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何必顾左右而言他呢?如今,秦桧死了,没有证据,晾他秦熺也不敢轻易对你我如何。你便留在我身边吧,我们一起等待时机,一起努力为白姐姐和岳飞将军申冤。”

  小青低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子温:“我若留下来,那她呢?我们要将她置于何地?她已经为你生下了一个孩子。我小青岂是那种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

  子温无言以对。他想说,对她而言,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当初娶她时就说好了只是做妾的。这些年,他对她谈不上爱,却也不曾亏待她,能给的他都给了,只有他的心和妻子的位置,他早已给了小青。可是对着小青,这些话他说不出口,他看见了小青强压在心里的痛。过去在山上相守的那些日子,他俩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了这个问题。可如今,要小青留下来,就不得不面对这些问题。况且,眼下这情势,他恐怕还是不能大张旗鼓地正式迎娶小青,既不能让她心藏眼泪和委屈地留在他身边,只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小青走到门口,又回头嘱咐道:“子温哥哥保重好自己,小青依然是你的剑。”

  出了门,师傅问道:“子温是不是想让你留下来?”小青默然片刻道:“师傅刚刚难道没听见隔壁房间小孩的哭声吗?”师傅叹了口气道:“小青,你如此顾虑这计较那,你俩以后要怎么走下去?你们年龄都不小了,难道真要辜负彼此吗?”小青低头道:“不知道,我们先去看姐姐吧。”师傅只得作罢。

  两人于是找到了白福。如今白福和白财都已在许娇容的操办下成了家,白福也已有了自己的孩子。白福先带她们去远远地看了一眼小仕林。师傅感慨道:“秦桧死了,我们的人却一个一个长起来了。如今你和白财也算圆满了。等回到山上,便让白禄他们几个也下山来找你,你也帮他们成家立业。”

  白福答应着,又带两人来到雷峰塔。

  秦桧死后,秦熺因被打压,也没再来过。四个看守的官差已经换了一拨,如今这四人并不认识小青。而且守了这些年,也没出什么事,便逐渐放松了。白福带了些酒菜,请他们在外面吃酒。小青和师傅便轻易的进到塔下的地下室了。

  师徒三人时隔十年徒然见面,难免相拥而泣。师傅将目前还不能救她出塔的原因说了,白素贞道:“师傅放心,素贞既然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年,不怕再等几年,必得等到冤案平反,清清白白地出去,才不枉这十年所受的苦楚。”因而又把雷峰塔下所藏秦桧贪污受贿的证据悄悄告诉了师傅。师傅听了道:“太好了,咱们到时又多了一重证据。”

  两年后,万俟卨去世,皇上给了他“忠靖”的谥号。至此,主导陷害岳飞的两大奸臣都死了,但都得到了忠字的谥号。“忠献、忠靖,奸臣变忠诚。唯独岳飞将军这个真正的忠臣含冤黄土。多么讽刺!”小青得到消息后愤愤地说道。

  又两年之后,子温升迁为屯田员外郎兼权右曹郎官。处理公务之余,他开始留意查访曾经的岳飞旧部。哪些是受牵连被冤的,哪些是参与诬陷岳飞将军的,他一一找出来,能处理的,便立即处理,不能处理的,便暗暗记下来,等着有着一日再找他们清算。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七、金山寺内(上)

  十多年的时间里,许宣在金山寺日日跟着法海念经,起初,法海时不时外出,许宣也不知他去哪里,后来慢慢得知,他每次出去都是去雷峰塔审问白素贞去了。于是,之后每逢法海要外出,许宣就在法海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诉说他与娘子的点点滴滴。说白素贞的善良仁慈与小青的泼辣可爱,说她姐妹二人自小的各种苦难经历,说他二人结为夫妻后的恩爱情长,说白素贞在生下儿子后那一个月里的对儿子的殚精竭虑。后来,法海慢慢地越来越少外出了,他依然日日念经般的不断在法海面前说起这些。慢慢地,他发现法海不再说白素贞与小青是蛇妖了,他感觉到,法海慢慢在改变。

  法海确实在慢慢改变。十几年的时间,他无数次找白素贞追问宝贝的下落,都毫无所获。许宣日日在他面前念经一般的诉说,总让他想起自己的家人,想起自己的娘子和未出生的孩子。他心里自然知道白素贞与小青不是妖孽,说她们是妖孽不过是他胁迫二人的手段。如今白素贞被关多年,许宣日日在他面前念叨,他亲见这夫妻二人十几年来,哪怕不在一处,情意依然深厚,这何尝不像他与自己娘子?

