “你确定?”

  “除非在最近二十四小时内发生了变化,否则我能以理智的确定告诉你,波特还与我们同在。”

  她长久艰难地看着他,“你有线人。”她肯定地说。

  他在她面前摊开双手,不置可否。

  “你有线人,一定是格兰杰小姐。”

  “我几乎不认为这是一个有用而合适的问题。”他尖锐地说:“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对我们所有人来说。”

  她看上去就好像遭到掌掴,他心头涌上一阵强烈的幸灾乐祸。“不过,有件事我倒是想知道,米勒娃。”

  “什么?”

  “为什么你要把我拉到这来才分享你小小的发现?是不是因为你想让每一个人都看看我跟在你后面像个受罚的孩子?你是否想向他们显摆你依然可以向西弗勒斯斯内普发号施令?还是你实在不好意思面对阿不思,因为这么久才想出真相?”

  她闭上眼睛,哽住喉,张了张嘴,又合上。

  “我说中了,是吧?”他半是愤怒,半是狂喜,就好像摸索到了正确按钮,却想毫不留情地把它捣烂的感觉。“你不想在阿不思面前卑躬,承认他留给你的道具真是浪费,你只是不想看到——”

  “停下。”她平静地说。

  “——到底是什么遮障了你的双眼?米勒娃麦克戈纳尔可以把她自己变成一只见鬼的傻猫,却不能——”

  “你真是让人很难对你好,西弗勒斯。”

  “确实如此。因为缺乏训练。”他嗤之以鼻。

  “我把你带到这是因为我不很确定你是否想让阿不思知道。”

  “是什么让你这么想?”

  “关于死亡圣器,你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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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幻影移形到就位于陋居之上的一个小山腰上。当她和罗恩从隐形衣里出来,赫敏就奇怪地感到时间双重后退到他们三人还是三年级的时候,在隐形斗篷下蹑足溜进海格的小屋。他们在雪地里艰难跋涉时,出于强韧心志,她回头看了看陋居,它奇异、满不搭调的楼层毅然耸入云端。想到金妮在那里,弗莱德和乔治,卫斯理夫妇都在那里,是很奇怪的感觉。他们一直在那,在家,一直以来。

  他们在雪里沉默着逶迤前行了很久,可是当他们到达另一个山头时,赫敏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圆柱甚至比陋居还不真实地直插苍穹。

  “我打赌绝对就是这里。”哈利说,从他的声音听得出,他加快了速度,现在已经超前很多了。

  “哈利,等等我们。”她喘着气,“我不想再次分散。”可是她现在也加快了脚步。她不喜欢在这宽阔开放的地方。她从斯内普那里习得,应该呆在由墙壁和天花板构成的空间里,入侵者才难以藏身。而这里有着太多的……机会,太多的埋伏之所,太多可能会让食死徒突然现形的天空。

  “快。”她督促着罗恩,最终拉住他的手,几乎是像远处的那座城堡式建筑跑去。

  “赫敏!”罗恩抗议着,却开始跟上她。

  他们到达大门,汗如雨下,气喘嘘嘘。在那参差的铸铁门后,有一个奇形怪状的花园和其中更加诡异的植物。寄生榭挂在形貌矮粗的山楂树的扭曲枝桠上,地上狼藉着在不同程度发酵的球状橙子。洛夫古德家在冰天雪地的冬天还保有着一块植物园这一事实大概是这整幅画面里最让人见怪不怪的。那房子像乡间阴险生长出来似的,高耸,黑暗和禁忌的诡异,赫敏不知一次的怀疑,这到底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说服男孩们来这倒是异常简单。罗恩自从归队后对她所有的建议言听计从,可除此之外,似乎更因为他渴望三人再去寻点儿刺激。她想他大概是想让他们三人的新记忆而消融取代他们的分歧时候。

  哈利大步走向门口,取下隐形衣敲门。没等他的手收回,房门就开了,谢农费里厄斯洛夫古德站在他们面前,他脑门上的白发尤其显眼,只穿着一件似乎是污迹斑斑的睡衣。他的表情接近于漫画式夸张的惊奇。他没朝他们打招呼,只是在门口站着一动不动。赫敏觉得他看上去简直就像环绕在白色榭寄生下的一颗粗糙大树。

  “你们怎么会在这?”他终于发问。

  “我们能进去吗,洛夫古德先生?我们在外面有很大的危险。”赫敏坚决地说。

  “我——好了,我是说——哦,我想可以。快些!”他说,就好像他们愿意逗留在那花园似的。

  他们走进来时,洛夫古德几乎是躲闪不及。还不及赫敏环顾四周,洛夫古德先生已经升起一把摇摇晃晃的旋梯直通二楼。

  “可是卢娜在哪?”罗恩问。

  “她……”洛夫古德在楼梯上转身,惊惶地看着他们。“卢娜……呃,她在小溪边,钓些淡水彩球鱼。”

  “她说不好什么时候回来!”洛夫古德促声回答,“来。上来这,坐。我读到报纸上说……我只是——”他又继续上楼。

  赫敏犹豫着是否要离开厨房,可是哈利和罗恩已经爬上那把似乎会在他们合重之下塌陷的楼梯。她看着他们已经爬到顶端,自己才开始动身。

  “洛夫古德先生,”她在他们聚集在一个吱呀乱撞着似乎散发出比唱唱反调还要多的烟雾和噪音的机器旁时说,“我真希望您能去找卢娜来。我们已经逃亡好久了,我相信您知道。我们彼此几个月都不见了……能见到她我们将倍感欣慰。好像……回家的感觉。”

  谢农费里厄斯洛夫古德用一种诡异、紧张的表情看着她,让她以为他是默认。他猛扯下一张大工作台上的桌布,书本、羊皮纸满地散开,然后扔向一个回收机里。“我去叫她,还有——是的,很好。我会尽力帮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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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你说的东西毫无头绪。”

  米勒娃站起来,走到书架前。她挑出一卷书,回到椅子上,贴着书桌把它推给斯内普。

  “《邓布利多的一生与谎言》?”他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你原来还会读基特那女人的连篇鬼话?”

  “翻到四百六十三页。”

  斯内普犹豫着拿过书,翻开那页。上面,有一封邓布利多写给格林德沃的信。又是格林德沃……有什么联系?为什么这巫师总是跃上水面?他浏览着那封信,疑惑愈增。阿不思曾想……和格林德沃一统天下?他抬起头来注视着米勒娃期待的表情。

  “所以阿不思年轻时还真有些难堪的丑闻,”他似乎不以为然的说,“可我似乎无意对此菲薄。”

  “不是这封信,西弗勒斯。是这个签名。”

  斯内普又把目光放回书页,却几乎深吸了一口气。那个标志。赫敏画的那个标志。他在抬头前停顿了一下,他的神色里决不能露出半点惊讶。

  “我对那个标记并不熟悉,我想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它是死亡圣器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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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夫古德去了好久以至于引起赫敏开始不安。她从刚才一直坐着的工作台上起身,走回楼梯处。这房子的上层呈阁楼建造,并连接着一系列繁复的阶梯。渐渐走向楼梯井,她看到其他的几间房。上一层楼直接横在它们面前的那间必须是卢娜的卧室。墙壁涂鸦着灰蒙蒙的蓝色,悬挂其上的是一束束用线头缠绕着的奇形怪状的植物。卢娜的床倒是很空荡,只是覆着一层厚重的银色被褥,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书本与盒子,貌似是当做她的夜间工作台使。但她的卧房里真正令人讶异的是天花板。那上边画着五人肖像:哈利、罗恩、纳威、金妮和赫敏自己。虽然染上了卢娜异常鲜明的绘画风格,这些画像个顶个得栩栩如生。一条细金链子似乎捆缚着这些画像,将其一线相牵,这让赫敏想起了一个咒语。她走上楼梯平台。这个咒语只有一个简单的词,却被叙说了千万次。朋友。