  当年他与娘子一起逃难多年,也曾这般同甘共苦。原本他想等哥哥带出宝物,他们一家找个没有战乱的地方,安稳度日。不想哥哥没能带出宝贝,连命也丢了,他的家人也在那场战乱中死的死,亡的亡。新婚不久的娘子跟着他东奔西走,不曾过过一天安稳日子。那年二人原想回蜀地避难待产,不想娘子又难产而死,他痛心之余,心如死灰,落发出家。

  寄身佛门的日子,一静下来,总想起这些痛心的往事。于是,他渐渐把一切苦难都归责于哥哥的宝物,如果哥哥那夜带出了宝物,他们一家也许正躲在某个地方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他与娘子也不会阴阳两隔,他们的孩子也该大了。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只有枯燥的木鱼声缠绕着他,于是找白素贞师徒夺回宝物便成了他活着的最大执念。

  可是十几年下来,他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听到许宣不断地念叨的这些往事,他心下也禁不住一遍又一遍地想:论起来,白大夫和白素贞、小青三人的经历比起自己的遭遇,也好不到哪儿去,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们原本都颇有出生,却也都在战乱中失去亲人,孤苦飘零。

  白大夫至今孑然一身,一直照顾着两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如今师徒三人倒也情同亲人。当年自己曾在白大夫患病丢失白素贞之际,瞒下了她委托自己卖的珠宝。后来白大夫不计前嫌为他娘子接生,要不是他自己心血来潮抓回一条蛇,或许娘子也不会丧命。在山上那些日子,他也亲眼见白大夫因此自责不已。

  他心里明白娘子之死不怪白大夫师徒,可是他找不出宣泄之口,只好把怨愤撒在她们身上。后来,他每每见到白素贞与许宣小两口恩爱和美,心里总像有根刺。如今,他亲手让许宣成了跟他一样的伤心人。可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快乐,反倒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男人身上看到了一种至善至真的力量。这种力量慢慢渗透着他,改变着他。

  每每坐在佛前,他总是一遍一遍在心里问自己:自己的苦难到底是谁带来的?是哥哥承诺带出宫的宝贝?是白大夫或白素贞?好像都不是。是这乱世?可白素贞师徒也生在这乱世,她们却……如若不是自己,她们或许正过着平静而和美的生活吧?如今自己年事已高,即便夺回宝物,就能弥补自己失去的亲人和这些年遭受的苦难吗?庄严的佛像没有告诉他答案。可是秦桧父子告诉了他答案。

  当年他和秦熺各怀鬼胎将白素贞关进了雷峰塔之后,他从官府的通告中也明白了,秦桧父子抓白素贞还有其他目的。作为一个同样受金人战乱之苦的人,他对秦桧父子与金人勾结的传闻也早有耳闻,内心里也很不屑于他们的行径。看到通告说小青杀了秦桧的人,他心里其实还有点佩服小青。

  后来,临安城里都在盛传白素贞是因为水漫金山被他法海压在雷峰塔下赎罪,他便隐隐感觉到自己被秦桧父子利用了。再后来,秦熺来调查他,他再去找白素贞时,又被官差盯的死死的,他才算彻底明白,自己做了秦桧父子一次帮凶,却什么都没得到。

  后来,秦桧死了,据说临死前得知全家被皇上明升暗降地剥夺了权势。他更是突然领悟,秦桧这些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传言他府中的珍宝库所藏比皇宫大内还丰富,富可敌国。可当他咽气的时候,除了满腔的不甘心,那些东西,他一样也带不走。

  照他父子的声望来看,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东西便也不再归秦家子孙。争抢了一辈子,到头来不过是黄粱一梦。帮皇上当了一回保管员,还背上了一世骂名,那些珍宝原本的主人大概无不想噬其肉喝其血吧。

  如今他日日看着许宣在自己眼前念叨,不免有了悔意,可已经无能为力。虽然坊间都传闻是他镇压的白素贞,可他自己却深知,放不放白素贞早已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了。这么多年,白大夫从没来找过他,想必她也明白。法海心里暗暗地想。

  于是,慢慢地,许宣再在他面前念叨时,他便也跟许宣讲起自己的过往:

  “靖康之乱前,老衲在开封一个古董铺里做伙计,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在宫中内库做看管库房的小吏。我们的母亲都早逝,因此那时我哥俩都尚未成亲,但老衲有个已订婚的心上人也在开封。金人打到开封时,我兄弟俩原本商量好一起逃离。可是哥哥说,他看管的库房中有些东西必须带走,不能落在金人手里。老衲一听,宫里库房的东西,随便一件都是无价之宝,如若能趁乱带出一两件,我们一家后半生就衣食无忧了。”

  “于是老衲问哥哥:‘都有哪些东西?’哥哥说:‘别的不说,那清明上河图和夜明珠是一定要带出来的,这两件东西在这世上都是独一无二的。另外还有些东西,到时候看情况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续,侵权必究!

  、五七、金山寺内(下)

  

  “于是我哥俩商量好,第二天晚上三更时分,老衲在宫城门口等着接应,哥哥负责从宫中把东西带出来,然后我们带上娘子一起逃走。可是哥哥一进宫就再没有了音信,老衲连续在宫城门口等了三个晚上也没等到。第三天晚上时,老衲遇到了一个背着孩子出宫的女官。当时她穿着官府,老衲远远地看着以为是哥哥,便赶上前去叫了声‘大哥’,待走近看清对方后才知认错人了。”

  “后来老衲又等了一天,还是没等来哥哥的踪影。眼看金人在城里烧杀抢掠,老衲只得带着未婚妻先逃走,回到了扬州老家,在那里,我们匆匆成了亲。”

  “那时的扬州也已经很混乱了,到处是逃难的人。一天,老衲带娘子去看病,路上遇到一个摆摊的大夫,就让他帮娘子看看。大夫在给娘子搭脉,老衲便坐在一边看着。”