  赫敏突然极其欣慰于他们来到这里。朋友,是的,朋友。她还有朋友,还有一直在她身边战斗着的人们。这画像让她重拾活力,她渴望见到卢娜,把她的面容也画上去完满这副作品。“哈利,罗恩,”她喘着气:“来看。”

  哈利加入她爬上楼梯,抬头看着画像。“金妮,”他安静地说,她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就在这时,洛夫古德出现在楼梯底。他清了清嗓子,赫敏吓了一跳。

  “卢娜知道你们来这兴奋极了。”他说着开始爬上楼梯,端着一只摇晃盛满着茶杯碗碟的托盘。“她不会耽搁太久的,她捉到的彩球鱼就快够我们四个做汤喝了。请先食用些酿制戈迪根吧。”

  哈利和罗恩将信将疑地看着那锅浓稠浆糊似的液体,而赫敏觉得最好接受洛夫古德先生的好意,虽然那玩意儿看上去确实诡异,她还是为自己盛了一杯。

  “洛夫古德先生,”哈利说,“比尔和芙蓉的婚礼上,您脖子上带着的是个什么标志?”

  “死亡圣器的记号?”

  赫敏把被子举到口边,又放下了它。不仅仅因为那浓郁土腥的气味,更因为斯内普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脑海,责备她在战争时期却决定喝下一个陌生人给的不明液体。

  “带着它不过是向其他信众表明自己,并希望他们也能帮忙搜寻。”

  “可死亡圣器都是什么?”赫敏问。洛夫古德如坐针毡。

  “我想你们都很熟悉‘三兄弟的传说’?”

  赫敏的心开始剧烈跳动。《诗翁彼豆故事集》!尽管她还是抱怨邓布利多,却很高兴地想到他们总算跌跌撞撞又回到他的计划轨道,在这里,他们或许能察觉出他谋划的策略。

  “那只是个童话。”赫敏对哈利说,她知道他没读过,“是讲遇到死神的三个兄弟。”

  “你是说他们死了?”

  “不是,我是说他们遇见了他,像死神。他们遇到了死神。他很生气他们用魔法来避开他,于是他给了他们三件会置人于死地的魔法物品。就是这一类的寓言。”

  “讲完它,格兰杰小姐。”洛夫古德说,“他们从死神那里赢得了什么?”

  “我可不愿意称之为‘赢得’,”她说,“老大得到一个攻无不克的魔杖。拿着它,他可以赢得任何决斗。”

  “我不知道,我觉得那听起来很不错。”罗恩说。

  “老二得到一块可以起死回生的石头。”

  哈利抬头看她。她想她一定看见了一种怪异的希望的表情掠过他的面庞。

  “最小的弟弟得到了一件隐形衣。”哈利的眼睛明显睁大了,而罗恩则兴奋地用手肘推挤她的脚。她怒视着。

  “可是这些东西怎么会置他们于死地呢?”哈利问。

  “老大拿着他的魔杖却不能安分守己,于是有人杀了他夺得了魔杖。老二把他死去的旧爱唤回,却因为不能与她真正结合而逼疯了自己,最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最小的老三却活得很长,因为死神找不到他。就是这样千篇一律的小故事。”她一屑不顾地说,“旨在教育小孩要谦卑、安然和知足于他们的所得。不要违背魔法的初衷而滥用它之类的。”

  “真是粗略不堪的讲述。”洛夫古德说,“不过主要意思还算准确。死亡圣器:长老魔杖,复活石和隐形斗篷。”他说着随手在一小张羊皮纸上画出了标志。

  “那么您认为这些东西是真实的?”赫敏抓狂地问。

  “它们当然是真的。几乎没有巫师相信,可是你是研究过魔法史的,格兰杰小姐。你当然应该知道长老魔杖的很多别名:死神杖,命运之杖。长老魔杖是最容易被追寻的圣器,就因为它手手相传的方式。”洛夫古德转过身去,瞥了一眼窗外。

  “什么方式?”哈利问。

  “就是魔杖的继任者必须从前一任主人那里俘获它,如果他想要真正掌握它的话……长老魔杖那血腥的传承在魔法史里可是洋洋洒洒了好多页。”

  “您说‘俘获’是什么意思?”赫敏问,“必须杀死前任主人才行吗?”

  “似乎如此。”

  “那现在谁拿着长老魔杖?”罗恩问。

  “啊,谁知道呢?”洛夫古德说。“它的踪迹在阿库斯和里维斯那里停滞下来。谁能说他们哪一个真正击败了拿着魔杖的洛克西亚斯?谁又知道是谁打败了他们?历史,哦,没有告诉我们。谣言一直都有,可是两百年来没人见过长老魔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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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谣言总在流传,西弗勒斯。好多年了,谣言就在我们这些关心那三件东西的人之中流传,说格林德沃拥有那只死神杖。他们说是他从魔杖制作师格林戈洛维奇那里偷的。”

  “米勒娃,原谅我如果我没能理解你的意思。可是在我听来你好像只是对一个神话故事展开了一次冗长的演说。现在,如果你可以谅解,我还有很多事情——”

  “斯内普!听我说。当我看到那个标志,我就意识到他是一个信仰者,我知道。邓布利多一定拿着它。他打败了格林德沃之后就一定赢得了它。”

  “你刚才还说长老魔杖是通过血缘传承的!邓布利多没有杀死格林德沃。我们都知道那男人正住在纽蒙迦德。”这整场谈话都荒谬极了。他从没想过米勒娃麦格纳格尔居然是那种追寻着儿时关于什么神奇魔杖、什么起死回生的石头之类的白日梦的那类人。不过尽管她的故事有多么荒唐,伏地魔似乎对它很感兴趣。奥利凡德,格里戈罗维奇,格林德沃,纽蒙迦德。这些东西串联起来,除此无他。还有赫敏的书。邓布利多留给她的。她在高锥克山谷见到那标志,那老巫师也告诉过他,他希望他们去拜访那个小镇。

  “也许,”她说。“可是我不禁认为阿不思就是它的主人。这就解开了很多疑惑。他能做到的很多事情,我从来没见过……甚至闻所未闻。然后我开始意识到……事情也许不如其表面那样,阿不思一定是请求你——一定是命令你——杀了他,我却不知道原因。”

  斯内普感到一阵寒战和惊讶,可是他不愿去想麦格的弦外之音。“因为他知道霍格沃茨将要沦陷。他希望我能有一个接管它,并保护学生的位置——”

  “还有呢?”她尖锐发问。

  “德拉克马尔福曾被命令去杀他。可他不想那男孩的灵魂因此受损——”

  “是因为他不想让一个伏地魔的忠实信徒成为那魔杖的主人。他想让你来继承那根魔杖。”

  “荒唐。”斯内普的语气有些减弱。如果他真是长老魔杖的主人,那……

  米勒娃的面色如牛奶一般惨白,可是眼神却诡异而炽热。“问题是,为什么他不告诉你?”斯内普搭着下巴,“假定这一切有这么点儿真实的基础的话,我想邓布利多大概是因为担心我会被这样一根魔杖的力量所左右,我也许会被诱惑——”

  “不,西弗勒斯——如果你现在还能与波特保持联系,那我没理由认为他对你会有所怀疑。”

  斯内普沉默地坐着。米勒娃是对的。邓布利多让他和赫敏结婚就是让他有途径联系波特。如果阿不思真的觉得他有可能变坏的话,他永远不可能用这种方式让那男孩冒险。斯内普不敢相信这一事实,就像他无法相信哈利不得不去面对伏地魔而牺牲自己一样。

  “所以你该问问自己,谁会第一个要从你手中夺取那根魔杖?波特,还是那个不能被说名字的人?而此时此刻,他们中的哪一个又会因为要杀死你而觉得良心不安?我把你带到这来说这些,西弗勒斯,因为我觉得阿不思把你逼到了死地,他终结了你的命运,就如同他亲手杀死了你一样。而我不认为我能在他看着你的情况下告诉你这些。我不认为我可以忍受得了。”

  斯内普的思绪飞速旋转起来。如果米勒娃是对的,那么缴械咒就足以控制那只长老魔杖,那么他并没有得到它。长老魔杖不是他的,邓布利多早就知道了!那么,为什么,他什么也不说?他到底在玩什么见鬼的游戏?他在脑海里听到邓布利多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萦绕不绝:“西弗勒斯,求你。西弗勒斯,求你。西弗勒斯……求你。”

  “很感谢你的谨慎,米勒娃。不过如果这确实是邓布利多的计划,那么我们似乎遇到了一个问题。德拉克马尔福在我杀死邓布利多之前就已经将他缴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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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夫古德又看了一眼窗外后,留下他们返回了厨房。哈利和罗恩正兴奋地窃窃私语,赫敏却认为她所听到的一切毫无理智可言。难道邓布利多真相信这胡话?一只攻无不克的魔杖?一块起死回生的石头?她苦涩地失望。这可不是她来这想打听的东西——他们是来找魂器的!和这故事有什么联系?

  “你听到他说什么了,”罗恩说,“一件永远穿不破的斗篷,完美隐藏一切的斗篷!那是你的斗篷!邓布利多给你的!我们已经拥有一件圣器了!”

  “罗恩,别发疯了,”她说,“这故事整个都是胡话。《三兄弟的传说》只是一个传说。”

  “密室当年也是一个传说,不是么?”他反驳。赫敏一时失言,只好闭嘴怒视着他。

  在她身后乒乓乱叫的机器突然停下来,房间顿时安静到一种不良预兆的氛围。她心不在焉地拾起一张从机器里喷出的纸片,在手里翻腾着。她看着那张洛夫古德画了那标志的羊皮纸。为什么维克特认为它是格林德沃的标志?斯内普说伏地魔一直在找格林德沃,一直想见他。伏地魔也相信死亡圣器的存在吗?

  “看,这只是一个故事。一个讲述恐惧死神的故事。帮不了我们什么;没什么意思——”

  “赫敏!”罗恩打断她,“哈利!我们必须从这出去,现在就快走!”

  “为什么?你在说什么?”

  “看!”罗恩指着她手里的那份《唱唱反调》。哈利回头看她,紧张地看着。《最避之不及的头号人物》,上面写道。

  “不,”哈利屏气说,“不。”

  赫敏飞速看向窗外。出现了骑着扫帚的人影,穿着斗篷。

  洛夫古德的声音是如此剧烈地吓住了她,以至于她几乎在转身面向他时跌倒在地。他站在楼梯最顶端,看上去像疯了似的。“他们抓走了我的卢娜,”他小声说,“就因为我写的东西。他们抓走了我的卢娜,我不知道她在哪,他们对她做了什么。可他们也许会把她还给我,如果我——如果我——”

  卢娜!不是那个眼眸朦胧的卢娜!那个总是在他们需要她时及时出现的卢娜。她的朋友,卢娜。为什么斯内普不告诉她?快,她想,快想办法,赫敏,思考。

  食死徒开始在花园里聚齐。他们随时会冲进房子里。在门坍塌的一瞬间充斥着尖叫和爆炸巨响,洛夫古德给她一个深深伤感的眼神,然后冲回楼梯顶。“波特在这里!”他喊,“求求……求求你们……让卢娜回来,还我卢娜……”

  他的话让她撕心裂肺。如果他们抓走了她一家,她能怎么办?如果他们有朝一日抓走了斯内普呢?也许食死徒一旦看到他们,一旦得知洛夫古德的报告是真的,那么卢娜和她父亲就不会受到伤害。赫敏一手抓住哈利,一手抓起罗恩。洛夫古德再次对着食死徒高喊起来,她小声说,“您必须相信我。您必须。罗恩,穿上隐形斗篷。你们两个,抓紧我。”她用魔杖指着洛夫古德。“一切忘空!”她尖叫,然后向地板一挥杖尖,“房塌地陷!”地板下沉,他们开始坠落,坠落,坠落着旋转。如果不是她灵活,如果不是她集中精力,他们也许早撞进了厨房,或者直接落入食死徒的怀抱——

  不过,庆幸的是,她屏住呼吸,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